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见沈恒正与章炎在书案前坐着说话儿,“这些文章都是我去府学后做的,这几篇更好,是府台大人亲自评点过的,二姐夫且拿了家去,仔细看看,品品吧,想来多少也能有所收获。”
章炎早已是满脸的惊喜,“怎么可能才多少有所收获,肯定收获大大的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四弟才好了!……这才几个月呢,四弟的字进益便已是这般的大……文章瞧着也是一日千里,果然不愧为府学,多早晚我也能去那里念书就好了!”
沈恒正要说话,就见季善搀着沈青进来了,忙起身笑道:“善善,二姐,你们没陪娘说话儿呢?”
季善搀着沈青小心迈过了门槛,才笑道:“娘正带着攸哥儿玩儿呢,大姐他们也在一旁,我想着二姐如今站着辛苦,就带了她到我们屋里来坐会儿。”
沈青则笑道:“四弟,相公,我们来不打扰你们吧?”
沈恒笑道:“我和二姐夫就说会儿话而已,怎么可能打扰我们?善善,你带了二姐里间去坐吧,里间暖和些。”
季善“嗯”了一声,却没就走,而是看向章炎笑道:“二姐夫,你才说你多早晚能去府学念书就好了,只要你下科中了秀才,自然就能去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章炎笑着点头道:“那我可就承四弟妹吉言了。”
季善笑道:“这可不只是吉言,而是事实。只是距下次府试还有两年,二姐夫跟着孟夫子也念了这么多年的书了,只怕孟夫子能教给你的,都早已教给你了,多的不是他不想教,而是实在没有了,所以若再在他学堂念两年书,我就怕……到头来,二姐夫还是白白浪费光阴。”
说完见不止章炎,沈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知道自己这话从无论哪方面看都不中听,也免不得他们误会,忙又补充道:“所以我想问二姐夫,就没有想过去县学念书吗?县学无论是夫子还是同窗,肯定都比如今要强,二姐夫若能去县学念书,肯定也能一日千里,马到功成。”
这下沈恒不皱眉了,霎时已是满脸的惊喜,“是啊二姐夫,你就没想过去县学念书呢?这会儿也没有旁人,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夫子的水平,给孩童启个蒙,教出几个童生来。倒是尽够的,可要想再进一步,就真有些欠缺了,不然何以要早早把彦长兄送去县学呢?尤其我听小松说,去年学里招的新生比往年都多,光大师兄和夫子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们几个大的,少不得也要时常被拉去给孩子们授课,那你岂非更没有时间潜心向学了?不如去县学吧,去了后苦读上两年,就不信中不了了!”
又夸季善,“善善,还是你聪明,我竟没想到这一茬儿!”
章炎已皱眉沉沉道:“去年因为出了你这个案首,夫子和咱们学堂都是名声大噪,因此招到的新生的确比以往都多,有事弟子服其劳,夫子既有吩咐,我自然不能不从。这倒也罢了,温故而知新,也耽误不了太多的时间,只是就像四弟妹和四弟才说的,夫子自己水平都……,我若再跟着他念下去,怕就怕别说两年了,再过几年,一样仍没有进益……”
顿了顿,“所以我也不是没想过去县学念书,可去县学念书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二姐这眼看就要生了,家里我爹娘年纪也一天天大了,还有攸哥儿,更别提每月的束脩和吃住花销了,一年下来,怎么也得十几两银子去了,我……”
叫他如何忍心这样勒掯双亲和妻儿,本来他们家也不甚宽裕,能供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念书到今日,还给他娶了亲,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还要一年十几两的花,怕是要不了多久,他们家也要闹得跟当初岳家一样,四分五裂,各过各的了。
沈青在一旁忽然道:“相公,只要你去了县学后能有进益,就只管去你的,不用担心我和攸哥儿,也不用担心爹娘,我自会照顾好他们的,更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不就是生孩子嘛,我又不是没生过,再说我娘家还隔得这么近,到时候带个信儿回来,让娘去照顾我一阵子也就是了。”
“至于银子的事儿,你也别担心,你如今在镇上念书,一年也要几两,咱们回去商量一下爹娘,能不能家里仍出那部分银子,剩下的银子咱们自己补上,好让你去县学念书?我还有些体己,供你上三五年的上不起,两年却是供得起的,那两年后你若是有幸能中,当然就是天大的喜事,咱们的一应付出也都不算白费了;反之,若实在还是没有那个运气,那也没什么,至少咱们都不会后悔,不会遗憾,你说呢?”
