午休结束后,所有人陆陆续续聚集到比试场地,有恒德帝在,比试的胜负自然由他裁决。
沈柏跟赵彻走在一起,路上远远的看见姜琴瑟戴着面纱领着丫鬟王比试场地走,沈柏面上一喜,欢快的跑过去,也不跟姜琴瑟说话,只对那丫鬟道:“妹妹原是姜家的丫鬟,可让我一顿好找。”
薄纱挡了姜琴瑟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秋瞳,比那日在国公府多了两分神秘美好。
因为沈柏的忽视和唐突,姜琴瑟秀眉微蹙,低声呵斥:“这位郎君好生无礼,怎可如此对待我的婢女?”
沈柏咧嘴笑起,讨好道:“姐姐误会了,今日机缘巧合,我见过你身边这位妹妹,她好心提醒让我点上驱虫的熏香,我才得以睡了个好觉,我找她不是想惹是生非,只是想感谢她罢了。”
说着话,沈柏扯下自己腰上的镂空白玉坠塞进那个丫鬟手里,捧着她的手热切的说:“好妹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等着,待回了城,我定亲自上姜府替你赎身!”
沈柏说得信誓旦旦,那丫鬟又是惶恐又是娇羞,张了张嘴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姜琴瑟没见过沈柏这么直白大胆的人,气得不行,将丫鬟拉到身后挡住,瞪着沈柏呵斥:“这位郎君休要再胡言乱语,我的婢女可不是你能随便戏耍的人!”
姜琴瑟说完拉着那丫鬟走了,等她们走远,赵彻才慢吞吞走到沈柏身边,疑惑的问:“你招惹姜小姐做什么?”
沈柏露齿一笑,懒洋洋道:“我说我看上她的婢女了,殿下信么?”
赵彻偏头,远远看了姜琴瑟和那婢女的背影一会儿,淡淡开口:“本宫以为,她二人皆不及顾世子风姿。”
沈柏:“……”
你丫好端端总提小爷喜欢的人做什么?
不知该回什么好,沈柏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
她和赵彻到的时候不算早,其他人基本都到了,第一轮比骑术,御马监的人把马都拉了出来让大家自由选择。
这一轮比试只决定下一轮的比试顺序,对最终结果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让大家先热热身,再观察一下这批马的情况而已。
不过说是自由选择,几位皇子没选,其他人当然不敢先下手,所以赵彻和沈柏一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赵彻身上。
沈柏站在赵彻身边,笑得特别狗腿谄媚:“殿下,选马我略懂皮毛,要不这一轮我去帮你选一匹马?”
赵彻看上去胜负欲不是很强,见沈柏跃跃欲试,抬了抬下巴:“去吧。”
沈柏立刻颠颠的跑过去选马,她倒不是吹牛,她选马不光看马的毛色光不光亮,还看马掌上的马钉钉得牢不牢固,除此之外还要看马的牙口好不好。
沈柏挑得很仔细,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看她最后会挑出一匹什么样的马来。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沈柏半点压力都没有,看了十来匹马以后,在一匹毛色油亮、四肢健壮的黑棕马面前。
这马很高大,比沈柏还高了半个头,马眼睛明亮如琥珀,映出沈柏噙着满意笑容的脸。
沈柏回头在人群里搜寻赵彻,一个轻慢的声音响起:“这匹马,本皇子要了!”
赵稠大摇大摆的走到沈柏面前,微微倾身凑近沈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唇角勾起邪笑:“怎么,不服?”
沈柏退后两步,将这匹马让给赵稠:“太子殿下重情重义,四殿下既然开了口,断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沈柏直接替赵彻做了主,赵稠扭头看向赵彻,赵彻站在远处,面上波澜不惊,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赵稠把那匹马牵走,沈柏继续帮赵彻选马,走到一匹枣红色马前面的时候,一束灼热的目光黏到她身上,狐疑的偏头,正好对上顾恒舟冷寒如冰的眸。
沈柏心里打了个突,莫不是顾兄也看上了这匹马?可是以顾兄的实力,下一轮不管怎样都会夺得头筹的,这一轮他应该不会很计较骑哪匹马吧?
沈柏犹豫,有点拿不定主意,赵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这匹马的脑袋,温笑着说:“就这匹吧,本宫觉得它挺好的。”
第54章 非给你上药不可!
赵彻做主要了那匹枣红色的马,这匹马毛色不如赵稠那匹油亮,但根根硬实,牙口也极好,脚力只怕会比赵稠那匹黑棕马要强上许多。
沈柏扭头再看顾恒舟的时候,顾恒舟已经和其他人一起去选马了,沈柏暗怪自己多心,顾兄那样有真本事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
一刻钟后,所有人选好马匹,有宫人拿了一根长长的红绸出来由恒德帝划定起点。
骑术的比试很简单,所有人由起点出发,到指定地点从等候的宫人那里拿回指定物品,率先返回终点者,可决定自己下一场比试的出场顺序。
按照惯例,恒德帝要先象征性的对大家说一些加油鼓气的话,沈柏听得没什么意思,伸长了脖子想看顾恒舟最终选了什么样的马,脑袋被敲了一下,仰头,坐在马上的赵彻正好俯身倾下,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
午后烈日刺目,赵彻倾身俯下的时候,挡住了灼灼烈日,逆光而来,面容有些不大清晰,凑得近了,沈柏闻到他身上有很熟悉的龙涎香味道,让她不自觉想跪下高呼陛下万岁。
赵彻的头发用玉冠束起来,俯身下来,有几缕散发自肩头滑落,轻飘飘的扫过沈柏的脸颊,发梢激起微痒,沈柏吸了吸鼻子,一时没忍住,冲赵彻打了个喷嚏。
“阿嚏!”
