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舟不接,沈柏把枣子塞进自己嘴里,关心的问:“顾兄,我刚刚是不是碰到你受伤的手了?弄疼你了吗?”
顾恒舟还是不说话,沈柏吐了核,又塞了一个枣子到嘴里咬得嘎嘣脆,自言自语:“顾兄,我怎么觉得到这里以后,你突然又对我爱搭不理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顾恒舟刚要说话,前面传来马的嘶鸣声,顾恒舟脸色一变,直接把沈柏捞进怀里,跃上树干借力往回赶。
沈柏果断闭嘴,本能的抱紧顾恒舟的腰。
耳边是猎猎的风声,顾恒舟很快带着沈柏回到刚刚的地方,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顾恒舟骑的那匹黑马倒在血泊里,被人一剑刺穿脖子,血溅当场。
顾恒舟放开沈柏,蹲下检查,下颚紧绷,染上黑沉森冷的肃杀。
秋猎允许有人协力合作,也允许掠夺别人的猎物,虽然难免会受伤,但一般不会太严重。
秋猎用的马匹都是御马监精心饲养挑选的,别人可能不在意,但对顾恒舟这样的人来说,一匹好马和一个优秀的将士一样难得,有人杀了马,就是破坏了这次秋猎的规则。
沈柏也察觉到不对,不敢再贫,片刻后惊呼:“糟了,太子殿下!”
顾恒舟一下子站起来,揽着沈柏朝有烟的方向赶去,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溪边空荡荡的,赵彻不在,那两匹马不在,连沈柏插在那里烤的那只兔子都不在了,只剩下三条瘦巴巴的小鱼。
顾恒舟表情越发沉重,放开沈柏探向腰间,取出信号弹准备点燃,被沈柏拦下:“顾兄这是做什么?”
顾恒舟眼神冷厉:“太子殿下突然失踪,应该第一时间通知禁卫军搜山。”
沈柏冷静分析:“殿下武修不弱,这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我烤的那只兔子也不见了,情况也许不是顾兄想象的那么严重。”
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赵彻自愿跟人走的,另一种是对方用了什么法子让赵彻失去意识,将他带走,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对方怎么还会有闲心把沈柏烤的兔子带走?
顾恒舟拧眉思索,毕竟事关一国储君的安危,大意不得。
知道顾恒舟在想什么,沈柏索性把最坏的情况挑明:“顾兄,若是贼人真的要对太子殿下不利,一刀就能抹了太子殿下的脖子,就算现在通知禁卫军也来不及了。”
沈柏一语中的,顾恒舟手上失力。
是了,如果对方目的是行刺太子,他们赶来看到的应该是赵彻的尸体。
见顾恒舟冷静下来,沈柏放开他,用树枝拨弄了两下火堆,把火重新生起来,再把那三条鱼翻了个面继续烤,扭头发现之前摘回来那些草都不见了,忍不住骂出声:“他大爷的,拿小爷的兔子也就算了,连调味的草叶都拿,什么人啊!”
顾恒舟听见这话,脸色总算缓和了些,沈柏受不了鱼的腥味,还是跑到林子里重新摘了点去腥的草回来抹上。
包袱还在,沈柏拿了调料出来洒上,香味很快出来,等鱼皮烤得有点焦了,沈柏先递了一条给顾恒舟:“顾兄,尝尝。”
那鱼烤得两面金黄,表面还有油在滋滋的响,香味浓郁,就这么直接喂到嘴边,实在很难让人拒绝。
顾恒舟接过咬了一口,焦香的有点酥脆的鱼肉带着独有的鲜香在味蕾绽开,出乎意料的好吃,顾恒舟眸子微亮。
沈柏看得分明,正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厨艺,一支冷箭射到火堆里,火星瞬间炸开,沈柏一下子跳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被顾恒舟扛到肩上,刚刚两人坐的地方各被射了一支箭。
“放冷箭的孙子,小爷日你仙人板板,你丫早不放箭晚不放箭,等小爷把鱼烤好了就放箭,你特么就是看上小爷的鱼了,不要脸!”