沈青急急打断了他,“你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县城离清溪不过半日的车程,只要你想回来了,或是家里有事儿要你回来,都是随时都可以回来的,至于你这么犹豫不决的呢?四弟,四弟妹,你们快替我劝劝你们二姐夫吧,真是的,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怕要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两年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沈恒冲沈青点点头,“二姐别急,我来跟二姐夫说吧。”
说完方看向章炎,笑道:“二姐夫,虽然理由这么多,但其实你心里还是很想去县学的,对不对?那只要你安了心要去,我觉得这些困难都算不得什么,都是可以克服的。”
章炎见问,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眼下没有旁人,我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我心里的确很想去县学,这大半年来别人不知道,我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自己没有丝毫进益的;夫子替我看了我几次模拟考的卷子,也说我没有进益。我又不比四弟你天资高,天生就是念书的好材料,能走到今日,全凭的是刻苦,若真一直这样下去,两年后,也不过就是再重蹈一次去年的覆辙而已,只是……”
“只是什么?”季善笑着打断了他,“只是终究还是怕家里银子不够,累得二姐母子三人和亲家伯父伯母跟着吃苦?那可太好解决了,是吧相公?”
沈恒笑着点头:“可不是,这事儿我和善善就可以替你解决了。不就是一年十几两的花费吗,我们替二姐夫把这个银子出了,怎么样?”
夫妻两个根本不用商量沟通,已是默契得不能再默契。
章炎与沈青却是大惊,沈青更是脸色都变了,“‘不就是一年十几两的花费’,你们替相公‘把这个银子出了’?四弟、四弟妹,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你们自己都正是花销大的时候,哪能这般的抛费,不过日子了不成?就算今年开恩科,四弟就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中吗,这要是万一……可就得再在府城等两年,吃穿住行哪样不要钱的,我想着都替你们愁,你们倒好,竟然这么大的口气,我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才好了!”
喘了一口气,到底放缓了语气又道:“银子的事儿你们就别替我们操心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回头实在撑不下去了,大不了把我当初成亲时,姥姥给我留的几样首饰当了,等将来你们姐夫中了,有了银子,又再替我赎回来也就是了。总之你们就别管了,相公你也别磨蹭了,等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你就去县里问问,要怎么才能进县学,吃住又大概要花多少银子,把事情定下来吧!”
沈恒与季善见沈青虽满脸都是责怪与不赞同,话里话外却都是在替他们考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暖意。
还有什么比亲人对自己掏心掏肺,处处为自己打算,更让人窝心的事儿呢?
季善因笑道:“二姐二姐夫别急,且听我和相公细细把话说来。中午那个火锅好吃吧?二姐你大半吃的都是清汤便罢了,二姐夫你说,那火锅味道怎么样,要是开个饭馆,专卖那一类又香又辣又辣的菜,你觉得能不能门庭若市,赚个钵满盆满?”
章炎不明所以,迟疑道:“那火锅味道倒是极佳,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可这跟咱们才说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忽然反应过来,“难道四弟妹想开一家那样的饭馆不成?怕是不行吧,四弟可是要继续科考的人,回头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给他安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声,于他的将来岂能没有影响的?那就真是因小失大,回头后悔也晚了。这个法子不成,四弟妹听我一句劝,还是趁早打消了的好。”
心里倒是替季善和沈恒可惜起来,以四弟妹这份手艺,真要在府城开起了饭馆,府城本来人就多,有钱的吃客更是多,肯定能像她才说的那样,门庭若市,赚个钵满盆满的,可惜了!