马被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赵彻用力勒住马缰绳,才没有引起乱子。
阳光重新洒到脸上,沈柏这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连忙解下汗巾递给赵彻:“殿下恕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高贵精致的太子殿下,平生第一回 被人一个喷嚏喷了一脸口水,赵彻的脸色实在好看不了,他没接沈柏递过来的汗巾,解下自己的擦了两下脸,冷声道:“退下,回来再跟你算账!”
沈柏有点委屈,忍不住小声辩解了一句:“是殿下你自己不作声先凑过来的。”
赵彻垂眸睨着她:“你说什么?”
沈柏仰头,狗腿的笑起:“我说我一定会拼了命的为殿下摇旗呐喊、加油鼓劲,以求将功补过!”
恒德帝已经说完了话,宫人鸣锣提醒所有人到出发点集合,赵彻没理会沈柏,挺直背脊策马往前。
沈柏立刻退到观赛区域,仔仔细细找了两圈,终于在角落看到骑着一匹黑马的顾恒舟,距离有些远,沈柏看不出那匹黑马脚力如何,只觉得那马明显比其他马匹要瘦弱许多,虽说第一轮比试无关痛痒,沈柏私心里还是不想顾恒舟输。
正看得出神,赵彻身边伺候的太监又走到沈柏身边低声提醒:“沈少爷,殿下在看你呢。”
循声望去,赵彻骑着马在参赛队伍的最中央,和沈柏对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移开。
对着太子殿下打喷嚏确实是大不敬,沈柏还是怕赵彻回头会找自己算账,连忙挥起汗巾大声吆喝:“太子殿下英姿过人,一骑绝尘无人可及,冲啊!!!”
沈柏嗓门儿大,脸皮厚,这一嗓子嚎出来,整个猎场都静默了一瞬。
恒德帝原本正偏着头在跟沈孺修说话,听见这一嗓子,和沈孺修一起抬头看了沈柏一眼,轻轻笑出声来:“朕平日觉得太傅总有些刻板严肃,没想到竟教出这么有趣的探花郎,实在让人出乎意料。”
沈柏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还挥舞着汗巾不停地蹦跶,沈孺修的眸色明明灭灭,牙咬了又松,最后收回目光,行礼歉然道:“微臣教子无方,让陛下见笑了。”
恒德帝眼底噙着浅淡的笑意,听见沈孺修这么说,轻轻摇头:“太傅过谦了,沈小郎年岁虽小,却比你我都要更看得清局势,日后太子继位,还要多倚重他才是。”
淑妃在观赛区主持大局,恒德帝身边只有德妃一人,听见他对沈柏的评价如此之高,李悦兮眼底闪过讶异,不过是个油嘴滑舌的少年郎,陛下到底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沈孺修也没想到恒德帝会说出这样的话,面露惶恐,连忙跪下:“陛下过誉了,犬子性子顽劣,实难承受如此赞赏。”
做君臣这么多年,恒德帝也知道沈孺修的性子,并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刚刚的事问:“赵定远已被革职,校尉营副蔚一职悬空,太傅觉得何人能接任此位?”
校尉营隶属兵部,沈孺修是文官,按理不该插手兵部的事,而且上面还有三公挡着,恒德帝却只召了他一人问询此事,实在反常。
沈孺修不敢随便回答,正要推辞,恒德帝再度开口:“朕想听实话,爱卿但说无妨,朕绝不生气。”
恒德帝的语气带了冷厉,沉沉的威压铺开,沈孺修知道不能再继续推辞,拧眉思索了片刻如实道:“回陛下,微臣以为,军中治理,不能只靠武力,还要靠谋略。”
话音落下,案台上那炷香燃到一半,孙越海尖着嗓子高呼:“吉时到!”
宫人鸣锣,所有参加比试的人立刻策马冲出,太子赵彻和四皇子赵稠的马瞬间发力,片刻后便在队伍中遥遥领先,两人微微躬身贴着马首,衣袂翻飞,依稀有恒德帝年轻时的影子,朝气蓬勃得让人移不开眼。
看了一会儿,恒德帝偏头对德妃说:“稠儿今年似乎长进不少。”
德妃捏着绢帕掩唇笑起,眉眼弯着盛满柔情:“托陛下的福,他总算让臣妾省心些了。”
恒德帝唇角微勾,身为父亲,他当然希望看见自己的子嗣能有出息一些,这群少年很快策马消失在视线中,恒德帝这才看向沈孺修:“太傅方才所言是想推举文官入校尉营?”
