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白心疼的紧,还是忍不住问:“少爷,可是有人推你落水的?这么冷的天,那人也太狠心了。”
沈柏摇头,眉眼一弯,露出傻笑,一点没有生气不说,好像还觉得自己占了什么便宜。
茶白越发好奇,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眼眸微微睁大,问:“少爷,不会是世子殿下把你推下水的吧?”
聪明!
沈柏给了茶白一个赞赏的眼神,茶白一点没觉得开心,反而有点无语:少爷你可是被世子殿下推下水了,不是应该觉得伤心难过吗?为什么还笑得这么开心?
沈柏一口气把剩下的茶水喝完,在茶白掌心写道:他现在是爷的人了。
茶白不解的问:“什么叫世子殿下现在是少爷的人了?少爷你对世子殿下做什么了吗?”
沈柏笑得高深莫测,过了一会儿身子暖和起来,便让茶白也去睡了。
喝了酒,顾恒舟第二天又起迟了,宫人们事先得了吩咐,谁也没有叫他。
刚醒来的时候,宿醉的余韵还没消散,盯着床帐发了好一会儿呆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外面天光大盛,明媚的阳光从厚实的窗纱透出昏黄温暖的光晕,昭示着已经很晚了,顾恒舟噌的一下坐起来。
正要喊人送热水进来准备洗漱更衣,猛然发觉情况不对。
他是躺在自己房间没错,但被子底下的身体一点遮挡都没有。
谁脱了他的衣服?
顾恒舟眉心挤出褶皱,对昨晚后来宴上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得久了脑袋还有点疼,抬手揉揉太阳穴,顾恒舟掀开被子下床,准备自己找衣服换上,余光扫过立在不远处的铜镜,身体猛然僵住。
他冷着脸往铜镜方向走近了一点,将自己的身体看得更清楚。
在他大腿上,有两圈很显眼的鲜红牙印。
咬他的人用的力气不小,那两圈牙印颗颗都很艳红醒目。
那人挑的位置很刁钻,特别靠近那个地方,顾恒舟脑海里不可自抑的浮现出那人埋头在他腿上啃咬的画面,热血下涌,怒火却直冲天灵盖。
不用向任何人求证他也能猜到留下这两个牙印的罪魁祸首是谁。
小骗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顾恒舟换好衣服,黑着脸走出房间,本想直奔凌昭宫,宫人恭敬道:“世子殿下,沈少爷在前厅等你好一会儿了。”
小骗子,还敢送上门来!
顾恒舟脸上的寒气更重,大步朝前厅走去。
宫人跟了一会儿被远远地甩在后面,莫名觉得今日世子殿下杀气腾腾,像是要把沈少爷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沈柏对危险毫无所察,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厅喝茶,鼻间哼着小曲儿,惬意得像是在自家后院玩乐。
顾恒舟挟裹着黑沉的滚滚煞气走进前厅,眸底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恨不得一道雷劈死眼前这个祸害。
沈柏面不改色,等顾恒舟走到面前,摸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纸上写道:之前在东恒国答应回京后与顾兄一起面圣,今日正好有时间,走吧。
顾恒舟扫了一眼纸上写的字,并不理会这个话题,只定定的看着沈柏,旁边还有宫人伺候着,顾恒舟不能问得太直白,沉声质问:“昨晚你送我回来之后都做了什么?”
沈柏耸耸肩,一脸无辜。
顾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沈柏装傻充愣,顾恒舟眉心皱得更紧,正要发怒,沈柏把这张纸翻了个面,上面写着:顾兄又忘记昨夜发生之事了?
这纸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说明她连他想问什么问题都早就预料到了。
顾恒舟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觉,心头有些烦躁,沈柏又拿了张纸出来,背后写着:昨夜的确是我送顾兄回承宣宫的,顾兄放心,我会和上次一样,将醉酒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绝不向任何人提起。
顾恒舟脸绷得跟刚从冰窟里拿出来似的,抢过那两张纸撕得粉碎,沈柏并不阻拦,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展开:顾兄不必如此愤怒,无论发生了什么,吃亏的人终究不会是你。
沈柏眼眸清亮澄澈,不躲不闪,任由顾恒舟瞪着。
顾恒舟微怔,而后难以置信的、揾怒的问:“你觉得我想占你便宜?”
