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沈柏莫名就有点生气了。
就算是被逼无奈娶的亲,那也是娶了,她不如也去养个小倌解解乏,这样才算公平。
沈柏胡思乱想着,两人已经拜完天地,新娘子给顾廷戈敬了茶,被喜婆带着跪在沈柏面前,芊芊玉指端着茶盏送到沈柏面前,声音柔软的喊:“请姐姐用茶。”
还挺好听的。
沈柏没急着接茶,盯着那红艳艳的盖头说:“大统领府不像其他地方规矩森严,今日你既然进了大统领府的门,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日后我必会把你当成亲妹妹对待。”
说到这里,新娘子立刻接话说:“谢谢姐姐。”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沈柏勾唇笑起,在一众宾客的注视下说,“好妹妹,你都过门了我还没见过你长什么样呢,不如揭下盖头让我好好瞧瞧。”
话音落下,在场的宾客都炸了,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新娘子瘦削的身子也晃了晃,似乎被沈柏的话吓到。
天底下哪有成亲当日让新娘子当着众宾客的面掀盖头的说法?
喜婆惊得一脑门的汗,知道满屋子的权贵自己一个都得罪不起,却还是硬着头皮对沈柏说:“夫人,这可是陛下钦赐的婚事,夫人如此,只怕会让陛下面上无光,还请夫人……”
喜婆话没说完,顾恒舟冷沉的声音便在前厅响起:“大统领府向来是夫人做主,夫人要揭盖头便揭,陛下若执意要插手大统领府的家事,我也必然会和夫人共进退。”
顾恒舟这是摆明了要给沈柏撑腰,喜婆和一种宾客都闭了嘴,前厅陷入一片死寂,片刻后,新娘子素手一抬,自己揭了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清丽端方、顾盼生辉的脸,今日成亲,嬷嬷帮她绞了面,敷上上好的胭脂,妆容精致,凤冠霞帔加身,贵气逼人。
沈柏怀着身孕,到底胖了不少,这人跪在她面前,身形越发娇弱不胜,惹人爱怜。
看见这张脸的时候,沈柏身体僵了一下,先是惊愕,而后又变成释然。
重活一次,她改变了许多事的走向,却没能改变这件事。
看来是天意注定,顾恒舟要娶这个叫苏潋秋的女人。
苏潋秋这身打扮着实让人惊艳,她皮肤本就白嫩,被大红嫁衣衬得更是白里透红,一众宾客见了,眸底俱是控制不住闪过惊艳。
苏潋秋神色从容,并没有因为沈柏要求她在这个时候当众揭下盖头而生气羞愤,她将盖头交给喜婆,重新将那杯茶双手递到沈柏面前,柔声劝道:“请姐姐喝茶。”
沈柏喉咙发紧,慢慢伸手去接那杯茶,指尖刚碰到杯沿,手腕就被扣住,下一刻,整个人被拉着带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顾恒舟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摁在自己怀里,不容质疑的说:“婚礼已成,夫人脸色不好,恐是身体不适,我先送她回房休息。”
说完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拥着沈柏径直离开。
沈柏挣扎着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喜堂乱成一团,苏潋秋安安静静跪在地上,精美的衣裙上面被泼了一盏茶,狼狈又可怜。
今日之后,她会是整个瀚京茶余饭后的笑谈,所有人都会知道昭陵最年轻英勇的大统领爱惨了自己的发妻,当众给了陛下赐婚的新夫人难堪。
可是苏潋秋明明已经那么可怜了,看见她跪在那里,沈柏却还是控制不住心头一紧。
她有点害怕。
害怕这一切都是她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偷来的。
顾兄不该是她的,大统领夫人的位置不该是她的,这一切让人艳羡眼红的偏宠好像也不该是她的。
沈柏不自觉抱紧顾恒舟的脖子,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顾恒舟步子迈得很大,很快抱着沈柏回了房间,他把沈柏放到床上,屈膝在她面前蹲下,作势要帮她脱鞋袜。
沈柏吓了一跳,伸手要拦,顾恒舟冷声命令:“躺着别动。”
沈柏不动了,顾恒舟帮她脱了鞋袜,动作熟练的用大掌包裹着她的脚帮她按捏,按了一会儿,他再度开口说:“你的脚浮肿得厉害,我不是说过让你好好在院子里待着不要出来吗?”
他的声音放软了许多,满是宠溺和无奈,沈柏也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委屈起来,小声说:“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装作不知道?”
“我已经成过亲了。”
顾恒舟强调,换了另一只脚帮沈柏按捏,沈柏痴痴的望着头顶的床帐,问:“那这次算什么?”
