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是故意掐着点来的,闻言立刻蹬了鞋跳到顾恒舟床上:“顾兄,我大病初愈,受不了折腾,今夜就歇在这里好不好?”
沈柏动作很快,说完话便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蝉蛹,只留圆咕隆咚的脑袋在外面。
阿柴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离开校尉营才几个月,沈少爷果然比之前更加放肆了。
顾恒舟浑身都散发着不悦的冷然气息,阿柴试探着催促:“督监?”
良久,顾恒舟才吐出两个字:“随他!”
阿柴诧异了一瞬,不过没有对顾恒舟的决断有任何怀疑,应了是,往油灯里又添了些油才离开。
得了允准能睡在顾恒舟帐中,沈柏嘴角咧到耳根,老老实实的躺着不敢再说话打扰顾恒舟。
校尉营和城里的府邸到底不同,营帐外面还有虫鸣,不过这个时候落在沈柏耳中,一点不显聒噪反而悦耳得很。
油灯灯光昏黄,一炷黑烟笔直的飘向帐顶,光晕柔和的铺满整个营帐,顾恒舟很快静下心来,专注的处理案上积压的事务,才十八岁,他的眉心却因为常年皱着有了浅浅的折痕,眉峰拢在一起,眸底映着攒动的火苗,眸光却还是冷的。
他的背挺得笔直,写字的时候,肩背跟着用力紧绷着,握着笔的手修长有力,指骨节节分明,因为习武,两只手的指节都布满了老茧,便是看着也叫人心疼。
沈柏安静看着,一颗心渐渐安定,只余下一片祥和。
真好啊,顾恒舟,所有的一切真的重来了。
秋猎以后,李为奉命到校尉营上任,顾恒舟不方便出面参与改制,正好借着恒德帝准的假在家休息,营里堆积了不少事务,一处理便忘了时辰,油灯里最后一滴油耗尽,颤巍巍的晃了两下熄灭。
顾恒舟立刻放下笔,发觉肩背有点酸痛,已经是子时末。
起身伸了个懒腰,顾恒舟揉着肩膀走到床边躺下,身边立刻滚过来一个人,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沈柏今夜睡在他的营帐,下意识的想起身,沈柏一条腿搭到他身上,被子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沈柏睡得浑身都有点凉,感受到一点温暖便手脚并用的抱住,很快乌龟一样叠在顾恒舟身上,顾恒舟试着推了一下,沈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滚!”
顾恒舟:“……”
时辰太晚了,这个时候再去别的营帐也会惊动不少人,顾恒舟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动,放任了沈柏。
沈柏这一夜睡得异常的好,感觉顾恒舟的床板也不那么硬了,还很暖和,还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跟周珏一起去逛揽月阁,阁里的花魁表演特别精彩,让他们做入幕之宾,酒过三巡,花魁开始脱衣服,沈柏看得眼睛都直了。
只是看着看着便有些不对劲,花魁粉禁品白的藕臂变成了粗壮有力的胳膊,呼之欲出的软白也变成了紧实虬结的胸膛,甚至连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也变成了顾恒舟寒气逼人的容颜。
“我的娘诶!”
沈柏惊叫一声从梦里醒来,不偏不倚正好对上顾恒舟冷冰冰的尖刀一样的眸。
沈柏还趴在顾恒舟身上,顾恒舟胸口的衣服不知为何有些凌乱,靠左的地方还有一小片疑似口水的润湿。
沈柏头皮发麻,她现在应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把自己上辈子和周珏逛花楼的事秃噜出去了吧?
沈柏撑着顾恒舟的胸膛坐起来,讪讪的打招呼:“顾兄,早啊。”
这一起来,沈柏正好坐到顾恒舟腰偏下的地方。
虽然入了秋,但两人穿得都还不是很厚,沈柏明显察觉那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先是一愣,随后火烧屁股一样从床上弹起来蹦到地上。
“顾兄,我……我……”
沈柏舌头打结,顾恒舟脸色很是难看,冷声命令:“转过去,不许说话!”
沈柏立刻转身,还竖起三指:“我发誓,我保证不偷看!”
说完沈柏愣了,她偷看什么啊?她刚刚只是怕顾恒舟发觉他有她没有,所以才一下子蹦起来,顾恒舟在说什么?
沈柏好奇的抓心挠肝,眼睛拐了个弯儿,悄悄扭过头好奇的看向顾恒舟腿间,顾恒舟曲起一条腿挡住,表情冷煞得像要杀人,怒道:“出去!”
