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说:“我嘛,自然是要去看看这位二殿下到底是何方神圣。蛮蛮,跟我走!”
蛮蛮答应一声,翅膀一扇就跳到夜昙肩上。
四人一鸟兵分三路,一直等清衡君、帝岚绝和紫芜走得看不见了,蛮蛮才问:“昙昙,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夜昙一愣:“你怎么知道?”
蛮蛮说:“不仅我知道,少君肯定也知道。不然他能走得这么干脆吗?你看你这满眼精光!”
“大意,大意了!”夜昙一收容色,“那个少典辣目一直守在这里,这月窝村附近一定有什么法宝!能被他惦记千余年的,不可能是平常之物。我们先拿到手再说!”
蛮蛮同她,一向是一拍即合:“走!”
夜昙寻宝,还挺专业。
有了少典辣目的石屋为中心,她也不走远,就在周围转悠。蛮蛮扇着翅膀,石屋周围气温高,它穿着一身羽毛大衣,可热了:“昙昙啊,这里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宝物啊。”
夜昙认真地选定了一个地方,从乾坤袋里翻出少典有琴留给她的遗产,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包括一把铲子。
这铲子铲土极为方便省力,切石头像切豆腐,她不一会儿,就刨出一个大洞来!
夜昙整个人都钻进洞里,把玄商君送给她的“危月燕”绑在头上,当头灯。蛮蛮紧随其后,嗡声嗡气地说:“你好像一个土拨鼠啊!”
夜昙怒道:“混账,你见过本公主这么漂亮的土拨鼠啊?!”
一人一鸟一边逗嘴,一边挖洞。然而洞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夜昙停铲擦汗,蛮蛮的鸟脸也是狐疑不定。它问:“怎么会这么热,那个红发绿袍怪在上面吗?”
这点夜昙很肯定:“不对,他不可能在上面。这地下怎么会这么烫?”她小心翼翼地又挖了几铲子,“难道是个跟火有关的宝贝?”
第102章
蛮蛮说:“昙昙,你头上的虹光宝睛颜色怎么不对啊?”
夜昙用手一摸,虹光宝睛并没有发热,然而却一阵一阵地跳动。她说:“我没觉得痛,它怎么了?”
蛮蛮指着她的额头说:“它在闪光!”
夜昙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思考半天,说:“难不成前面有什么危险?”她将耳朵贴在土石上,仔细去听。隐隐约约间,是有声音传过来,咕噜咕噜……
“这像是……水泡声……”夜昙皱眉,待又挖了几铲子,那声音就更清晰了。而她手里,玄商君亲手炼铸的铲子都被烫得通红。几滴通红的火泉一样的东西浸出来——是熔岩!!地底开始震惊,发出奇怪的轰鸣。
蛮蛮几乎是尖叫道:“这气味……不对!昙昙,你是不是把地刨漏了?!”夜昙哪用它说?提起它就跑!身后,那种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
夜昙猛地明白过来——这月窝山里藏着的,不是什么宝贝,而且一座火山!
这岩浆要是喷出来,任她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飞!
她提着蛮蛮,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路飞奔。蛮蛮一身羽毛都抖楞着不成样子:“救命啊,我不想变成烤小鸟啊——昙昙,这要跑多远才安全啊啊啊——”
然而夜昙还没跑多远,迎面就碰上红发绿袍的少典辣目!
他看了夜昙和蛮蛮一眼,一言不发就往夜昙刨出的洞口飞掠而去。
“喂!”夜昙刚喊了一声,他已经钻进洞里,不见踪影。片刻之后,那种奇怪的味道渐渐淡了,地面的震动也停止了。少典辣目从洞里钻出来,迅速把洞口回填进去。
然后,他终于来得及审视夜昙——她可真是刨了一个超大的坑。他问:“你干什么?”
呃……夜昙眼珠乱转,说:“我……听见奇怪的声音,所以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少典辣目这时候才掏出宝葫芦喝了一口酒,说:“你用的什么铲子?以后不要乱刨了。”
夜昙哦了一声,他一边喝酒,一边返回石屋。夜昙望着他的背影,半天,蛮蛮伸出翅膀尖儿,在她眼前挥啊挥。夜昙拍手打掉:“干什么?”
