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还要强忍着,不露出丝毫来,笑嗔沈恒道:“你倒是说得轻松,家里几时能不忙的,去一趟府城你又当是去一趟县城,至多只要两天的时间,只花几百文就够呢?去一趟府城光雇车来回的钱,都得一两多了!还回头辣椒成熟了随你哥哥们去,他们是去办正事的,我们去干什么,再说他们都出门了,家里怎么办,全是女人与孩子,不要人照顾的啊?真是个不当家花花的,我懒得理你,且做饭去了。”
一边说,一边已往外走去,“哦对了,既然老四和善善后日就要走了,要不明儿就接了桂玉和青儿两家都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再热闹一日吧?也好问问二姑爷后日要不要跟老四你们一起去县里,总能省几个钱。”
沈恒笑着应了:“那就听娘的,明儿一早三哥和我就分头接大姐二姐去。”
季善则几步上前挽住了路氏的胳膊,“娘,我跟您一起做饭去吧。”
方才路氏虽遮掩得好,她还是瞧见她眼圈红了,知道她是舍不得了,那便趁这会子还在家,多宽慰一下她,好让她少些不舍,多谢安心吧。
婆媳两个便联袂往大厨房去了。
沈恒这才笑着继续与沈九林道:“爹,我们后日这一走,又得好长时间才能再见面,您和娘在家里一定要好生保重身体,别为我们操心,我们在外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三哥,爹娘和家里就多劳你和大哥二哥了,要不你把大哥二哥也叫来,我一道交代了。”
沈树又依言去把沈石和沈河叫了来。
于是很快,全家人便都知道了沈恒和季善后日一早就要出发之事,还知道了今年有恩科,沈恒还会下场一次之事,都是不舍之余,更多还是高兴,——四弟这次要是能再中举人老爷,家里的日子可就更好过了,老天爷可一定要保佑他才是!
次日待沈树与沈恒分头去接了沈桂玉母子和沈青一家回来后,家里就更热闹了。
便是满心不舍的路氏,也因为昨儿有季善的宽慰,加上想到儿子这次去府城可是喜事,去年是因为时间紧、准备不充分,才没能中举人的,今年时间比去年多得多,那得中的希望自然也是大得多,她当然不能拖儿子的后腿,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她得为儿子高兴才是。
从而气色精神都好了许多。
章炎本来也定的是明日就出发去县里求学,听得沈恒和季善明日也要出发,自然要与他们结伴而行,“横竖也不是外人,正好我可以节约路费了。”
沈恒当然欢迎,笑道:“那二姐夫今晚便把行李收拾好,明儿一早去镇上等着我们吧,我们行李多,又是与彦长兄结伴,倒是不好到时候再绕道一趟去接你,只能劳你自己走一段路了。”
郎舅两个说着,便勾肩搭背去了沈恒屋里讨论学问。
女人们则都去了大厨房,一边各自忙碌着,一边说笑聊天儿,便是周氏,也让季善硬拉了过来。
既是季善的养母,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何况周氏的遭遇也的确可怜,大家都是女人,又岂能不同情怜悯的?是以便是如今家里算来最口无遮拦的沈桂玉,对着周氏都客客气气的,就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周氏见大家半点歧视笑话儿自己的意思都没有,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脸上不自觉也有了笑容,真正开始觉得日子有盼头了;同时暗暗为季善庆幸,她是真嫁了一个好丈夫,真嫁了一个好人家!
晚间送走沈桂玉母子和沈青一家后,季善与沈恒最后一次清点起行李来,路氏也在一旁帮忙。
待清点完后,季善方取了二十两银票出来,要塞给路氏,“爹娘在家里买些吃的穿的吧,本来该尽孝双亲膝下的,偏明日就要分别,也只能以此聊表心意了。”
路氏却哪里肯收,“善善你这是做什么,之前我给你取银子,你死活不要便罢了,如今反倒还要给我取,我们在家里什么都不缺,反倒你们在外处处都要花钱,如今虽有饭馆的收益了,到底还没还清本钱呢,哪能如此抛费。快收好了,不然娘可要恼了啊!”