季善却是笑道:“二姐夫说得不错,我的确想开一家那样的饭馆,并且,去年十月里已经开起来了……你先别急,二姐你也别急,且先听我把话说完啊。我们的饭馆的确开起来了,不过既不是挂的我的名字,平日里也不是我在经营管理,而主要都是叶大掌柜在操心。”
章炎与沈青都是一惊,异口同声失声叫道,“叶大掌柜?是、是……”
沈恒笑道:“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原先聚丰楼的叶大掌柜,不过先前发生了一些变故,他早不是聚丰楼的人了……”
就把叶大掌柜一家的遭遇,又大略与章炎沈青说了说,末了道:“正好我们与叶大掌柜早前有点交情,善善又托朋友帮忙找到了他,见他一家子老弱病幼的,于是生出了帮他一把,也是帮自己一把的念头。所以他们的饭馆就紧锣密鼓的开张了,且喜生意一直不错,眼看就要还清当初开张所借的外债,以后每月都有固定的进项了,所以我们才敢说给二姐夫出了一年十几两银子的话儿呢。”
沈青不待沈恒话音落下,已忙忙道:“善善是托朋友帮忙找到的叶大掌柜一家,那个朋友,不会就是府台大人家的千金吧?也就只有她那样的贵人,才能在那么大个府城,那么快找到叶大掌柜一家了,换了咱们这些人,跟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区别了。连同善善你们开张的本钱,也是府台大人家的千金借给你们的吧?要开一个饭馆,怎么也得上百两甚至更多的银子,你们哪里拿得出来,也就只有她那样的千金小姐,手里才能有这么多闲钱了,善善我猜的对吗?”
季善没想到沈青这么快便猜到了所有关窍,笑道:“我就午饭前提了一句府台千金而已,二姐便什么都猜到了,可真是见微知著,二姐要是个男儿身,肯定把相公你和二姐夫都比下去了。是,一切都托赖府台千金照应,我们的饭馆才能顺利开张,顺利盈利,不然旁人且不说,聚丰楼先就要第一个容不下我们了。”
停顿片刻,继续道:“我们如今每日都能有七八两,十来两的利润,一月下来,怎么也能有二百两朝上了,所以平均到每个月,也就一两多的银子,真算不得什么哈,二姐夫只管放心去县学念书便是。如今相公凡事都只有一个人,连个可以互相照应的人都没有,可独木那成林?我和相公都盼着二姐夫能早些中秀才,然后再中举人,将来好与相公守望相助,一道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呢!”
章炎与沈青早已是满脸的惊喜。
早知道四弟妹聪慧能干了,却没想到竟聪慧能干到这个地步,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就把饭馆真开了起来,还利润可观,那四弟便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专心念书科考,定能一飞冲天了!
惊喜之余,对季善也是越发的佩服了,明明年纪就比他们都小,却总是有那么多奇思妙想,总是能带给所有人惊喜,莫不真是仙人下凡吧?
沈青因拊掌笑道:“听四弟妹这么一说,我总算可以真正安心了,你放心,等过了正月十五,我就让相公去县学念书去。银子也先不要你们的……你们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嘛。我本来想的是,四弟也要继续进学科考,你们还是在府城,开销只有比我们更大的,等手里和家里的银子都用光后,少不得只能向舅舅借,你们已经借了舅舅的,我总不能还去借吧,那舅舅一家还要不要过日子了?自来也只有救急,没有救穷的道理。”
“现在知道你们不必向舅舅借银子后,那我回头要是实在周转不开,便可以向舅舅借,不然还可以向你们借,等于也是没了后顾之忧,我这心便能放回去了。相公,你也是一样,现在完全可以不必担心了,等正月十五后,便去县里求学去,不要担心家里,只要两年后,你也能让我风风光光的当上秀才娘子,我在家再苦再累,又算得了什么?”
章炎之所以犹豫不决要不要去县学,说到底最担心的便是家里银子不够用,后手不继。
如今听得不用为银子发愁,至少将来要借时,能有地方借,算是没有了后顾之忧,自然也就不会再犹豫纠结,甚至还生了几分豪气来,道:“我听青儿你的,过了正月十五就去县学求学去。你放心,两年后,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当上秀才娘子,不辜负你这两年的劳心劳力的!”
