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倒出来,慕容轩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这些问题明天再问也可以,干嘛非要大半夜来,困死我了。”
“我现在被你害得犯了欺君之罪,我不趁晚上来问,难道还敢当着其他人的面问吗?”沈柏在慕容轩身上掐了一下,低声道:“快说,不然我让你今晚都没得睡!”
慕容轩困得很,很快把他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她和东方影离开逸陵没多久,东方擎就跟慕容齐商量,让慕容轩来昭陵,显然是早就预料到沈柏和顾恒舟会相遇。
东方擎给了沈柏新身份,慕容齐直接在南襄境内贴出告示,告诉世人东方家还有位因病鲜少面世的大小姐。
不管昭陵怎么派人打听查探,沈柏的身份都不会被揭穿。
慕容轩得了指令到南襄接人,并不知道其他的,只转告沈柏,让她安心用东方鸢灵的身份活下去。
看慕容轩这意思,东方擎他们甚至预料到顾恒舟会想办法把她留在昭陵,也没有硬要慕容轩把她接回南襄。
沈柏听完,下意识的摸了下手腕。
那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引魂铃的存在。
也意味着她和东方家的牵绊已经结束,她没必要在回东方家了。
过去三年,云裳和东方家的人想尽所有办法都没能让沈柏痊愈,慕容轩给的那一盒药应该也不是能治愈她的灵丹妙药。
沈柏心底浮起不好的猜想。
该不会是知道她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东方家的人为了让她临死前能过得开心一点,所以故意让她换个身份回昭陵,了结最后的心愿?
那等那盒药吃完,她岂不是就要死了?
那盒药最多也就一百来粒,一天吃一粒的话,她岂不是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
沈柏越想神情越严肃,慕容轩说到后面没听到她应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问:“走什么神,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说话?”
“我都要死了,你们还把我送回来,未免也太缺德了吧。”沈柏捂着脑袋嘟囔,慕容轩一脸莫名:“谁说你要死了?”
沈柏理直气壮,说:“这三年我都要死不活的,现在我回了昭陵,你只给我一盒药,不就是预示着那盒药吃完我就要死了吗?”
“行了吧,这三年你瘫着一动不动都没死,现在能蹦能跳就更不会死了。”慕容轩给了沈柏一记白眼,沈柏立刻追问:“那我吃完这盒药就能变好了?”
“这我也不清楚,临走之前东方叔叔说,一切机缘早有注定,很多时候想太多反而不好,不如随心所为,说不定还能有意外之喜。”
慕容轩故意说得高深莫测,沈柏还想再问就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回自己房间睡觉。
没有顾恒舟在身边,沈柏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刚洗漱完便有宫人来报,说顾大统领邀请东方姑娘一起去城中游玩。
顾恒舟只邀请了沈柏,慕容轩却腆着脸硬跟着一起。
两人收拾完出宫,远远地便看见顾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顾恒舟穿着一身玄色绣飞鸟锦衣骑着枣红色的马立在马车旁边,身姿卓绝,俊朗如星辰,叫人移不开眼。
“嘁,就这点耍帅的伎俩,比本皇子可差远了。”慕容轩小声嘀咕,和沈柏一起走过去,不等顾恒舟开口抢先道,“鸢儿胆小,和陌生人待在一起会害怕,我要陪着她才行。”
第221章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慕容轩想和沈柏一起上马车。
顾恒舟原本就打算骑马,马车是单乘的,里面并不宽敞,慕容轩比四年前长高了不少,要是和沈柏一起坐进马车里,一定会很挤。
沈柏没觉得有什么,拎着裙摆先进马车,慕容轩跟在后面想进来,后衣领被揪住,顾恒舟沉沉的说:“男女有别,五殿下还是骑马吧。”
慕容轩不想骑马,梗着脖子说:“我和鸢儿自由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一起同乘方显兄妹感情……”
顾恒舟不跟慕容轩辩解,直接把人拉下马车,身后的护卫立刻让了一匹马出来。
顾恒舟面上覆着薄霜,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慕容轩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打不过,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翻身上马。
两人一前一后跟在马车边往前走。
沈柏许久没在瀚京逛过,马车驶动以后,她忍不住掀开帘子看着外面。
瀚京比三年前更繁华了,两侧的屋瓴楼阁更高,商贩更多,哪怕不是大集的日子,街上商铺也都开着,还有摊贩在吆喝卖东西。
今天是初一,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灯笼,门上还贴着崭新的门神和招财童子,目之所及都是富足祥和,喜气洋洋,街上还有很多小孩儿在玩儿,顾恒舟不赶时间,马车一路都驶得很慢。
就这么转了小半个时辰,慕容轩不满的开口:“顾大统领,你这是带着我们在城里瞎转悠啊,也太没意思了吧。”
顾恒舟问:“你想怎么逛?”