总归死活不肯收下银票。
季善无法,只得收下银票,满心温暖的与沈恒一道,送了路氏回她自己屋里去。
次日鸡才叫过三遍,季善与沈恒便起了床,待装好行李,吃过路氏特意给他们做的丰盛早餐后,便辞别了亲人们,带上周氏,再次踏上了去往府城的路。
“……善善,这河竟然这么宽,得多少丈呢,怕怎么也得三四十丈了吧?”
周氏看着眼前的洲河,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怎么也想不到,世上还能有这么宽的河,她原本以为,她曾去清溪镇隔壁的桃溪镇见过一次的那条河,已经够宽了,却连眼前的洲河一半儿都没有。
不待季善答话,周氏已又问道:“善善,那这河得多长呢,我瞧着压根儿没有个尽头的样子,不会直接要流到天边去吧?”
季善听得周氏这些宛如稚子的问题,心里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心酸,可怜她都快四十的人了,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隔壁的桃溪镇而已,又怎能怪得她对着一条河都大惊小怪呢?
不过比起刚出发前两日那个只知道发呆,眼里满是悲伤与迷茫,不问她,她便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的周氏,季善无疑更喜欢眼下这个至少肯说话,也对两旁景色终于有了兴趣,对全新的旅程也终于有了好奇心的周氏。
因笑着耐心道:“娘,这河叫洲河,不过这里还不是主流,只是洲河的一支分流。得等出了天泉县境内,进了沅陵县境内后,才能看到洲河的主流,比这还要宽一半,最宽的地方,听说足有上百丈呢,特别的壮阔好看,您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
顿了顿,又道:“这河也流不到天边,不过倒是会一直流到府城,再穿城而过,听说到隔壁的柳宁府后,再与那里的一条叫青衣江的江流汇合,继续往下流。总归就是小河流入大河,大河再流入大海,大海的水再让太阳晒得升上天空去,化作雨水与雪水再落下来,又变成小河流入大河,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周氏不想眼前她以为已经够宽了的河,据季善说来,仍只算得上一条小河,惊讶道:“天哪,还有上百丈的河吗,那得多宽啊,住河两边的人不是生来就享福了,再是遇上干旱的年头,也旱不着他们啊!善善,你才说得等出了天泉县境内,难道我们还没出天泉呢?这都走四天了,竟然还没出天泉,那会宁府得多大,这天下又到底得多大啊!”
季善仍十足的耐心,笑道:“明儿就能出天泉境内了,然后过一截沅陵县境内,再过一截蒙山县境内,便能进入府城境内了,虽说如今天寒地冻的赶路人是冷了些,遭罪了些,倒不想因为赶路的人少,路反倒更好走些,看来要比预期的提前一两日到达也未可知。”
“住洲河两旁的人遇上干旱年头的确旱不着,可遇上洪涝年头,就遭罪了,听说经常都要让水灾逼得地里一粒粮食都收不上,家里房子还要被冲塌,人和畜生还要被冲走,日子还没咱们清溪的人好过呢。”
周氏忙道:“我明白了,就跟咱们清溪镇上的河一样,一遇上大雨就要涨水,一涨水最先遭殃的可不就是镇上的住家户们吗?”
季善笑着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了。反正还要走至少六七日,才能抵达府城呢,娘可以一路看过去,等到了府城,日日看到的都是房子和人,热闹得不得了,想再看到这样的风光,怕是怎么也得一年半载后的去了。”
周氏想到前几日自己看到的天泉县城,忙道:“府城难道比县里还大,还热闹呢?我瞧着县里已经够大,够热闹了啊,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热闹的地方呢!”
季善笑道:“府城管县城,肯定要比县城更大更热闹啊……说了这么半日的话儿,吹了这么半日的风了,娘累了没,要不放下帘子,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再看也不迟?”