第157章 好妻旺三代
季善与沈恒在一旁见章炎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县学念书了,都松了一口气。
沈恒因先笑道:“这下好了,二姐夫底子打得扎实,去了县学再有夫子们的指引和同窗们的切磋,一定能一日千里,两年后势必得偿所愿的,我们可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季善则笑着与沈青道:“那我可就提前恭喜二姐了,二姐夫有这个志气,何愁不能金榜题名?不过我方才话还没说完呢,我们的饭馆如今日日都需要大量的辣椒和蜀椒,蜀椒就是中午火锅里的小圆果,辣椒就是其他红色的作料了,因为有了它们,我们的菜才能色香味俱全,火锅更是红艳艳油汪汪,让人闻着就食指大动,吃了更是欲罢不能。”
“可这两样作料如今都不易得,所以前几日我和相公便与爹商量过了,让族人们每家都可以种上两三亩的,回头成熟收获后,再让哥哥们统一收了,统一运到府城去,拢共只三个月的时间,一亩地至少也能有三四两银子的收益,比种旁的都强。只是一点,怕回头种的人家多了,我们饭馆吃不下那么多,反倒横生枝节,好事变坏事,所以爹与三叔公并其他长辈商量后,决定只咱们本族的人种,出嫁的女儿都一律不许种,如此一来,便连二姐夫家都不能种了,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章炎与沈青不等她把话说完,已都明白了。
章炎因忙道:“四弟妹千万别觉得过意不去,既是族里长辈们都同意的,当然要一视同仁,甚至我们更该以身作则才是,不然如何以服众?回头弄得好事变坏事,就更是有违你们造福族人的初衷了。”
沈青忙赞同,“是啊善善,我们要是开了口子,其他人家就算不敢明着种,也免不得偷偷种,收获后再偷偷搬回来,让家里爹娘一起卖给你们饭馆。你们饭馆是做生意赚钱的,不是开善堂的,白收了那么多去又用不完,等着霉烂么?只要知道你们如今手里宽裕了,我们不会有后顾之忧,我们心里就很高兴,很有底气了,真的,所以旁的你们就别多想了。”
“可人人都能跟着沾光,反倒最亲的姐姐沾不了光,叫什么事儿呢?”季善笑不出来了,“这会儿只有我们几个,我也没有遮掩的必要,在我和相公心里,除了爹娘,肯定就只二姐最亲,旁人都得靠后。便是大姐,我们也已与爹娘商量过,以后两个外甥的束脩,都我们出了,结果到头来,二姐反倒及不上大姐了?那我和相公岂止心里过意不去,我们都要怄死了好吗……”
沈青忙嗔道:“呸呸呸,什么死啊活的,大过年的,你嘴上也没个忌讳呢!”
嗔得季善没有再说后,才又笑道:“我和相公都知道你们的心意,真的,这个家里说是说都是亲兄弟姐妹,但一母同胞的可只有我和四弟,当然与旁的都不一样,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就许你们事事想着我们,不许我们事事想着你们呢?我如今手里还有些银子,我们家也还没分家,那家里便理当出一部分相公念书的银子,如此一时半会儿间,我们还是周转得开的。既然周转得开,当然就不能望着你们,你们再有那也是你们的,若月月都周济我们,时间一长,养成了我们不劳而获,只等着你们周济的习惯,你们当是为我们好呢,那才真是害了我们。”
“正是这话。”
章炎随即接道,“自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要是养成了我们不劳而获,好吃懒做的习惯,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是你们能挣银子,倒还罢了,万一将来有一天,你们不能挣了,又怎么样呢?且‘升米恩,斗米仇’,越是亲兄弟姊妹,反倒越该明算账,彼此间的情谊才能更长久。所以你们不用再说了,将来若我们撑不下去了,肯定会向你们开口的,现在既还能靠自己,那便让我们靠自己吧,四弟妹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的,不也是靠自己劳心劳力,不知经历了多少苦累,才挣来的么?”
夫妻两个话说到这个地步,季善与沈恒还能说什么?
除了满心的感佩,也只能道:“行吧,那就先这么着吧,过了正月十五二姐夫就去县学求学去,银子也先花你们自个儿的,等回头实在不趁手了,再向我们开口也不迟。只是一点,无论是二姐夫在县里,还是二姐在家里,都不许委屈了自己,不该花的银子不乱花,但该花的,一文都不能省。”
“尤其二姐,你可还怀着孩子呢,回头就算生了,也得奶孩子、带孩子,还是两个,决不能委屈了自己才是,不然回头弄得身体亏空了,后悔可就迟了,我和相公知道了,也肯定要骂人的。”
季善一边与沈恒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一边已在想要给原本送沈青的年礼里,再添点儿什么又实用、关键时刻又能换银子使的东西了。
明明就是最亲的胞姐,却反倒一点儿光不肯沾他们的,惟恐给他们添麻烦,也宁愿凡事都靠自己,——娘真的把她的两个孩子都教养得极好,给自己挑的女婿也真是极好,爹能娶到娘,才真是好福气,沈家的兴旺,也自爹娶到娘这么好的妻子那一日开始,便已注定好了!