沈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恒舟是火气旺有需求了,暗暗松了口气,脸上浮起笑来:“大家都是爷们儿,这些都是很正常的,顾兄你害什么羞啊,我听说你现在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不会是还不知道该怎么纾解吧?”
沈柏上一世在朝堂跟一群人逛揽月阁,什么荤话都说过,脸皮早就磨得比城墙还厚,这会儿也没觉得自己其实是女子,遇到这种事应该红着脸跺着脚躲开,反而饶有兴致的跟顾恒舟讨论起来。
顾恒舟平时极冷淡,很少有这方面的念头,更没有跟人讨论过,耳廓染上可疑的红晕,咬着牙低斥:“闭嘴,滚出去!”
顾恒舟越是这样沈柏越是不怕,甚至还作死的起了逗弄的心思,眨巴着眼睛说:“顾兄,你要用平稳的心态看待这件事,要是憋久了,对身体很不好的。”
顾恒舟不说话,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沈柏杵在那里不走,肝火在五脏六腑乱窜,不仅平静不下来,反而越来越精神。
这种失控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顾恒舟胸腔满是恼怒,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在这方面竟然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沈柏原本只是想逗逗顾恒舟,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不由有些慌了,忍不住问:“顾兄,你没事吧?不会真的和憋出什么毛病了吧?”
沈柏眼底满是关切,眼眸微微睁大,有着和算计别人时的狡黠截然不同的无辜单纯,这种时候被这样一双眸子看着,平日压制着的暗黑情绪一点点渗透出来,顾恒舟压着翻涌的情绪,异常平静的问:“说了这么多,你好像很有经验,太傅给你安排通房丫鬟启蒙了?”
上一世太学院里总有人攀比这种事,沈柏下意识的回答:“这有什么好启蒙的,不就是一只手的事吗,小爷早就无师自通了,顾兄若是不会,我还可以教你。”
这是沈柏少时和周珏他们经常互怼的话题,谁也不会把这种话当真,然而顾恒舟却不走寻常路,点头说:“好。”
沈柏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有些傻眼,讷讷的问:“顾兄,你刚刚说什么?”
顾恒舟索性放下那条腿,坦荡荡的看着沈柏重复:“我不会,你教我。”
沈柏:“……”
沈柏的视觉和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逛花楼的时候,她见多了那些人丑态毕露的样子,在大理寺任职的时候,她见过不少尸体,知道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同,但知道归知道,当一切认知变成鲜活的、有血有肉的顾恒舟以后,便什么都不管用了。
脸一下子变得滚烫,沈柏移开目光,不敢直视顾恒舟,干巴巴的说:“顾……顾兄,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顾恒舟知道沈柏有贼心没贼胆,但他今天就是要治一治她,让她以后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顾恒舟的目光钉在沈柏身上,一字一句的说:“但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不同于平日的低哑,带了些许让人心尖发痒的欲念,沈柏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涌出之前梦里看见的胳膊胸膛,喉咙发干,咽了咽口水。
沈柏心里发慌,脑袋也跟着发热,踩不到实处,小声说:“顾兄,我错了。”
顾恒舟沉声命令:“过来!”说完不等沈柏开口又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沈柏硬着头皮,蜗牛一样挪到床边,这个距离这个角度,隔着衣服她也能把顾恒舟看得清清楚楚。
她跟别人开了无数荤话,在揽月阁调戏了无数姑娘,瀚上京的人都以为太傅府的沈少爷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弟,只有沈柏自己知道,在情事方面,她其实毫无经验。
她觉得这种事很龌蹉,但当这个人换成顾恒舟,她又觉得这没什么好抵触的。
沈柏的眼睛一直盯着一处,看上去有些木讷,像是真的被吓到,顾恒舟见时机差不多了,正想让她出去,沈柏突然伸出手。
顾恒舟:“……”
太阳穴的青筋鼓胀,连脖颈的血脉也全都鼓起来,顾恒舟死死咬牙忍住喉间那声闷哼瞪着沈柏。
沈柏:“……”
顾兄,是你让我过来的,你为什么一脸被夺了清白的表情瞪着我?