沈孺修摇头:“兵部的同僚也并非全是武将,微臣是觉得,周校尉虽然擅用兵法,管束将士,却不精通为官之道,所以很多时候处事有些激进,容易让人误会,若是能从兵部调一人接任副蔚一职,日后沟通起来应该会简单很多。”
兵部所有的官员才刚因为赵定远被降了一职,这个时候从兵部调人,既能显示恒德帝对兵部的信任倚重,也能确保这人进了校尉营不会盲目崇拜镇国公而蒙蔽了恒德帝的眼睛,毕竟认真算起来,兵部这次被降职也是受了校尉营的牵连。
恒德帝认真思索,片刻后又问:“那太傅觉得兵部何人能堪重用?”
沈孺修双手交叠高举过头顶,姿态诚恳:“微臣斗胆,推举前兵部令史李为大人接任瀚京校尉营副蔚一职,李大人十年前高中状元,御前殿试时陛下对他也很是欣赏。”
沈孺修没有过多说自己对李为的看法,只提了当年的事,恒德帝很快回忆起当年的状元郎,德妃却在此时好奇的问:“这位李大人当年既然能得陛下另眼相待,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令史?”
沈孺修眉心微皱,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虽然德妃表情无辜,问得很是随意,但也是参与了恒德帝和前堂朝臣的事务。
不过恒德帝并没有呵斥德妃,而是认同的点点头:“这事的确有些奇怪。”
恒德帝都没指责德妃,沈孺修也只能隐忍不发,沉声道:“这些年李大人虽然没有高升,但人品在城中有口皆碑,陛下可考量一下。”
本来这事就是恒德帝主动问沈孺修的,沈孺修只是顺应回答,他和李为非亲非故,没有必要为了李为跟恒德帝和德妃闹得不愉快。
恒德帝把这件事放到心里,让沈孺修起身退下。
沈孺修告退,冷着脸在人群里搜寻沈柏,找了半天却在女眷观赛的地方发现沈柏正腆着脸凑到姜家小姑娘面前说话。
怒火涌上胸口,沈孺修加快步子,快到观赛区的时候厉喝一声:“沈柏,给我过来!”
沈柏不知道跟人聊了什么,笑得可开心了,听见自家老爹的呼唤,愣了一下,低头说了句什么才蹦蹦跳跳的跑来。
到了跟前,沈孺修直接抬手揪住沈柏的耳朵,怒其不争:“什么人都敢招惹,你还真是不怕死了?”
沈柏没料到沈孺修会来这一手,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压低声音:“爹,你先松手,这么多人看着,给我点面子。”
沈孺修气不打一处来,揪着沈柏的耳朵去了人少一点的地方,才放开沈柏冷声质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离姜家的人远一点,你招惹姜家那个小姑娘做什么?”
沈柏左耳被揪得红彤彤,可怜极了,她刚要回答,不远处的人群却发出惊呼,所有人都聚到一起,明显是出事了。
顾不上其他,沈柏拔腿跑过去,扒开人群一看,顾恒舟骑着那匹黑马回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个紫金色人影,不是四皇子赵稠还能是谁?
顾恒舟面色冷肃,翻身下马,将赵稠扶下来,环视一周高声喝到:“四皇子不甚坠马,右腿受伤,快请医官前来诊治!”
众人发出诧异的惊呼,四皇子殿下骑术不差,怎么会突然坠马了?
医官很快赶来,简单检查了一下,让人把赵稠抬进营帐救治,顾恒舟走到恒德帝面前跪下:“微臣保护不力,请陛下责罚!”
来龙去脉都还没弄清楚,怎么能先请罪?
沈柏暗骂了句榆木脑袋,偷溜到离顾恒舟不远的地方,不高不低的问出声:“世子殿下,四殿下因何坠马可有查清?”
沈柏这一喊提醒了众人,这马是御马监专门饲养的,猎场事先也有禁卫军围守起来,四皇子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坠了马。
顾恒舟脑袋埋得更低:“微臣当时在前,只听见四殿下的一声痛呼,掉转马头便看见四殿下摔下马了,事出紧急,微臣担心四殿下的伤情,先行带四殿下回来治疗,还未查清缘由,请陛下恕罪!”
这事就怪不到顾恒舟头上了,他也是来参加比试的,又不是专门保护赵稠的护卫。
恒德帝沉声道:“行远如此处理并无不妥,先起来吧。”
顾恒舟谢了恩起身站到旁边,过了一会儿,周德山牵着赵稠骑的那匹黑棕马和几个世家子弟一起回来。
马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那几个世家子弟一直跟在赵稠后面,也都说没看清怎么回事,赵稠就从马上摔下去了。
这事看着像是意外,但多少有些晦气,恒德帝虽然没有怪罪其他人,面色还是有些不愉,让御马监的人把那匹马牵走,仔细检查这马身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周遭的气氛沉闷起来,好在很快赵彻一马当先回来,恒德帝的面色才缓和了一些。
孙越海在御前伺候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最强,注意到恒德帝神色变化,立刻尖声道:“第一轮比试,太子殿下拔得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