沈青已笑道:“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不会委屈了自己的,毕竟如今我们可有财主弟弟、弟妹当后盾了。再说了,爹娘离得这么近,也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委屈自己的。”
季善这才笑了,“那就好,我反正回头肯定要交代爹娘和哥哥嫂子们,过几日就去你们家里看一看,瞧一瞧,再问问攸哥儿的,小孩子可不说假话。”
顿了顿,“对了,饭馆其实是我们和叶大掌柜合伙儿开的这一点,除了爹娘,旁人我们都没有告诉,只说我们就是帮着搭个桥牵个线而已,二姐二姐夫回头注意着,别说漏了嘴。再就是我与府台小姐交好之事,也注意别说漏了嘴,省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章炎与沈青忙都肃色点头:“四弟妹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说漏了嘴的,这年头,本来就该闷声干大事,闷声发大财。”
季善笑道:“干大事就指着相公和二姐夫了,至于发大财嘛,我倒没想过,只要赚的银子够花,能让一家人都丰衣足食,没有后顾之忧,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恒便拍了章炎的肩膀一下,道:“二姐夫,如今可就看咱们的了,定要一击即中,才对得起各自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对得起老天爷赐给我们的这份福气!”
正说着,就听得沈桂玉在外面叫季善和沈青了,“二妹,四弟妹,你们都去哪里了,快来我们好生说说话儿啊……四弟妹,我还等着你与我说说府城到底多热闹呢。”
季善只得与沈青对视一笑,扔下一句:“那你们郎舅两个聊着啊,我们跟大姐说话儿去了。”,又搀着沈青出了门,去了堂屋里。
就见沈九林与柳志都不在屋里了,只有路氏与沈桂玉、宋氏在。
沈青因笑问道:“爹和大姐夫二哥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人?”
路氏笑道:“他们嫌干坐着无聊,去外面转、串门去了,还把一群活猴儿都带走了,家里这会子才能稍稍清净一些。老四和二姑爷呢,在讨论怎么做文章呢?”
沈青点点头:“是啊,满口‘之乎者也’的,我和四弟妹都听得半懂不懂的。”
季善则正与沈桂玉说话儿,“给大姐二姐都带了些年礼回来,只回来这几日,一直都忙忙碌碌的,也顾不上给大姐送家里去,也是想着横竖初二大姐二姐都要回来的,正好可以带回去。”
沈桂玉方才已经沈九林和路氏之口,该她知道的都知道了,闻言立时满脸的笑,“四弟四弟妹这么大冷的天儿,从府城那么远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给我们带年礼,这也太想得到了。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来这些虚的呢?”
说完不待季善说话,又笑道:“我方才已经听爹娘说了四弟妹替全族人搭桥牵线,造福全族的事儿,四弟妹真是太能干了,四弟能娶到你,我们沈家能娶到你,简直就是几辈子的福气。就是明明我们才是大的,该我们照应弟弟妹妹的,却反倒处处都要你们照应,要你们破费,我这心里实在不好意思,也过意不去……”
方才刚听沈九林说了那个什么辣椒她因为是出嫁了的女儿,他们家不能种时,她还满心的委屈,别的外嫁女不能种便罢了,她可是亲姐姐,竟也不能种,哪有这样不讲人情的?
不想随即就听路氏说,以后她两个儿子念书的束脩季善与沈恒都给出了,沈桂玉立时又转委屈为喜起来。
两个儿子一年的束脩合起来怎么也得三四两银子了,虽然还是比不上种那个什么辣椒的收益,却也不用受累,直接就有啊,且四弟妹显然是个大方的,听说这次给所有人的年礼便都很丰富,那合起来一年也极可观了。
当然,她的份儿肯定还是比不上二妹的,想也知道,连她都能得到这么多了,二妹肯定只有更多的;但宋氏如今是如何夹着尾巴过日子她是亲眼看见了的,且她如今在夫家能挺直腰杆过日子,婆婆都得让着三分,也都是靠的自己有个出息的弟弟。
那她就得知足才是,不然仍跟以前一样,眼里只看得到钱,只想着她不好了,别人都别想好,那宋氏的今日,肯定就是她的明日了,——她才不会那么蠢呢,她还等着将来她两个儿子也中秀才,自己也能跟娘如今一样的风光呢!