顾恒舟不说话了,气氛有点微妙,没一会儿,叶嬷嬷和绿尖赶回来,见顾恒舟一个大男人蹲在床边帮沈柏揉脚,叶嬷嬷张嘴就要说不好,被顾恒舟命令去打水,绿尖则自觉地去厨房帮沈柏找吃的。
叶嬷嬷很快打了热水来,顾恒舟洗了手,绿尖也端了乌梅汤和吃的来,顾恒舟让两人退下,坐到床边给沈柏喂吃的。
看他动作这么自然,想来也不是第一回 喂沈柏吃东西了,沈柏那点委屈烟消云散,巴巴地凑过去吃东西。
见她胃口好,顾恒舟眉头微松,问:“累着了?今天好像吃得多一些。”
沈柏吃得两腮鼓鼓的,含含糊糊的说:“厨子这个汤做得挺好的。”
她现在长胖了些,两腮鼓起来像藏食的松鼠,憨态可掬,顾恒舟看得眸色一暗,欲念翻涌起来,等沈柏咽下嘴里的东西,低头覆上她的唇。
沈柏不记得两人婚后发生的事,被顾恒舟出神入化的吻技惊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没一会儿便身子发软,呼吸不及,只能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恒舟终于放开沈柏,沈柏脑袋晕乎乎的,有点缺氧,顾恒舟趴在她脖颈处哑着声问:“今天小崽子闹你了吗?”
“好像没有吧。”
沈柏不确定的回答,嘴唇又麻又烫,脑子混混沌沌还没回过神来。
之前可只有她调戏顾兄的份儿,怎么现在顾兄变成这样了?
正想着,顾恒舟贴着她的额头低喘着说:“那一会儿我轻一点好不好?”
诶?什么轻一点?
沈柏没反应过来,又被吻住,等回过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翼而飞,不给她任何抗议的机会,顾恒舟从背后将她抱住,沈柏被他周身滚烫的气息一烫,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
顾恒舟只折腾了一回便放过沈柏,沈柏现在身子惫懒得很,歪着脑袋呼呼大睡,顾恒舟抱她去清理身子,绿尖红着脸进来收拾床铺。
顾恒舟把沈柏抱回来放到床上,找了常服换上,让顾三顾四把要处理的公文拿到屋里来,又让他们把换下来的喜服和府上的红绸灯笼全都拿去烧掉。
叶嬷嬷和绿尖都看在眼里,暗暗替沈柏松了口气。
大统领这般疼爱夫人,新夫人应该翻不起什么浪来。
顾恒舟一直没有离开沈柏的院子,宾客走后,下人们很快把红绸灯笼都撤掉,原本喜气洋洋的大统领府很快恢复平日的低调宁静。
雅芝院里,苏潋秋也洗掉胭脂水粉,一脸素净的坐在屋里,丫鬟想去主院找顾恒舟,被她制止,丫鬟还想说话,被苏潋秋赶出房间。
屋里安静下来,苏潋秋走到铜镜前坐下,原本黑亮柔润的眸子泛起红光,镜子里映出来的不是她自己的脸,而是东方梦晚。
东方梦晚愉悦的笑起,幽幽地说:“阿翎,没想到两百年后的你竟然还是没什么长进。”
镜外的苏潋秋也跟着笑,她抬手抚上铜镜,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朱唇微启,吐出来的字句字字怨毒:“他还真是爱你呢,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要给你明目张胆的偏爱,不过他现在越是对你好,以后你要承受的痛苦就越多,当初我承受的一切,一定会十倍百倍的报应在你身上!”
镜里镜外的两人同时笑起,笑声尖锐刺耳,难听至极,连那姣好的容颜都跟着扭曲狰狞起来。
良久,苏潋秋止了笑,镜里的东方梦晚消失不见,苏潋秋抬手抚着自己秀发,幽幽地说:“阿翎,这可是你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灵梦,你可要好好体会个中滋味才好呢……”
沈柏直接睡到第二天天大亮才醒,睡得太久,她的脑子半天没有开始运转,顾恒舟忍不住叹气,问:“醒了怎么不叫我,发什么呆?”
偏头,顾恒舟早就穿戴整齐,不等沈柏回答,直接把她捞起来,像带小孩儿一样帮她穿衣服。
沈柏的潜意识里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想到昨天发生的事,脸一下子烧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恒舟,眼神闪躲着问:“顾兄,你怎么没出门啊?”
按理,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上朝或者在军营吗?
顾恒舟帮她把衣服穿好,淡淡道:“陛下给我准了假,这三日我都可以陪着你。”
沈柏一下子想起来顾恒舟为什么有这三日假期了。
他又成了一次亲,娶的人还是那个叫苏潋秋的姑娘。
脸上的红晕消退,沈柏心里有点堵,顾恒舟动作熟练的帮她揉了揉腰,说:“昨天辛苦你了,没觉得哪儿不舒服吧?”
沈柏摇头,顾恒舟把她抱到梳妆台前,神态自然的拿起木梳,沈柏惊得舌头打结,瞪大眼睛问:“顾兄,你……你会梳头?”