沈柏倒挂在顾恒舟肩上扯开嗓子骂,两支冷箭追来,要不是顾恒舟动作够快,沈柏的脑袋已经开花了。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沈柏不敢再乱骂人了,紧紧抱住顾恒舟的腰生怕被顾恒舟扔下。
背后放冷箭的人一直追着他们,直到夜幕降临,两人跑到林子最深处,背后的人才消停下来。
借着月色,顾恒舟又扛着沈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刚被放下,沈柏便腿软的趴在地上吐起来,任谁像她这样被人扛麻袋似的逃命,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烤的鱼一口都没吃上,沈柏胃里没什么东西,吐了一会儿靠在旁边不停地喘气,顾恒舟取下腰间的水袋丢给她。
沈柏连忙打开喝了一大口,还想再洗把脸,猛地顿住,还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这点水说不定是他们保命的水呢。
沈柏又喝了一口,把水袋塞好,借着月光打量四周。
他们已经到了密林深处,这里的树木比边缘的树木要高出很多很多,枝叶异常繁茂,月光只能洒进来一点,可视度很低。
沈柏咽了口口水,耳边传来枯枝断裂声,沈柏心头一颤,循声望去,看见一双幽绿阴冷的眼。
沈柏抓紧水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问:“顾兄,那个绿汪汪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顾恒舟说:“狼群!”
沈柏干巴巴的说:“顾兄,我只看到一头狼,哪有群?”
话音刚落,十几双幽绿的眼睛将两人围住,沈柏欲哭无泪,腰上一紧,又被顾恒舟扛到肩上,忍不住哭求:“顾兄,生死关头,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逃走啊!”
第56章 待她与旁人不同
顾恒舟和沈柏被逼到了密林最深处,这里面的猛兽太多了,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如果不是有顾恒舟,沈柏一个人在这里遇到狼群只怕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顾恒舟揽着沈柏一动,狼群立刻也跟着动起来,一个个低吼着露出獠牙飞扑过来。
顾恒舟抽出随身的长剑,一剑斩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头狼,滚烫腥甜的血溅到他身上,沈柏脸上也被溅了不少。
顾恒舟脚下步子没停,蓄力往前奔去,右边又扑上来一头狼,顾恒舟反手去挡,剑身被那头狼死死咬住,那狼不轻,在惯性的拉扯下,顾恒舟和沈柏被拽得落地,顾恒舟皱眉揽紧沈柏的腰,情况正危急,沈柏抽出长靴里的匕首,一刀割了那头狼的脖子。
热血喷溅而出,顾恒舟一脚将那头狼踹飞,揽着沈柏跃到树上。
几个跳转,顾恒舟带着沈柏上了一棵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
把沈柏丢到树杈上,顾恒舟抽出腰间的麻绳绑在树上,抓着绳子下坠,斩杀了四五头企图爬到树上的狼。
那些狼的尸体坠下,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躁动的狼群安静下来,不过没有离开,全都围在树下,发出低低的嘶吼,不甘心就这样放任猎物逃走。
上一世沈柏没被点名参加这次秋猎,只知道顾恒舟在那次秋猎中立了功。
顾恒舟性子冷淡,回到太学院以后从没提过自己怎么立功的,沈柏也没细问,这会儿亲身经历了一遍,心脏止不住的加快,冒出冷汗。
顾恒舟很快拉着绳子上来,树上月光要强一些,但他穿着墨色衣服,沈柏只闻到血腥味,看不出他有没有受伤。
压下狂乱的心跳,沈柏轻声问:“顾兄,你没受伤吧?”
顾恒舟语气平静:“没有。”
说完在沈柏旁边坐下,取下汗巾慢吞吞把剑上的血擦掉。
沈柏帮忙把树上的麻绳解下来一圈圈缠好递给他,等顾恒舟接过,又讨好的拿出几个枣子:“枣子路上都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这几个,顾兄将就用这个润润嗓子吧。”
她的脸被血污遮了大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让这双眸子蒙尘。
顾恒舟把剑和麻绳收好,只从沈柏手里拿了一个枣子,沈柏也不强求,从怀里摸出两个烙饼,递了一个给顾恒舟,又打开自己那个,掰了一半给他:“顾兄,今日一路带着我,委实辛苦你了,你多吃一点,接下来还有两天我们都要相依为命呢。”
这话半是谄媚半是试探,怕顾恒舟会嫌她累赘丢下她不管似的。
顾恒舟掀眸看了沈柏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接了那半块烙饼一并吃下。
吃东西的时候沈柏没再说话,连吃枣子的时候动作都放轻了很多,吃完没多久,密林各处开始出现霭霭的雾气,气温明显下降,沈柏搓了搓胳膊,感觉有点冷了。
顾恒舟一直关注着下面的情况,狼群又守了一会儿才渐渐离开,确定下面没什么声音了,顾恒舟放松身体在枝干上躺下。
沈柏靠着树干,弱弱的问:“顾兄,狼群是不是已经走了?”
