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我都快被吓死了……”梵梨拍拍胸口,还是没缓过来,精疲力尽地摇摇头,“还要多亏你在我进去之前,给了我一个他们采样的瓶子,不然博士那娃的电话直接要我小命了。谢谢你,星海……”
“不用谢。”
梵梨又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是在微笑着:“怎、怎么了?”
“没事,我要去上课了。”星海站直了身子,帮她把斗篷取下来,理顺了她被斗篷弄乱的短发,“对了,我没有和任何雌鲨交尾过。”
“啊?”
“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下次如果遇到类似的争执,再有人说我会劈腿什么的,你可以这样反驳他们。”
“咦,那逆戟族也没有吗?”
“没有。”
“那,悍公主……”
“也没有。”星海笑着摇摇头。
“咦???你不会是是是是……是那个什么吧!”
“嗯。”
“好吧,那以后我们是好姐妹了。”
“什么鬼,我是直男!”星海有些恼了。
“那就很不科学,你这么好看!!”
“好不好看,和有没有过,似乎不存在任何逻辑上的因果关联。而且,可能因为我不是纯种鲨族……”星海清了清嗓子,看向别处,英气的眉峰是倔强的,耳根却有些发红,“如果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打算从一而终。”
梵梨呆如木鸡地看着这个捕猎族异类,竟无言以对。
“好了,上课去了。”星海把书包甩在背上,游速很快,眨眼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下午,收到女博士提交的检测报告后,撒科警官直接找到了院长:“这结果不太对,怎么可能连一个血统不详的学生都找不到呢。”
“因为你假设的这个嫌疑犯,可能根本就不是落大的学生。”院长神色严肃,显然已经被他弄得有些不开心了。
“院长,可能要麻烦您看看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学生,是不是有海洋族冒充捕猎族的情况。”
“我虽然不是生命科学研究系的,但还是知道捕猎族和海洋族的区别!”
“有时种族不能只从外观判断,要从基因。所以,我可能需要把他们都带到警察局去,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测,包括做脑部检测。”
“必要的时候,”院长拔高音量。“你是不是还想抽骨髓检测?”
“那倒不至于……”
“你这样怀疑我们学院的学生,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你可以再派人过来调查,但我不会再调动全学院的新生让你做无意义的调查。所以,二次检测我不同意。”
“院长,露薇雅也是你们学院的学生,你就不想为她伸冤吗?”
“想,但已经有过一次详细检测结果的情况下,我认为没必要进行二次,你们已经弄得我们学生很恐慌了。”眼见撒科警官还想继续说话,院长冷淡地打断他,“撒科警官,我很清楚你的履历。你曾经在加斯希天手下干过,和他行为作风一样一板一眼,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是好事。但是,我们也理解为,你在利用职务便利,对红月海最高学府的制度进行扰乱和破坏。不要让别人怀疑你的动机,以及对圣都党的忠诚度。”
撒科怔了怔,没敢接着这个话题谈下去:“院长,这都是你的意思?公然和警方为敌?”