周氏却是摇头,“我还没看够呢,这些风景之前真是做梦都没梦到过,倒不想如今竟能亲眼看见,我哪里舍得不看?我再看一会儿,善善你要是累了,就闭着眼睛歇一会儿吧。对了,把小毯子盖好,省得冷着你。”
季善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不再说多,低头喝起茶来。
这已是他们一行出发的第五日了,所幸一切都顺利,周氏的状态也已肉眼可见的在变好,季善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总算可以松懈下来了。
当日他们出发时,刚到镇上,就遇上了季莲花与虎头,姐弟两个都冻得鼻头通红,一问,果然天还没亮,他们便已偷偷起了身,偷偷出了家门,一路摸黑赶来了镇上送季善与周氏。
当下连季善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明明之前她就给季莲花带了信,说他们出发时,不用季莲花和虎头来送了,总之她会照顾好周氏的;也让他们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实在遇到困难了,就去找季家村的里正,不然就去沈家村找沈九林与路氏,——至于周氏的兄弟嫂子弟妹们,说是亲娘舅,却压根儿指望不上,连周氏和离这么大的事,他们也只是听得周氏不会回去拖累他们,便都松了一口长气,再不敢不问了,怎么可能还指望他们照顾外甥?
因为早就带了信,季善还当季莲花会依言不来送她和周氏了,却不想,不但她来了,虎头也来了,姐弟两个还都冻得瑟瑟发抖,可他们的年纪分明还只是两个小学生……
就更别说周氏了,霎时已是泪如雨下,一手抱了季莲花,一手抱了虎头,嘴唇抖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开口与季善说,要不她不跟他们一起去府城了,没娘是孩子是根草,她实在放不下两个还年幼的孩子,又知道季善肯定不会同意;她如果不去府城了,也的确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善善与姑爷好容易才帮她和离成功了,她不能白白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意才是。
想开口求季善要不带了季莲花和虎头一起去府城吧,又连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姑爷肯多养她一张嘴,已经是看在善善的份儿上了,再添两张,不是逼得姑爷再不肯与善善过下去了吗?
何况也要防着季大山母子追了来,没脸没皮的还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
偏季莲花与虎头不过几日不见,竟又懂事了几分似的,反倒都劝周氏不要哭了,“娘只管跟了大姐去府城,不要记挂我们,我们在家里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将来我们长大了,能养活自己了,再去府城瞧您,您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重。”
弄得周氏越发的泣不成声。
她早前何尝不知道一双儿女都让季大山和季婆子养歪了,尤其儿子,都十岁的人了,还那般的任性不懂事,偏季大山也不说送了他去学堂,好歹念几个字,或是去学一门手艺;也不带了他下田去,学着种田,再过两年该说亲了人,仍然啥都不会,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呢?
周氏那时候最大的心愿,便是儿女能快点儿懂事起来,省得一辈子都给误了。
只她在家里从来都说不上话的,纵然心里明白又有什么用,根本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日日都祈求老天爷,能让她的儿女忽然变得懂事了。
却不想,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真让她的儿女忽然都变得懂事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原因;母子之间也不得不长久的分离,以后怕是再见一面都难了……
之后周氏是被季善和杨嫂子一道,硬给扶上马车拉走的,倒是等马车出了清溪镇上后没多一会儿,眼泪便止住了,却红肿着眼睛,一直都不肯说话。
好在时间始终是冲淡一切的良药,她终究还是缓了过来。
待周氏又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色后,季善不让她看了,“娘,您必须休息一下眼睛了。来,吃点儿糍粑吧,吃了喝点儿水,睡一会儿,咱们还得赶两个时辰的路,才能到下一个镇子住店呢。我瞧着这天儿像是要下雨啊,可千万别下,就算真要下,也别下雪,好歹等我们到了府城再下,不然被困在前边儿那个小镇上,要啥啥没有,可就真遭罪了。”
周氏闻言,知道季善都是为了自己好,也就不再继续盯着外面看了,放下帘子道:“别担心,天儿虽暗,风也大,没准儿一会儿就把那些乌云吹散了,自然也就下不来雨了。善善,你也吃啊,别只顾着我……对了,前头姑爷他们有吃的吗,后头杨嫂子两口儿呢,有没有?可不能就咱们吃,白饿着了他们,尤其是饿着了姑爷才是,若不是我,他该跟你一辆车,你们一路说笑的,也就不会无聊了。”
季善笑道:“他现在也不无聊啊,正好跟孟二哥一起背书做文章,把过年期间荒废了的时间给补回来呢。莫不是娘觉得无聊了?那我请杨嫂子来我们车上,大家说话儿吧?估计她也正觉着无聊呢,以往她就总是跟我抱怨,说杨大哥闷得很,两个人经常都是一整天待下来,也说不上三句话,这一连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她肯定早就憋坏了。”
说完果然撩了车帘往后叫起杨嫂子来,“你要不要来我们车上大家聊天儿呢?”