沈柏把那张纸条背面亮出来:顾兄厌恶我,自是我不知廉耻,折辱了顾兄。
顾恒舟问:“我何时说过厌恶你?”
沈柏叹了口气,主动把那张小纸条撕碎,神情哀伤无助,好像已经被全世界遗弃。
她耷拉着脑袋颓丧的往外走,顾恒舟抓住她的手腕,冷着脸说:“回答我的问题!”
沈柏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若面圣之后我还能活着,必定对顾兄有问必答。
她这态度莫名让顾恒舟胸口怒火攒动,他下颚线条冷硬的绷着,片刻后松开沈柏,大步朝外面走去。
沈柏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目光灼热的扫过他挺直如松的背脊,最终落在他的窄胯上,轻轻咂巴了下嘴。
就知道在小爷面前耍横,昨晚还是太心软了,该咬得再用力一点才能解气。
两人一起出了承宣宫,径直朝御书房走去,走到半路,正好遇到寒辰。
他应该是刚从御书房出来,顾恒舟和沈柏按照规矩向他行礼,寒辰看了两人一会儿,忽的抬手取下面具递给沈柏。
他来昭陵这么久,哪怕是面见恒德帝的时候都没有取下面具,这个时候却将面具取下来,还递给沈柏。
沈柏在东恒国已经见过一次他不戴面具的样子,这会儿再看见并没有特别惊愕,只是意外的看看四周。
她原本以为大祭司的真实面目在东恒国是很机密的事,不能随便让人知道,但这会儿还有这么多宫人和禁卫军在,寒辰却直接揭了面具,难道是她猜错了,他的面容其实遮不遮住都没关系?
沈柏兀自思索着,刚想接过面具,顾恒舟摁住她的手,狐疑的看着寒辰:“大祭司似乎一直都要以面具覆面,如今此举是为何意?”
顾恒舟是第一次看见寒辰的脸,没想到寒辰竟然长得如此俊美,因为戴着面具,常年不见阳光,他的皮肤看上去雪白通透,堪比上好的羊脂玉,似乎还折射出盈盈的光泽。
浓眉星目,挺鼻薄唇,加上一头银发,气质超然绝尘,乍一看如同从天而降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顾恒舟的语气满是戒备,寒辰看了他一眼,而后对沈柏说:“保管好此物,就当是我的回礼,日后若遇危险,此物许能派上用场。”
寒辰说得有些高深莫测,但沈柏一听以后遇到危险这面具能派上用场,立刻从他手里接过面具,速度颇快,几乎是用抢的。
嘴巴不能说话,沈柏接连冲寒辰鞠了两个躬。
辰兄你这就太客气了,我也没送你什么东西啊,你竟然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出手也实在是太大方了。
沈柏笑得见鼻不见眼,活似在路上捡了个大宝贝,看起来贪小便宜又谄媚,很有市井小民的样子,却并不让人反感。
寒辰看了一会儿,把手放到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
沈柏意外,顾恒舟则在瞬间危险的眯起眼睛,像一条大狼狗,突然发现有人要抢夺他的食物。
顾恒舟的敌意释放得很明显,在他发怒之前,寒辰收回手,温声对沈柏说:“好好活着,你还没带我游完瀚京。”
这话说得沈柏好像会英年早逝似的。
沈柏心里咯噔一下,顾恒舟也皱了眉心,寒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今天阳光正好,他衣服上的火烈鸟隐隐折射出猩红的亮光,像是有生命在那上面流动,沈柏出神的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听见顾恒舟问:“你送什么东西给他了?”
诶?
沈柏回头,对上顾恒舟幽冷探究的眸,活似她干了什么勾结外贼、投敌叛国的事。
顾兄,如果我如实说我只是随便扯了个内务府统一制的香囊给他你会信吗?