慕容轩现在完全是娘家人的姿态,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顾恒舟一会儿说:“今日是你邀请鸢儿出来玩的,这些难道不应该由你来安排吗?”
顾恒舟没有反驳,许是觉得慕容轩说得有道理,骑马靠近马车一些,问沈柏:“你想去哪儿逛?”
赌坊、揽月阁、文玩市场。
沈柏想去的地方挺多的,但看顾恒舟这一脸正经的样子,沈柏不敢直说,想了想道:“我好久没吃到追鹤楼的招牌菜了,他家的厨子还是以前那位吗?”
“不知道。”顾恒舟回答,立刻补了一句:“去看看吧。”
一行人立刻朝追鹤楼走。
一刻钟后,三人被引上二楼,今天初一,出来吃饭的人不多,大厅都有点空,沈柏觉得包间没意思,选了二楼转角处靠窗的一个小隔间,小隔间用竹屏挡着,可以看到外面,却不大容易惹人注意,位置挺巧妙地。
三人落座,沈柏熟练的点了自己垂涎已久的招牌菜,小二很快上了菜,慕容轩特意要了两坛梨花白。
还是十年陈酿,后劲儿足得很。
沈柏好心提醒了一下慕容轩,慕容轩并不当回事,冲顾恒舟扬眉,挑衅道:“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酒都不会喝,还算什么男人,对吧?”
顾恒舟神色平静,淡淡应了一声“嗯”。
沈柏默默喝茶,在心里替慕容轩掬了一捧汗。
顾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两三杯就倒的顾兄了,五哥哥你可真会挑对手。
饭菜上桌,还是沈柏记忆中的味道,慕容轩尝了两口也觉得不错,不过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一个劲儿的劝顾恒舟喝酒。
沈柏试图阻拦没能成功,一刻钟后,慕容轩就喝了个大红脸,说话都不利索了,顾恒舟跟喝了几碗白水一样没什么反应,又喝了三杯,慕容轩一头栽在桌上趴下了。
沈柏不被允许喝酒,喝着莲藕汤可惜的摇了摇头。
都三年多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都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就在眼前啦。
“你不想让我把他灌醉?”
顾恒舟问,虽然没醉,他也喝了不少,声音哑了三分,染上性感魅惑。
沈柏连忙摇头,而后诧异的看着他问:“顾兄你是故意把他灌醉的?”
“嗯。”顾恒舟应着放下酒杯,给出理由,“他的话有点多,吵。”
沈柏有点想笑,莫名觉得慕容轩有点惨。
没了慕容轩在旁边打岔,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沈柏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正不知要说点什么才好,外面传来交谈声。
循声望去,透过竹屏,沈柏看见顾恒决大腹便便的模样。
大年初一,他不在家好好待着,反倒和朋友一起到追鹤楼吃饭,也不怕回去被骂。
都是些酒肉朋友,沈柏并不认识顾恒决身边的人,只听到其中一个人八卦的说:“顾兄,听说你大哥从边关带回来一个姑娘,和丞相府三年前失踪的沈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这事是真的吗?”