院长还没开口,门口已经传来了另一个婉转的声音:
“还有我的意思。”
撒科抬头,看见夜迦倚在门上,银白色的长发在水中轻摆。夜迦双手抱在胸前,缓缓道:“你们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来找我。不要再麻烦院长了。”
院长抱起书本,抬起下巴,声音都在冒寒气:“现在我要去授课了。各位慢走,恕我不送。”
“可是……彻查此案,找出凶手,是布可逆先生的意思……”
“那我的意思和院长一样。”夜迦笑了笑,也和院长一起游走了。
撒科有些恼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风暴海的叛徒。但那是因为,他在红月海遇到了他的妻子。妻子对圣耶迦那绝对忠诚,只留给他离婚或留下的选项。他只是一个小警官,对党派之间的斗争并没什么想法,只是曾经为加斯希天效力一事,确实阻碍了他的发展。他无比想要克服困难,证明自己,所以,每一个案件他都拼了老命去调查。
掉落皮屑的凶手是海洋族,那么,只可能出现在落亚大学、新娘娘家的亲属还有打扫风动宫殿奴隶中,不会是新郎那边的。新郎那边的宾客全是海神族和捕猎族。
而多年的破案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在落亚大学。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他甚至连男性都没放过。
这个案子这么大,是他晋升的最佳机会。他绝不会放弃的。
“奇文。”他对身后的年轻男人冷冷说道,“继续暗访。盯紧奥术学院。”
夜迦支持维护校园氛围的事,很快在学生间流传开了。那些被反复试探隐私的女孩子们尤其开心,因而更加热爱布可教授。
一次奥术研讨课结束后,夜迦在桌子上整理学生递交上来的作业。等其他学生离开后,梵梨轻手轻脚地游过去,小声说:“布可教授,谢谢你。”
夜迦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明亮又充满好奇:“嗯?谢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说一声谢谢。”梵梨摇摇头,并没有拆穿他,“谢谢你一直帮我……我们,这些学生。”
夜迦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背拖着下巴,身子微微前倾;另一只手摘下了眼镜,同时也把他脸上的书卷气摘了下来,完整地暴露出几近媚气的精致容颜。他抬头望着梵梨,眼神温柔得连冰都能化掉:“原来庶民小仙女想谢老师是么?那……老师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共度良宵呢?”
梵梨睁大眼,身体僵硬,眼睛转来转去,看遍了整个教室,唯独不敢看他。
教授可以这么赤裸裸撩学生,不,性骚扰学生的吗?!
“一看就知道你想歪了,小坏蛋。”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低头在手里的文件上写认真东西,随性地说道,“你可别误会,我不是那么不正经的人,这个共度良宵,我跟你开个玩笑呢,这里特指美好纯洁的聚会。”
梵梨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
夜迦又抬头看着她,给了她一个令人无比安心的眼神:“其实,也不全是开玩笑。”
梵梨第一次知道,原来海族吸太多水也是会被呛着的。看她咳了半天,夜迦笑着拍拍她的背:“怎么这么大人了还呛水。”
“虽、虽然不知道布可教授为什么会帮我这么多,但我……我……我还是想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梵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我去准备讲课了,期、期待您的课……”
“不想和老师一起去?老师可以送你到教室哦。就像星海每天送你回家一样。”
梵梨差一点又被呛了:“不劳烦您了,我、我自己去就好!”
“嗯,好的呀。”夜迦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下颌线因此显得更加陡峭,跟艺术品似的,“其实,帮你也没有什么别有用心的理由。”
“啊?”
“因为我特别理解从外海考入落亚的学生,尤其是你这种从风暴海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应该会觉得被无关案件干扰是很心累的事吧。”
梵梨用力点头:“教授,您考虑得好周到。”
“我的童年也是在外海度过的,思乡情切,我懂的。”
“咦,为什么会在外海度过童年?”布可宗族大本营不就是在红月海吗?
“我小的时候,深渊族大量入侵我们的领地,珊瑚严重白化,饥荒爆发在全光海每一个有住民的地方。七海不得不停止内斗,联合起来对抗深渊族。上阶海族们把孩子们都送到唯一安全的圣都接受教育,等他们长大了才接回老家。所以,很多现在你听过名字的人都在那里长大的,我、苏释耶、希天、摩柯、艾泽、寻月、琴雅,还有已故的风晋、消失的苏伊,等等,其实都是青梅竹马。”
其实,梵梨只知道独裁官苏释耶、风暴党太子爷加斯希天、苏释耶的前未婚妻风晋公主,还有该死的苏伊院士。但她不敢多问其他人的身份,只是挑自己懂的问:“希天?是加斯希天吗?”
“想不到吧,他和苏释耶曾经是好朋友。他也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不会让政治斗争影响他和苏释耶之间的友情。结果这才过了多少年,两个人已经反目成仇了。”
梵梨想起了自己在原主抽屉里找到的那首诗。那首诗她看过很多遍,有一句印象很深刻:“那些手握特权的神族狩猎者们,最先躲避深渊族的毒药;那些被放弃的贫民窟灵魂,毒药也用以填腹温饱。”
看来,苏伊如此愤慨,不仅仅是因为种族、阶级歧视原本就存在,还因为她经历过战争带来的灾难。
梵梨又想到红月海不加入任何党派,一直保持中立。夜迦又是苏释耶和希天的共同朋友,夹在中间,应该挺尴尬的。她轻声说:“布可教授,你和他们一起长大,很难做吧……”
“怎么?心疼老师了?放心,老师没这么脆弱。而且,这种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是我父亲决定的。我只是个大学教授,默默站在后面为舞台上的他们助威就好。”
“嗯!校园生活很单纯,这样很好!”