沈柏觉得顾恒舟多半不会相信,抓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估计是感谢我之前带他游船吧。
顾恒舟立刻想起她从揽月阁挑了二十名女子陪同游船的荒唐举动,面色微沉,冷声问:“你把揽月阁那二十名女子买下来送给他了?”
沈柏:“……”
顾兄你的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一点?就算我真把人送出去,以辰兄那么高冷矜贵的性子,可能不仅不会把人收下,还会想要把我胖揍一顿吧。
沈柏面无表情,顾恒舟只当她默认了,眉心皱得更紧,很想把人揪过来好好教训一番,免得她以后做出更加离经叛道的事。
沈柏把面具放怀里收好,和顾恒舟一起去了御书房。
恒德帝正在处理案上积压的奏折,让两人先站在旁边等一会儿,两人便立在那里安静等着。
这三日不用上朝,恒德帝只穿了一件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常服,他没戴头冠,已经花白的头发完全显露出来,比平日看上去要苍老不少。
过了一会儿,内务总管孙越海亲自端着一杯参茶放到恒德帝案上,低声说:“陛下,您喝口参茶先歇歇吧,别太劳累了。”
恒德帝头也没抬,沉沉道:“先放这儿。”
孙越海把参茶放下,退出御书房,恒德帝又处理了两本折子,然后才端起参茶喝了一口。
到底年纪大了,伏案时间稍长一点,肩颈就开始发痛,恒德帝咽下参茶眉心微皱,沈柏立刻走过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帮恒德帝按捏起肩膀。
上一世她帮赵彻和沈孺修都按过,相当有经验,力道拿捏得非常好,恒德帝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恒德帝低声笑道:“沈小郎这样安安静静不说话,倒是比说话的时候要讨人喜欢得多。”
谁说不是呢,这人能说话的时候不仅聒噪,说出来的话还很不受听。
沈柏知道恒德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没办法回答,只能越发用心的帮他按捏。
约莫按了一刻钟,沈柏出了一身汗,呼吸有点喘了,恒德帝才沉吟出声:“好了。”
沈柏暗暗松了口气,退回到顾恒舟身边,恒德帝掀眸看着顾恒舟,沉声问:“行远这会儿来,是想说昨日那件要事?”
顾恒舟走到他面前,掀开衣摆屈膝跪下,说:“正是!”
恒德帝没急着问顾恒舟想说的是什么,见沈柏也跪在顾恒舟旁边,沉沉的问:“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这话问得突兀,沈柏刚要点头,顾恒舟说:“此事与她无关,我们只是半路碰上,所以一道过来的!”
沈柏垂下脑袋,眉梢微扬,顾兄,到了陛下面前你怎么突然改口了?
恒德帝没有怀疑顾恒舟的话,问:“那行远昨日想说的是什么事?”
御书房安静了一瞬,顾恒舟双手高举过头顶,一字一句的说:“微臣斗胆,拒绝前往灵州赴任,改任睦州校尉!”
这事是会瀚京前就定下的,因为恒德帝的大寿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沈柏忍不住偏头看向顾恒舟,这人是一开始就打算说这件事,还是今天才改变的主意?
沈柏想不明白,恒德帝更意外,顾廷戈也是押运了一次回礼去东恒国以后才坚定要征战沙场的信念,恒德帝看出顾恒舟此行回来心性有了很多变化,却没想到顾恒舟会拒绝去灵州,想要去睦州做校尉。
“让你做灵州校尉的任命书上个月已经盖了玉玺下发到灵州,君无戏言。”恒德帝眼眸深沉的看着顾恒舟说,“行远,你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恒德帝的语气很沉,磨砺了数十年的威压呼啸而来,连沈柏都不自觉把脑袋埋得更低,顾恒舟却挺直背脊,坚定的说:“睦州校尉营情况复杂,微臣去了那里,才有更多的机会磨练自己。”
恒德帝听完眉心微皱,语气稳沉的问:“灵州有十万兵马,睦州只有三万,行远觉得这三万兵马比灵州的十万精兵更有挑战?”
如果说兵是器械粮草喂养出来的,那将领统帅就是兵马喂养出来的。
只有带过兵打过仗,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洗礼,将领才能更懂得兵法的运用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