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了?”
“我一直以为是做梦来着。”
“我也以为是做梦。”
“啊?”
杨公公看了他一眼:“实在是太离奇了,我在宫里伺候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谁能把王爷的王府给烧了的。”
他回想了一下:“我记得,那天夜里,是恭王进宫向先帝告状,说今上把他的王府给烧了。然后先帝就带着侍卫过去,我也跟着去了。”
“路上先帝就问他,今上为什么要烧他的府邸。恭王说,为了你。那时候恭王把你从先皇那里讨过去,圣上还在西北边带兵,夜里回的永安,还没进宫就去找你,先放了把火,把恭王府门口给烧了,他说——”
那时傅询一箭射落恭王府门前的灯笼:“本王找不到韩悯,这府里的人全都不用出去。”
而傅筌也刻意没让人救火。
所以那场大火,几乎烧遍半个恭王府,将王府正门烧成了灰。
杨公公继续说:“我跟着先帝到的时候,圣上已经找到你了。原本恭王把你讨去,只说做侍从使,我还以为,他与你从前有些交情,应该不会太难为你,谁知道他对你用私刑。你那时候都被折磨得没人形了,轻得一缕烟似的。我看着都心疼死了。”
韩悯道:“可是我分明记得,那火光是离得远远的,看也看不清楚……”
杨公公仔细想了想:“你那时候问他,那火光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是,那火光明明离我很远。”
“你问完那话,圣上就把你的眼睛挡住了。他不让你看,你自然看不清楚。”
原来如此,韩悯恍然。
他的梦没有错,旁人说的也都没有错。
如同今日在马车里,他将帕子覆在眼前,那烛光忽远忽近。
原来是傅询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他小声道:“可是傅询从来没跟我提过。”
杨公公笑着道:“圣上一直不怎么会提起这些事情。”
韩悯转念一想,好像也是。
“他既然不想跟我说,就不要告诉他我知道了。”
“好。”
韩悯抱住杨公公的手臂,挨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杨公公摸摸他的脑袋:“所以你回来的时候,我才跟你说,圣上爱惜你的才华,你不会走的。”
韩悯抬头问道:“那他后来被先皇罚了吗?”
“自然是罚了的。先皇怪他忤逆,让他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天,正巧那天上朝,文武百官都从他身边经过,不敢抬头也不敢低头,更不敢看他。他倒是跪得稳,一动也没动。我看着又心疼死了。”
韩悯记得,那时候被带回去之后,他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很久。
彻底清醒过来时,傅询已经回来了,还说他昏迷了好几天,大约就是在这几天里,傅询被罚跪了。
只听杨公公继续道:“后来先皇拗不过今上,就还是把你给他了。”
这个韩悯倒是记得,他醒来时,看见傅询就坐在榻边。
还没说话,他一睁眼先流泪,傅询用手指帮他眼泪抹去:“没事了。”
韩悯哑着嗓子,哭也哭不出声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傅询就把他抱起来,哄小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背。
悲怆至极,韩悯呕了一口鲜血。傅询看着衣上一抹猩红,顿时也红了眼睛,只把他抱得更紧。
韩悯这才终于哭着说了话:“傅询!”
傅询拍着他的背,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低沉的“嗯”。
韩悯看见自己吐的血,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哭得更凶了,喊道:“你帮我照顾爷爷他们,我下辈子再也不和你打架了,我存的钱,全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