果然杨嫂子也是一喊便应,让他们坐的那辆车的车夫把车一停,便跳到了季善和周氏车上,道:“亏得沈娘子叫我过来了,再与我们家那个大眼瞪小眼的待下去,我就真要憋疯了。前两日赶一天的路下来,还能说上十来句话,这两日直接不超过五句,癞蛤蟆戳一下,还知道跳一下,他倒好,戳十下都懒得跳一下,我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人呢?”
说得不但季善忍俊不禁,周氏也是抿嘴笑起来。
季善因笑道:“杨大哥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其他方面可都没的挑,对杨嫂子也是没的挑,你就知足吧你。”
周氏则道:“这老夫老妻的,肯定跟刚成亲的小夫妻有说不完的话不一样。”
杨嫂子吐了一口气,笑道:“平日里他不说话我巴不得呢,耳根多清净啊,这不是如今日日赶路,只能待在那么大点儿地方,赶路时能说话的人也只有他吗?他见我无聊,倒是说过让我来沈娘子车上聊天儿的,可我怕影响了沈娘子与周婶子说话儿,一直不好意思来。”
季善忙笑道:“这才几日没见呢,杨嫂子居然跟我生分起来了,那等到了家,可一定也要继续与我客气,不要吃我的火锅啊!”
说得杨嫂子忙忙摆手,“别啊沈娘子,我哪有跟您生分,我这不是您一叫就来了吗?可千万别让我只能看,不能吃啊,这些日子想您的火锅都快想得我吃不下睡不着了。我们家二少爷也是,好些日子都胃口不好了,您没见他清减了不少吗?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我敢说,他肯定也是想沈娘子的火锅闹的。”
季善笑不可仰,“杨嫂子就可劲儿拍我马屁,可劲儿给我戴高帽子吧。人孟二哥明明就是赶路累的,您当我不知道他前阵子出了一趟门呢?何况他念书一向刻苦,这些日子忙归忙,必定也是书不释卷,一刻也不敢懈怠,当然要瘦了。”
主子被夸了,做下人的自然也是与有荣焉,杨嫂子因笑道:“沈娘子这话倒是不假,我们二少爷的确打小儿就刻苦用功,只盼这次秋闱他能高中举人老爷吧,那我们家便能添二少奶奶,大少奶奶也能有个帮手了。这次过年我们家大少奶奶可累得够呛,还亏得今年客人比往年都少呢,要是仍跟往年一样,还不定得累成什么样儿,都说了好几次,希望二少爷能尽快娶亲,与她搭把手呢!”
季善笑道:“以孟二哥的底子和用功程度,这次肯定能高中了,你们家大少奶奶的心愿,也肯定很快能达成了,到时候我和我相公可一定要去讨一杯喜酒喝才是。”
心里则想着,既然孟大少奶奶都忙乱成那样了,也没听杨嫂子说孟家要接回孟太太与孟姝兰的话,看来就算孟夫子与孟竞已经心软了,那毕竟一头是结发几十年的夫妻,毕竟是亲女儿,一头则是亲娘、亲妹妹,时间一长气消了,岂能不心软心痛的?
可就算已经心软了,孟家父子依然恪守着当初对沈恒的承诺,这人品德行也着实值得称道了!
第168章 新的开始
季善与杨嫂子聊着天儿,周氏虽听不大明白他们聊天的内容,毕竟她们说的那些人,除了孟竞,她一个都不认识,什么秋闱什么火锅她也都是压根儿没听说过。
却也不妨碍她听得兴致勃勃的,这些都是她以往的生活里从未接触到过的,像眼下这样大家都闲适的坐着,什么都不用做,只管聊天说闲话儿的时光,也是她这辈子都从来没有过的。
让她终于有些明白季善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让她和离,一定要带她去府城了,原来她不是天生就该累死累活的,她也是可以过好日子的!