“嗯。”
顾恒决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不是很想跟别人谈论和顾恒舟有关的话题,那些人却对沈柏很感兴趣,不停地追问。
“这位沈大小姐究竟是怎样的天香国色啊,竟然让你大哥如此难忘,这三年为了她不近女色不说,隔了三年还要把人找回来。”
“就是啊,听说三年前你大哥为了她去先帝面前求旨,要封她做郡主,甚至不惜自己出去自立门户,把顾兄你们一家退到风口浪尖,无情至极,都做到这个份上,沈大小姐还突然跟人跑了,这也太过分了吧。”
沈柏是突然失踪没错,但用“跟人跑了”这四个字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说得好像沈柏抛弃顾恒舟,恬不知耻的跟人私奔了一样。
顾恒舟原本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听到这句话才略微偏头看向那些人。
隔着竹屏那些人也被盯得不大自在,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顾恒决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沈家那个女人本来就不守规矩,在太学院的时候,跟吴家那小子不三不四也就算了,后来还勾搭上周珏,水性杨花得很,跟人跑了也不奇怪,可怜我那大哥,精明一世,却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活该他孤寡一辈子。”
沈柏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骂狐狸精。
不过她向来脸皮厚,并不觉得有什么,顾恒决作为亲兄弟,背后这么咒顾恒舟就不大好了。
顾恒舟自立门户是他的本事,镇国公还住在国公府,也没让二房特别下不来台,还算留了一点余地,不像顾恒决,言辞之间活似跟顾恒舟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沈柏心底有计量,偷偷去看顾恒舟,不期然撞进这人深邃的眸,那眸底似乎还有一丝担忧,像是在担心她听到这些话会不开心。
被骂的人是他,她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沈柏一愣,又听见一个人说:“是啊,周家那小子也是踩了狗屎运,要不是姜太尉告病在家,姜家在朝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他怎么能娶到咱们瀚京的第一才女?”
“他和沈柏不清不楚,沈柏走后,连沈柏身边的丫鬟也没放过,不过我听说那两个丫鬟不是什么善茬,是沈柏从睦州勾栏院里买出来的姑娘,表面上看着挺正经的,实则风骚得很,也难怪姜琴瑟容不下她们。”
沈柏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有茶白和绿尖,听这些人提到她们,沈柏坐不下去了,正要拍桌站起来,顾恒舟抬手一挥,直接用内力把竹屏震倒。
外面说话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看清坐在后面的人是沈柏和顾恒舟后,更是面如酱色。
除了顾恒决,其他人还不大认识沈柏,被顾恒舟周身凛冽的气压震慑,腿一软直接跪下去。
顾恒决也没想到自己在背后说坏话会被逮个正着,但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他也不想丢脸,梗着脖子开口:“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娘一早就准备了饭菜,就等大哥去吃呢。”
这话说得好像顾恒舟连顿饭都不想回去吃,故意给二房难堪呢。
顾恒舟没理他,目光从后面那几个人身上扫过,沉沉的开口:“刚刚几位似乎对我的终身大事很感兴趣,今天恰好我就在这里,几位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恒舟的声音不大,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却让跪在地上的几人打了个寒颤,几人连连摇头,半句不敢提刚刚说过的话。
他们不说,顾恒舟却不能不说,他看向其中一个人说:“方才你说沈大小姐是跟人跑的,你可曾亲眼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跟谁一起跑的?”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我没有看见,刚刚都是我胡说的。”
“堂堂相府大小姐,先帝亲封的探花郎,也是你能随便污蔑的?”顾恒舟微微挑眉,声音冷沉的问。
那人吓得冷汗涔涔,犹豫了一会儿,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大声道:“我错了,我不该在背后妄议相府大小姐,不该像长舌妇一样在背后议论这些是非,求顾大统领恕罪!”
那人怕得要命,两巴掌下去,脸很快肿了,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被顾恒舟点名。
顾恒决要面子的很,见状硬着头皮说:“大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方才只是不小心失言,还请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这个时候他一口一个大哥倒是叫得十分亲热,和刚刚咒顾恒舟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恒舟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应声,而后看向沈柏,无声的询问她满不满意。
按照沈柏的脾性,这种在背后嚼舌根的男人被逮到以后,怎么都要好好教训一番的,但这会儿她顶着东方鸢灵的名号,不方便揪着不放。
沈柏眼珠一转,特别无辜的开口问:“那位沈大小姐就是顾大统领之前的未婚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