顾恒舟动作一顿,定定的看着她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沈柏想起昨天说过的话,脸烧起来,不过转念一想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便也豁出去,底气不足的说:“顾郎,我刚刚睡迷糊了。”
顾恒舟嗯了一声,拿起木梳帮沈柏梳头。
他的动作极轻柔,和舞刀弄枪的时候截然不同,沈柏看着镜子里两人倚靠在一起,有些恍惚,她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顾恒舟一起做这样的事啊。
顾恒舟技艺还算不上熟练,也没梳什么复杂的发髻,只把沈柏的头发松松束在脑后,温声说:“你现在怀着身孕,一切以舒适为主,不用那么复杂,以后也和以往一样,你在院子里安心养胎便可,不用去给爹晨昏定省,也不用管旁的杂事,顾三顾四就在院子守着,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让他们去买。”
顾恒舟把一切都考虑到了,沈柏忍不住想笑,说:“顾兄,你这是把我当猪在养啊。”
“猪可没有你聪明。”
顾恒舟回了一句,沈柏扭头就要打他,手腕被顾恒舟抓住,顾恒舟低头亲了她一下,眉眼含笑,不复平日的清冷,淡淡道:“叶嬷嬷说你最近惫懒得很,我问过大夫,这样对身体不好,这几日正好我在,吃过饭陪你去城里逛逛。”
沈柏还是犯懒,皱着眉头说:“我想睡觉。”
顾恒舟不理会,吃过饭还是带沈柏出门,又给她买了不少东西。
这三日顾恒舟寸步不离的陪着沈柏,沈柏像掉进蜜罐里了一样,成日笑得停不下来。
三日后,顾恒舟回营里练兵,他一走沈柏孕吐又厉害起来,乌梅汤不管用,什么汤都不行,每天吃得比猫还少,人还受罪。
叶嬷嬷和绿尖看了都心疼,沈柏吐完却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字不提要找顾恒舟。
她的顾郎啊,肩上担负着家国天下,在家把温柔缱绻都给了她,在外当然要铁骨铮铮毫无后顾之忧了。
除了吃不好睡不好,沈柏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每天也不用操心其他的事,但凡有一点胃口了,一刻钟内必然能吃上自己想吃的东西。
沈柏无所事事,这天掰着手指头盼着顾恒舟下次休沐回来陪自己,然而这种舒适安逸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这天沈柏午休起来,突然想吃豆腐脑,绿尖立刻去厨房让人做,一刻钟后豆腐脑送到沈柏桌上,绿尖却没回来,沈柏懒了许久的脑子动了动,在院子角落找到躲躲藏藏的绿尖,发现她一边脸颊红扑扑的,印着五根指印,明显是被人打了。
绿尖支支吾吾不想说是被谁打的,但禁不住沈柏逼问,最终还是如实回答。
动手的是雅芝院的丫鬟,据绿尖说,两人是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一时没忍住,就互相动了手。
沈柏没做过当家主母,孙氏在太傅府也不怎么管事,所以她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不过没等她想明白,雅芝院就来人了。
这是苏潋秋进门后第一次来主院,她没带丫鬟,自己一个人来的,态度相当诚恳,直接跪下给沈柏斟茶认错,给绿尖一盒擦脸的药膏,并且告诉沈柏,她已经把那个跟绿尖动手的丫鬟卖出府去了,以后更是会好好管教下人,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
这冲突刚起,沈柏只问了个缘由,人家就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别说沈柏,连叶嬷嬷都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沈柏没有为难苏潋秋,让叶嬷嬷送她离开。
叶嬷嬷回来后,温声说:“这位新夫人还真挺会做人的。”
沈柏点点头,上一世苏潋秋在营中能让那帮糙老爷们儿个个都对她赞不绝口,在做人这方面肯定是很有经验的。
绿尖在旁边小声嘀咕:“是啊,她是特别会做人,现在府上所有人都被她收服了,全都在说她的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当家主母呢。”
沈柏懒得很,鲜少出院子,不知道府上的人都在说什么,听见绿尖这么说,有点疑惑,叶嬷嬷连忙说:“府上都是些贪图小便宜的人,给他们点好处他们就说人好,而且他们虽然说新夫人好,却没说过一句夫人不好,夫人不必过于在意这件事。”
沈柏本来就是个不大在意别人看法的人,闻言点点头,她已经算是独占着顾恒舟了,总不能不让苏潋秋不跟府上的人打交道,那也未免太霸道了。
沈柏打了个哈欠,又要睡觉,叶嬷嬷忙让绿尖去拿薄毯,绿尖不甘不愿的说:“她讨好其他人也就算了,还总是去东院给老爷晨昏定省,她那身医术正好可以治老爷的病痛,长此以往,她在老爷心中的地位一定会越来越高。”
沈柏打完哈欠睡意全无,叶嬷嬷想了会儿对沈柏说:“夫人别担心,老爷就算觉得新夫人好,最多把她当成女儿来疼,大统领和新夫人接触的机会不多,只要大统领站在夫人这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