如此聊着天儿嗑着瓜子,时间自然过得快,不觉一行人已经抵达了他们早起出发时,就定好的今晚的落脚地,一个叫玉带的小镇子。
天色也暗了下来,随即更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显然周氏下午说的今儿风大,没准儿把乌云吹散了,自然也就下不来雨的话并没能说准。
好在玉带镇地方虽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条件倒还凑合,还在正月里因为住店的人少,收费也便宜,沈恒与孟竞商量后,索性直接包了一个院子,一行人都住了进去。
待洗过热水脸,喝过热茶后,季善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因见客栈老板挺好说话的,索性向他买了些食材,加上自己带的,再借了客栈的后厨,给大家做了个麻辣香锅;再加上带的腊肉腊鱼蒸肉等,竟也摆了满满一桌子。
大家连日赶路,都是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好容易能美美吃一顿了,便是连日瞧着都不大开怀的孟竞脸上也有了笑容,与季善道:“早就想念嫂夫人的好手艺了,只赶路辛苦,也不好意思劳动嫂夫人,好在今儿总算能一饱口福了。”
季善闻言,忙摆手笑道:“孟二哥还与我客气呢,想吃什么了只管开口便是,你和我相公能同窗,已是难得的缘分,大家还因此同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就更是难得的缘分了,千万不要因为过了个年,就变得生分起来了。”
一面招呼大家坐,“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开动吧,这麻辣香锅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因周氏红着脸说什么也不肯与孟竞同桌吃饭,觉得自己没那个脸,弄得杨嫂子两口子也是不好再坐下,少不得又拉了周氏一回,“这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娘就别讲究那么多了,您看您这死活不肯坐下,弄得大家都不好坐下,只能干站着,又是何苦?快坐下吧,再不坐我可恼了啊!”
拉得周氏总算满脸局促的坐下后,才招呼其他人也落了座,开动起来。
一桌子人都早是吃惯了麻辣味儿的,如今终于又能吃到了,自然都是大快朵颐。
便是周氏,一开始颇有些不习惯那份火辣与麻醉,等慢慢的品出了味儿来后,也不用老是要季善给她夹菜,不然根本不好意思夹了,不觉间自己也已在伸筷子夹菜了。
季善余光看在眼里,方松了一口气,周氏胆小怯弱的性子早就固定了,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且慢慢来吧,总归马上就到府城了,等她进了飘香后,还愁改不了吗?
一行人顶着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的小雨,又赶了七日的路,总算于月底赶到了府城。
就着沈恒的手先下了马车,季善随即转身又扶了周氏下车,“娘,到了,我们在府城的家就是这里了。”
周氏早被一路看过来的府城的热闹与阜盛给看得眼花缭乱了,还当县城就够大够富裕热闹了,却是连府城的一半儿都及不上,不怪之前他们村里的人去过一次县城,就够吹嘘至少几年了,他们要是能来一次府城,不是要吹嘘一辈子了?
如今她一个女人家却托善善的福,一路长了那么多见识的来了府城,还将在这里过日子了……
周氏心里有多激动,可想而知,还是听得季善的话,才回过了神来,忙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才小声道:“善善,这么好的宅子,一月怕是租金都得好几百文吗?那加了我,岂不是你和姑爷又得多花钱,要不,你随便给我找个地儿住得了,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成。”
季善见她虽被“大城市”的繁华花了眼,骨子里还是那般的胆小卑怯,笑道:“我不是早跟您说过了,这会花银子的人才会挣吗?且杨嫂子不是也跟您说过了,我如今能挣银子,养得起您呢?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先进院子里去瞧瞧吧,我先给车把势们把车钱结了,大家把行李都下了,搬进去后,再给您收拾房间啊。”
一面说,一面已推了周氏进院子里去,又笑着招呼正与孟竞说话儿的沈恒搬东西,“快过来干活儿了。”
周氏见大家很快都忙了起来,自然不肯闲着,也上前帮沈恒和季善下起行李后,之后又帮着全部搬进了屋里去,还帮着季善里外洒扫收拾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