蛮蛮问:“人都走不见了,你还在看什么呢?”
夜昙这才发现,果然,少典辣目已经踪影全无了。她抱起蛮蛮,喃喃说:“他守在这里,只是因为下面有火山。”
只是因为这里危险。
蛮蛮说:“那不然呢?”
夜昙轻声说:“少典有琴……我以前一直以为,他的义正辞严、正气凛然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未曾见过人间秽巷,谈什么高洁傲岸?可是……他的一块陨石,坠落人间一千七百余年。记忆消散,性情大变,却依然护佑着人间。”
蛮蛮说:“听起来你挺感动的,你不会爱上他了吧?”
夜昙弹了弹它的喙:“蛮蛮,你不懂。善之一字,其实是很难的。人在顺境,谁都能行善。可他身处逆境一千七百年,一块残魄,面对谩骂、误解,仍能固守本心,不曾入魔,这个人确实很值得尊敬。唉,跟你说不着。我今天回了一趟皇宫,突然就好想青葵啊。你说她在魔族干什么呢?”
魔界。青葵也很忙。
嘲风将养了好几日,可病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这时候他正躺在床上,虚弱地呻吟。
青葵皱眉:“不应该啊。三殿下修为深修,且多日修养,身上伤势当已好转。怎么可能反而越来越严重?”
嘲风有气无力,简直是奄奄一息:“莫不是你的药根本没用!你身为一个医者,就这么照顾病患吗?”
青葵将手背贴近他额头,试了试体温,也是费解:“这……三殿下脉象并无异常,药没有错,又不发热,不应虚弱至此啊。”
她把嘲风扶起来,嘲风咳嗽了几声,他握着青葵的手,气若游丝地问:“你实话告诉我,本座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青葵闻言,心里自然又愧疚又难过。她没有抽回手,正要安慰,外面突然有一女子的声音响起:“既然殿下已知天命,不如把大夫撤了,回自己住处等死,不是更好?”
青葵受此一惊,猛地抽回手。她回过头,门口进来一个女魔。
是璇渊魔姬。
她依然一身黑衣,上面鳞片闪闪发光。她大步来到嘲风榻前,说:“殿下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嘲风坐直身子,问:“你来干什么?”
璇渊魔姬淡淡地说:“魔后让我前来相请,说是三殿下前往修补归墟,立下大功。前些日子你伤势沉重,没有庆贺。今天晚上,她在晨昏道设宴,为三殿下庆功。”
嘲风目光低垂,说:“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璇渊魔姬微笑着转身,先是看了一眼青葵手里的药碗,然后微笑着施礼:“夜昙妹妹,记得一并前往。”
青葵端庄回礼,说:“可是三殿下的病情……”
璇渊魔姬笑意更深:“三殿下会去的,毕竟尊上已经亲口吩咐下来,要求魔妃也一并赴宴。”
青葵还要再说话,嘲风截住她的话,说:“本座会去。你可以走了。”
璇渊魔姬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青葵坐在榻边,一边喂他喝药,一边说:“殿下若真是病势沉重,便不应……”
“我必须去。”嘲风望向她,看见她眼中的焦急和担忧。他微笑着说:“父尊特意命我母妃出席家宴,这说明,此宴之后,所有魔族都会认同她魔妃的身份。我再是伤重,也必须要去。”
青葵说:“那……殿下且喝了这药。我再为殿下准备斗蓬,以免受了风寒。”
嘲风说:“好。”
轻轻一个字,却带了无尽的柔软。
第103章
晨昏道。
魔后正命人准备酒宴,魔将烛九阴说:“母后为何要请雪倾心赴宴?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解除了诸位长老立下的禁足令?”