顾恒舟说:“嗯。”
说完感觉裤腿被轻轻拽了拽,还以为沈柏要闹什么幺蛾子,顾恒舟阖着眼冷声说:“闭嘴,老实在树上待着,不然就把你丢下去喂狼!”
抓住裤腿的手松开,沉默片刻后,一个更加细弱却又更加委屈的声音响起:“顾兄,我想如厕。”
顾恒舟:“……”
顾恒舟的太阳穴鼓跳了两下,有点想直接把人踹下去。
沈柏是真的憋得不行了,冒着挨打的危险低声哀求:“顾兄,我今天憋了一天,真的憋不住了,我怕高,你送我下去,我如厕完自己爬上来,成吗?”
顾恒舟不吭声,沈柏等了一会儿还不死心:“顾兄……”
顾恒舟坐起来,沈柏眼睛一亮,卖力的夸赞:“顾兄大恩大德,我一定谨记在心,日后必会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顾恒舟没指望这满嘴谎话的小骗子报答自己,念在她在御前说话让恒德帝重新重视校尉营管治的份上,还是压着脾气把沈柏带下去。
一落地,沈柏便急吼吼的解开腰带往旁边草丛走,顾恒舟冷声提醒:“狼群还没有走远。”
沈柏顿了一下,咬咬牙,拎着裤子回头,欲哭无泪的看着顾恒舟:“顾兄,我……有点闹肚子,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在这里也可以。”
顾恒舟表情一滞,背转过身:“不要走远了。”
沈柏都想哭了,急匆匆的说了一句“谢顾兄”便冲进草丛。
下面的雾气更重,沈柏也不敢走远,确定顾恒舟看不到了,迫不及待的蹲下,心里把今天追着他们放暗箭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柏只是想小解,怕回去太早,系好腰带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正准备往回走,头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人扛着重物从这儿经过。
顾恒舟沉声命令:“我去看看,上树等着不要乱动!”
沈柏往回跑了两步:“顾兄?”
没人回应她,顾恒舟已经追着那个人走了。
雾气越来越浓,像初春绵绵的小雨很快将衣服浸润,死死的遮住月光,目之所及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阴森恐怖。
沈柏吸吸鼻子,忍不住小声嘀咕:“顾兄,你也太高看我了,这棵树我抱都抱不过来,怎么爬得上去?”
上不去之前那棵树,沈柏在旁边找了一棵半人粗的树爬上去,坐在树杈上瞪着黑茫茫的夜色发呆。
却说顾恒舟追着那人跑了一段距离便觉得有些不对,折返身想去找沈柏,前面那人却执剑冲来,顾恒舟本能的提剑去挡。
两剑相击,火星迸溅,一瞬间的亮光在两人眸上划过。
顾恒舟面色一冷,正要使出全力对抗,那人低声开口:“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请世子殿下过去稍事休息!”
太子?
顾恒舟微怔,收了剑势和那人一起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明亮的火光映入眼帘。
赵彻怡然自得的坐在火堆前面,身后站着五个穿着灰色长衫带着黑色面具的死士。
野外环境不行,没有高床软枕、锦衣玉食,死士却还是就地取材,用树枝和干草给赵彻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下面铺了厚厚的干草,草上铺着兽皮供赵彻一会儿休息用。
顾恒舟眉头微皱,走到赵彻面前跪下:“拜见太子殿下!”
赵彻稳稳抓住顾恒舟的胳膊,温和道:“行远不必多礼,今天累坏了吧。”
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是被人一路追着有些狼狈。
顾恒舟没有急着起身,掀眸,眼神清冷的看着赵彻:“今日之事,末将不明白。”
赵彻扶着顾恒舟也没有松手,两人一跪一坐,以诡异的姿势僵持着,周身的气息尽数释放,竟是旗鼓相当,谁也没能压谁一头。
过了一会儿,一个死士回来禀告:“殿下,沈少爷抱着树睡着了,怕会摔下去,他解下腰带把自己绑在树干上,那些狼群已经被解决了,沈少爷不会有事的。”
赵彻看向顾恒舟:“行远想长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