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笳乐低下了头,但是两人的距离没有变大。
“我……因为虚荣心吧。”他又看了沈戈一眼,带了些落寞,“跳舞太孤独了,我没有忍耐住。”
沈戈曾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里珍惜地梳理过,再回想他刚出名那会儿闹出的各种叛逆新闻,很容易就刨出他曾经说的那一句:“后来我跑了,去当练习生……”
沈戈猜测着:“是娱乐公司先找的你吧?”
“……是。”
“那不是你虚荣,是他们太会引诱人了,我可知道他们多会画饼。”沈戈替他下了结论,“你那时候太小,被他们骗了。”
凌笳乐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地偏过头,几乎算是依偎进他怀里。
“我没和我哥接过吻。”他冷不丁说道。
沈戈的呼吸停止了。
“是借位。不是偷拍,是联系好了记者,摆拍。”凌笳乐飞快地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嗯……”
“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现在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我当时怎么会……”他这次真正地抬起头,连脚下的舞步都停了,很是不解地询问沈戈:“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样不对呢?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沈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一向很有力量,让凌笳乐心里异常踏实。
他的脚重新踩上节奏,像是终于想通了:“我觉得你说得对,那就是骗人。 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这个说法真好,我以后再也不搞什么狗屁人设了,用作品说话。”
可是下一秒他又问道:“要是你呢?要是你的粉丝不喜欢你真实的人设呢?粉丝都不喜欢你了,你还怎么工作?”
沈戈只用了半秒就给他答案:“那说明艺人这个职业不适合我,我应该换工作。”
凌笳乐一怔,眼神里带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沈戈心口发烫,他看出凌笳乐喜欢自己这样说,他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还有个事想不明白。”
“你说。”
“他们为什么都对艺人的私生活那么感兴趣?哪怕明知道那些绯闻真假参半。”
沈戈思索片刻,说道:“其实不只是对艺人的私生活吧,人们对别人的私生活总是很感兴趣的。”
凌笳乐恍悟地“啊”了一声,“江路的父母!”
沈戈莞尔,“对,看来人们对他人隐私的好奇是不分年代的。”
凌笳乐想起田老师和冯老师那个“后来有了电视,就好多了”的说法,再次恍然大悟,原来艺人的绯闻和旧时代里邻里间的流言蜚语没有什么不同。
“那现在的热搜,其实就是二三十年前家属院里最火的流言。”凌笳乐笑道。
沈戈笑着颔首表示赞同。
“这样是不是不好?”
“哪样?对别人隐私的窥探欲?”
“对对,窥探欲!”
“这是人的本性吧,你不是也对导演和影帝的事特好奇吗?”沈戈故意逗他。
凌笳乐难为情了,再度偏过头去,带着他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像是要把这个话题转过去。
两人脚底下快速挪动,脚趾头碰到一起又分开。
“……其实,这种窥探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人的本性之所以存在,就必然有他原因,只不过人类进入到现代社会以后,有些本能就显得不合时宜。”沈戈这样说完,又觉得有些卖弄,便加了一句让自己显得谦虚些,“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继续说?”凌笳乐催促道。他不觉得沈戈卖弄,他觉得沈戈特聪明,特有思想。
“从动物本能上讲,观察其他人的行为是幼崽的主要学习方法,再加上人是群居动物——但凡多于一个人,就会涉及到利益分配,多了解别人一分,对自己就有利一分……简而言之就是,窥探别人能带来安全感吧,安全感一加强,快乐也就加强。”
“今天王导刚跟我说了一句话,就是剪片子的时候,他说观众通过观影产生的快感也可以是商品,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么多人靠贩卖转卖明星的隐私来获取利益。”
“而被窥探的人总会觉得不舒服,因为他潜意识里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而实际上也是如此,比如说……”他停住嘴,低头看向凌笳乐,“我说话是不是很无聊?”
凌笳乐追问道:“比如说什么?”
沈戈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刚才差点用凌笳乐打比方。
凌笳乐也没追究,他的好奇心都在沈戈身上:“你就没有窥探欲。”
沈戈一耸肩,“主要还是因为没时间。”
其实他有,凌笳乐是没见过他捧着手机搜索凌笳乐那些新闻的样子。
两人眼前一黑。
凌笳乐停下脚,听着头顶老旧的扇叶减速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又停电了。
凌笳乐眨了眨眼,很快就适应了黑暗,窗外的月光反而变得皎洁起来,足够他们看见彼此。
手机里的歌还唱着呢。
凌笳乐带着沈戈再度摇摆起来。
“你刚才想说什么?”