夜迦自下而上望着她,无辜地眨眨眼:“所以啊,你怎么可以觉得我不单纯,帮助你是别有用心呢?”
梵梨赶紧摇头摆手:“我没有这么认……”
夜迦又靠近了一些,撑着下巴,笑眼弯弯地说:“我当然是别有用心的。”
“……”
虽说梵梨回家的希望并没完全破灭,但一想到警方凶猛的调查力度,她整个人都怂了。
而且,这次出海她把所有钱都用光了,这下是真的弹尽粮绝,穷到只剩了满满一包的压缩食品,她就更觉得自己实在太难了。每天除了蹭吃蹭喝、吃垃圾食品填肚子,她就只是蜷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努力读书。
上课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还是趴着的,不过是装睡。老师在讲什么,她全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每次霏思和蓝思问她问题,她如果略懂一点,就会含糊其辞地给个提示。如果是完全不懂的,就会说:“这种级别的问题,我觉得你们肯定自己能做得好的。遇到更难一些的,再来找我吧。”
有趣的是,她拒绝人的方式很温和友善,他们并不会因此觉得她清高,反而觉得她很有原则,对她的崇拜感更加深了一些。
但每当她觉得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的时候,总会有新的麻烦找上门来。
周日早上房东来催租了。房东是一个有蓝鳍金枪鱼血统的捕猎族女性,胖得像颗大肉球似的,说话自带回音。人还在一楼外面,当当就已经在窗前喊起了救命。
过了一分钟,梵梨听见她在外面对当当大喊大叫:“19浮你都要拖,你到底搬到落亚做什么?当要饭的吗?臭丫头我告诉你啊,你交不起租金可以滚,但你要敢住霸王房,那负了债我可是能把你卖到奴隶市场去的!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了!”
“放心好了房东太太,我男朋友会帮我交的,这个月保证不拖。”
“但愿如此吧!”
这里一个月租金需要19浮……梵梨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她是注定被卖到奴隶市场的命?
“梵梨!梵梨!”伴随着“砰砰砰”的砸门声,房东太太在外面大喊,“交租金了!”
随后,钥匙插入锁的声音响起,梵梨一骨碌钻到了床下面。她看见房东粗胖的蓝尾下方长着细尖的鳍,游来游去,在房间里徘徊了三十多秒。霎时,整个房间的水都像凝固了一样,伴随着翻动书本和打开抽屉的声音。
还好房东不是鲨族,不然一定能听见她“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最后,房东咒骂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当当,叫梵梨交租金了,不然跟你一起卖到奴隶市场去,知道吗!”
“那麻烦房东太太帮我跟我们的奴隶主问个好呀!”
“当当你皮痒了?!”
“还可以,一般痒!”
……
房东太太走了以后,梵梨觉得自己确实得想想钱的问题了。她抱着包溜出去,穿过污水纵横的街区——途中被一个男孩子摸过腰部的钱包,他一脸悲哀地说“姐姐你好穷我不要了”,再把兜里的4德硬币还给她,到了相对不那么破的跳蚤市场。
她找到一家二手珠宝交易所,进去就对老板比划了苏伊婚钻的大小,问他这么大的钻石可以卖多少钱。
老板大致了解了一下钻石的具体外形,捏了捏胡须,摇摇头:“这个说实话,我就算有钱也不敢买。”
“为什么?”
“我们工会没有这么强的背景,去收这样一个赃物。买得起的人都惹不起,说不定还和它的主人有关系。”
“赃物?如果是一手货呢?”
老板上下打量梵梨,摆摆手说:“这种生意让你主人本人来谈吧。”
“我就是钻石拥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