第60章 本少爷还没沐浴
沈柏没具体见过这事是怎么操作的,被顾恒舟这么瞪着,还以为自己做错让他不舒服了。
好在顾恒舟成婚前,沈柏还去揽月阁喝过酒,微醺的时候,抓着阁里的花翎姑娘问了不少女子讨好男子的法子,沈柏仔细回忆了一下,认真的看着顾恒舟说:“顾兄,你别看我。”
顾恒舟瞳孔颤了颤,心脏一瞬间被未知的情绪胀到极致。
他的眉眼不再清冷,眼角染上艳红的绯色,眸底也浮起潋滟的水光,眸光变得晦涩,不住翻涌,喧嚣如尘。
沈柏不再说话,顾恒舟的呼吸彻底乱了,他眉峰紧蹙,抬手抓住沈柏的肩膀,薄情的唇微启,声音也不稳起来,压低声音怒斥:“沈柏,你敢!”
他眼底的欲色浓郁如漫山遍野怒放的杜鹃花,是沈柏上下两辈子从未见过的人间绝色,沈柏想到他连洞房都没入就死在忽炽烈马下,所有的害怕都变成了沸腾的孤勇。
她不要他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她要他看人世繁华,尝世间极乐!
指尖抖了一下,沈柏抛开一切,凑过去压住顾恒舟的唇。
顾恒舟瞪大眼睛,因为过于惊愕,让沈柏有了可趁之机,唇齿被攻陷,脑海里有绚烂的烟火噼里啪啦炸开,将所有的心防理智焚烧,化为灰烬。
一刻钟后……
“督监,你醒了吗?”
阿柴端着热水站在营帐外面问,这是第一次顾恒舟这么晚还没起,他觉得有点不正常。
顾恒舟沉声唤道:“进来。”
声音也比平时要沙哑许多,阿柴端着水进去,关切的问:“督监,你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染了风寒,可要请营里的军医过来看看?”
顾恒舟面色冷沉,眼角却反常的发红,淡淡的说:“不必,只是有点口渴而已。”
阿柴不疑有他,见顾恒舟换了一身衣服,惯性的往床边走,想把脏衣服收去洗了,顾恒舟再度开口:“我找李副蔚有事,你去请他过来一趟。”
阿柴应了声是,调转脚步往外走,走出营帐后知后觉的想起沈柏不在帐中了,而且刚刚帐子里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阿柴和沈柏年岁差不多,尚未经人事,只觉得奇怪,挠了挠脑袋,没想出那味道是什么,便也压下思绪不去想了。
却说沈柏红着一张脸从校尉营出来,上了马跑出去一段距离,冷静下来以后立刻勒了马缰绳,哀嚎一声抱住马脖子不动了,耳边全是顾恒舟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他的眼睛是红的,眼神迷醉,连脸都是红的。
沈柏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顾恒舟,寻常所有的冷静自制全部被打破,失控的欲念如潮水汹涌而来,听得沈柏的心脏也跟着鼓跳如擂。
顾恒舟虽然一直没有成亲,但烟花之地关于他的流言不少,很多人都说征战沙场的顾恒舟,身体强健,天赋异禀,京中没几个女子受得了他。
男子大都会以这方面的事为傲,沈柏那时不曾想过要与顾恒舟发生什么,却也替顾恒舟骄傲,顾兄在太学院时课业便是第一,这方面自然也会让旁人望尘莫及。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顾恒舟会这么……快。
想着想着,沈柏又后悔起来,抓狂的抱着马脖子哀嚎:“完了完了,我当时怎么脑子一抽就当着顾兄的面说出来了呢?顾兄面皮那么薄,若是以为我在心底嘲笑于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身下的马也感受到她的慌乱不安,轻嗤两声,在原地转了两圈。
片刻后,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传来,抬头,一辆单乘的马车驶到跟前停下。
沈柏撑着马背坐直,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掀开车帘,赵彻俊美温润的脸映入眼帘,沈柏瞬间压下杂乱的思绪,翻身下马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赵彻安安静静看着她,沈柏不敢抬头,感觉到一股冷寒的威压,良久,赵彻温笑出声:“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本宫不喜欢你在本宫面前低着头。”
沈柏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殿下这是准备去校尉营找顾督监还是准备找我?”
赵彻反问:“你觉得呢?”
那就是专程来找她的了。
得了结论,不等赵彻开口,沈柏直接起身爬上马车钻进去。
虽然是单乘的马车,里面的空间还是比寻常的马车要大一些,凳子垫得很软,下面也铺了一层绒实雪白的兔皮,沈柏踩上去都有一种罪恶感。
车里还放着一个小几,上面有一壶热茶两个茶杯和一小碟精致的糕点。
沈柏没顾得上吃早饭就从校尉营跑了,闻到糕点的香味儿肚子立刻咕咕叫了两声,眼巴巴的看着赵彻,赵彻唇角微扬,大方道:“吃吧。”
沈柏立刻抓起糕点塞进嘴里,怕被噎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