凌笳乐带着他晃动着,“……嗯……忘了。”
沈戈轻笑起来。
和电话里听到的那种低笑有一点像,凌笳乐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月光从窗外打进来,柔和地勾勒出沈戈高挺的鼻梁和英俊的侧脸。
凌笳乐心头一跳,没来由的心慌,赶紧又低下头去。
月光,音乐,舞蹈,连沈戈都觉得旖旎过头,要缠绵得喘不过气了。
他没话找话:“这首也是blues吗?”
他随即就意识到不妥,手机里的男人低沉地唱着:
i just want to make……一个揪着人呼吸的停顿过后……love to you.
不知道凌笳乐对英文歌词敏感不敏感,沈戈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觉得凌笳乐的声音变小了,变含糊了,夹了些鼻音似的:“嗯……算是blues吧,可能还有一点点慢摇……我也说不清……”
他说话比平时啰嗦了些。
那个男人还在唱呢,love to you, love to you, love to you.
沈戈受不了了, 一只手沿着凌笳乐的手臂滑下去,滑到自己腰侧,准确地握住凌笳乐的手。
那点月光足够他看得一清二楚,凌笳乐那双明亮夺目的眼睛吃惊地睁大了。
但是沈戈快疯了,管不住自己,另一只手也从他肩膀上滑下来,搂住他的后背。
他怀里的人是在配合他的舞蹈还是害羞了呢?
在他的注视下微微低下了头……
谁说沈戈不会跳舞呢?
只要凌笳乐肯让他抱着,他就会跳。
这也是人类的本能。
在言语不足以表达爱意时,这些黏腻的肢体纠缠就是求欢的信号。
他揉着凌笳乐的腰顺时针一搓,凌笳乐在他怀里打了个顺时针的转儿。
节奏踩得刚刚好,一直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松开了,伴随着旋转的速度举高,再轻轻地搭在他的后颈上。
好像又出汗了……沈戈心跳如擂地想着。
凌笳乐始终低着头,在他怀中腰肢款摆。
他还不满足,还想让他离自己更近一点。
一只脚搓着地板踏出去,身子陡然一斜。
凌笳乐吃惊地抬头看他,眼里明明白白说着:你竟然会这一手!
凌笳乐倒进他的臂弯里,轻盈地坐在他横亘的大腿上,两人的小腿缠在一起,有人的脚背抵到另一个人的腿肚,被那坚硬的肌肉臊成一弯弓。
第50章 一类男人
沈戈差一点就吻上去了。
他几乎已经算是吻上去,身子压得那么低,靠四肢的蛮力剥夺了凌笳乐的重心,趁人之危地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的嘴唇已经感受到凌笳乐的鼻息,小动物似的,热乎乎的,有节奏地拂到自己的嘴唇上。
但在最后半程的紧要关头,他的理智幸运地挣脱了视线交织出来的牢笼,携带着胆怯一起露头,使他的吻缩了回去。
他用一个旋转将重心还给凌笳乐,旋到第二圈时,险些露馅的暧昧就已经过渡回“亲密舞伴”的范畴。
他搂着凌笳乐跳舞,心里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那晚跳完扭扭舞之后,他想了半个晚上,早把一切想明白了。
凌笳乐只是喜欢跳舞,而自己恰巧站在那儿,所以有幸成为他的舞伴。
舞伴不是情侣,跳完一首歌就可以换下一个;就像戏里面的情侣,拍完这部戏就会各奔东西。
一支舞,一部戏,身处其间时通体火热,一旦曲终人散,便是人走茶凉。
尽管他力图让自己冷静客观,毫不留情地亲手浇灭心头的烈火。
可是当凌笳乐离开前,用那种意犹未尽,或者说是恋恋不舍的眼光看着他时,他刚刚熄灭的那团心火又霎时蹿耀腾空,将他胸腔内烧得滚烫。
“外面黑,我送你!”他的胆子还是比之前大了不少,音乐都停了,还敢去拉凌笳乐的手。
凌笳乐将手轻轻地从他那里抽出来,在黑暗里安静地看着他,像是温柔的责备。
沈戈感到难为情了,于黑夜的掩护下放肆地红着脸找出手电筒,在两人之间照出一道光柱。
拐过三楼的楼梯口后,凌笳乐不让他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