魔后轻声说:“嘲风立下如此大功,本宫就算是不提,她早晚也能出来。还不如做了这顺水人情,显得本宫大度。”
烛九阴说:“近日,嘲风一直住在浊心岛,由那个凡人公主亲自照顾。宫里人人都在议论,如今这个女人若是出来,只怕嘲风更要如虎添翼了。”
魔后说:“要摔碎一件东西,总要高高举起,才好用力。”
眼看时间到了傍晚,诸魔纷纷前来赴宴。
青葵扶着嘲风,也进到席间。为了就近照顾嘲风,魔后很是贴心地安排她与嘲风同席。二人入座,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老远已经有魔族上前,帮忙搀扶嘲风。魔后脸上带着笑,亲自斟了一杯酒:“风儿还伤着,先喝杯酒暖一暖,可别再受了寒。”
嘲风双手接过酒盏,仰头饮尽。二人一副母慈子孝。
不一会儿,外面一静。魔尊炎方携着雪倾心,缓步入席。
这次的席位安排也很有趣,以往魔妃只能坐在魔后身边,但这次,魔后英招和魔妃分坐于魔尊左右。炎方直到落座,方才松开雪倾心的手。
诸魔起身参拜,夜昙偷瞟了一眼,但见这位曾经的天界上神,她云鬓高绾,乌发间插了一支白色的砗磲发簪,一身黑色的魔妃服饰,纱衣上以珍珠点缀成雪。她臂间挽了白色的披帛。披帛如花,长长拖曳,飘逸从容。一如它的主人一样,绝无久困的落魄,也无得势的张扬,自有一番娴静雍容。
她与魔尊落座,诸魔也纷纷回席。
魔尊炎方显然心情不错,他看向嘲风,问:“这几日伤势恢复如何?”
嘲风起身,微鞠一躬:“回父尊,近日……多亏夜昙公主照抚,儿臣伤势已然好转。”他刚说罢,立刻就一阵疾咳。
炎方见状,说:“坐下吧,身子不好,便莫再费神说话。”
嘲风再度向他施礼方才坐下。青葵把他面前对伤势不利的吃食全部拿远。
魔后微笑着说:“今日此宴,乃为风儿庆功。但本宫首先还要是敬雪妹妹一杯。”她举杯站起来,说,“恭喜雪妹妹在落微洞养病多年,今日终于病愈,可以四下行走了。”
雪倾心站起身来,举起酒盏,淡淡道:“我在落微洞多年,修身养性,倒是习惯了。若真是让妹妹出来,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浅饮杯中酒,炎方立刻说:“这些年,宫内颇添了一些景致。待闲暇时,本尊陪你走走。”
雪倾心搁了杯盏,向他行礼谢恩。炎方将她拉起来,仍是坐在自己身边。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其中恩爱之意,却溢于言表。
魔后英招暗暗磨牙,几乎要端不住她的贤淑大度。她说:“尊上莫忘了,这些日子,离光氏的夜昙公主一直在照顾风儿。风儿能够这么快恢复,她可是功不可没啊。”
“嗯!”炎方说,“这些日子,夜昙也辛苦了。”
青葵起身谢恩,魔后笑道:“说起来,我们风儿跟鳞族的璇渊魔姬早有婚约。这声谢,着实应该由璇渊来讲才是。”
青葵背脊微僵,下意识看向嘲风。
——他有婚约?为什么自己从未听说?
不,不对。就算他有婚约,自己又在惊慌什么?
青葵一时失措,璇渊魔姬站起身,恭敬地道:“魔后说得是。”她缓缓行至嘲风面前,替他斟上酒,然后与嘲风站到一处:“我与嘲风敬公主一杯,感谢公主这些日子的精心照料。”
嘲风盯着矮几上的那杯酒——不能不敬。否则殿中诸魔就会认定他肖想未来储妃,觊觎储君之位。刚刚消除的猜忌,又将再度死灰复燃。
他微笑,缓缓握住淡金色的杯盏,说:“母后说得对。这些日子一直打扰公主,嘲风实在愧疚。我……”奇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也能字字锥心,一笔一画地疼。他深吸一口气,笑容不变,说:“我与璇渊,敬公主。”
“啊。”青葵用了很长时间,才能缓解自己的尴尬难堪。她同样举杯,轻声说:“殿下客气了。殿下为了四界,以身犯险。能够照顾殿下,是……我的荣幸。”
她仰头把酒饮尽,烈酒入喉,辛辣而苦涩,让人有一种,想要流泪的错觉。
多么荒唐。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形容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