季善迎上沈桂玉满脸的笑,道:“大姐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当然得有福大家一起享了。想必大姐也听爹娘说了,以后两个外甥的束脩都相公和我出之事儿吧?对两个外甥是这样,对攸哥儿我们也是这样,不说将来要让他们学出个什么名堂来,至少读书也能明理。所以等过了正月十五,大姐与大姐夫便把两个外甥也送去镇上念书吧,大哥儿可比小松还大些呢,小松都念好几个月了,他可不能再耽误了。”
一席话,说得沈桂玉微红了脸,讪笑道:“这不是想着冬日天冷,怕两个孩子去了学里照顾不好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病了,所以才想着,等开了春再让他们去吧?再就是,自聚丰楼换了掌柜后,跟当初叶大掌柜在时大不一样了,孩儿他爹都快被挤得没有站的地儿了,账房那样紧要的地方,新掌柜肯定是要换自己的人上的,连带孩儿他爹拿回家的银子也是大不如前,难免有些紧张……但四弟妹放心,开了春我一定把他们兄弟俩都送去,再不耽误了。”
季善想到沈桂玉已不能生了,也就不怪她把现有的两个儿子看得更重;且以她的眼界,也看不到以后,只看得到如今家里经济紧张,能省一点算一点,实也怪不得她。
因点头道:“那大姐记得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就送他们去吧,正好小松也在,学堂里外和一同上学的孩子们应当都已熟悉了,也好照应他们。”
沈桂玉忙笑着点头:“好的四弟妹,过了元宵节我就送他们去,将来也好让他们像小舅舅和二姨父一样体面。”
季善笑道:“便将来不能考中功名,识文断字也能像大姐夫一样,去给人家当账房,怎么也比只能在家种地强啊。对了,方才听大姐说如今聚丰楼跟叶大掌柜在时大不一样了,那大姐夫日子岂不是很艰难?”
沈桂玉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么,新掌柜处处挑刺儿,你大姐夫早前又有些散漫……偏叶大掌柜如今的饭馆开在府城的,要是开得近了,做生不如做熟,你大姐夫还可以再跟了叶大掌柜做事儿去,如今也只能小心再小心的做着,看能不能让新掌柜放心,好继续用他了。”
柳志那样的人,也就是清溪实在无人可用,只能将就用他,叶大掌柜才会凑合着继续用,如今他却怎么可能再用,便是叶大掌柜肯,她还不肯呢!
只这话季善不可能傻到说出口,便只笑道:“只要大姐夫勤劳踏实,兢兢业业,新掌柜总能看到他的好处的。”
沈桂玉听得笑起来,“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只要他不犯错儿,好歹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儿了,便是新掌柜也不好撵他的。倒是叶大掌柜那样一个体面能干人儿,怎么偏就遭了难呢?不过就算遭了难,能人始终是能人,这不这么快便又把自家的新饭馆给开了起来,还能因为四弟和四弟妹与他交好,便让我们所有人都沾光呢?可见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指不定要不了几年,叶大掌柜的饭馆便能跟聚丰楼一样,也开到天泉,再开到咱们清溪来,那孩儿他爹可不就又能去跟着叶大掌柜做事了。”
这话季善爱听,她可不正想着有朝一日,能把飘香开到跟聚丰楼一样大,分店到处都是呢,笑道:“那就承大姐吉言了,我回头见了叶大掌柜,一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他听了想来也定会很高兴的。”
沈桂玉忙摆手:“四弟妹可别转告叶大掌柜了,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啊,不过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没的白叫叶大掌柜笑话儿。不过四弟妹方才说的也对,会写会算后,就算将来当不了秀才老爷,能去给人家当账房当掌柜,也比在家里种田强啊。我明儿回了家,就给两个孩子缝书袋,再让他们爹教教他们怎么拿笔,怎么写自己的名字,省得回头去了学堂,跟两个木头一样,啥都不懂,夫子一看便不喜欢。”
说着想到章炎也在孟夫子的学堂呢,那可比沈松一个半大孩子会照应人多了,又看向沈青笑道:“倒是我脑子一时抽了,竟忘记他二姨父了。二妹,等正月十五你外甥们去了学里后,还要请二妹夫千万多多照应一下外甥,多多指点一下他们的学问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