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却是了无睡意了,道:“我睡醒了,马上也起来了,昨儿邻居们都送了礼来,今儿我得安排给大家都回礼才是。你就别管旁的,今明两日主要便是陪着爹娘,不然回头你回学里复课了,他们也回清溪去了,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厮守几日了,爹娘你还不知道么,等你过几日缓过来后,只怕又得急着回去了。”
沈恒道:“昨儿爹还与我说,村里大家伙儿一直等不到他们回去,还不定要如何担心呢,听他那意思,怕真是再过几日,又得回去了。”
“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么,最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旁人吃亏的,我倒是想把他和娘留下,不然就让大哥和三哥先回去的,但只怕是不行,爹肯定不放心只让大哥三哥回去。”
“且到时候再说吧……”
夫妻两个说话间,都已穿戴梳洗好了,便开了房门,先一道去了厨房里见路氏。
路氏正和面,瞧得季善与沈恒进来,立时满脸的笑,“恒儿,善善,不是让你们再睡一会儿吗,怎么都起来了?早知道我方才就不该去吵你们呢。”
季善忙笑道:“哪是娘吵醒我们的,我们早就醒了,倒是娘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对了,我娘怎么不见?”
路氏笑道:“亲家母一早就起来回飘香去了,说是家里既有人照顾了,她也该回店里去瞧瞧了。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忙就够了。”
“我留下来帮娘的忙,相公你找爹和大哥三哥说话儿去吧。”季善说着,便把沈恒往外推。
沈恒便笑着与路氏说了一句:“那娘,我先找爹和大哥三哥去了啊。”,顺势出了厨房。
路氏这才压低了声音与季善道:“我一晚上都不敢睡实了,就怕、就怕一觉醒来,才发现是在做梦,善善,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好在今儿已经证明不是在做梦了,今晚我肯定就能睡踏实了。”
季善笑道:“我跟娘是一样的感觉,但我好歹还是睡了个整觉,比娘要强些,那娘今儿好生睡个午觉吧,不然再熬下去,人都要熬坏了。”
“我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可能熬坏?我精神好得能绕整个府城跑三圈好吗?”
“那等后日相公去拜见府台大人了,我和娘逛街去?感觉好久都没买过东西了呢,后日定要逛上一整日才是,正好如今也没那么热了……”
婆媳两个一边说笑着,一边手下也是不停,很快便做好了早饭。
待一家子团团坐着吃毕后,除了季善陪着路氏去了一趟菜场,买了些新鲜的肉和菜回家,一家人连同次日,都没再出过一次门,就父子母子兄弟相守着,说些在旁人听来翻来覆去,毫无意义的车轱辘话儿,却都因为失而复得,而觉得如今一家人能相守在一起说一些废话,也是这世间最幸福满足的事儿。
如此到得第三日,沈恒一早就起来了,换上季善昨晚便与他准备好的月白长衫,再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待用过早饭,便辞了沈九林路氏与季善,带着同样是季善昨儿便与他准备好的十二色礼盒,坐车去了府衙,拜见罗府台。
至于罗府台之前说的让沈恒等他派人来接,话虽如此,沈恒却如何真能这般托大,罗府台既是尊也是长,当然得他主动去拜见了。
季善一直在巷口目送着沈恒坐的马车消失不见后,才折回了家里,笑着招呼路氏上街去,“前儿可说好了,今儿要逛一整日的,娘可别逛到一半,就说逛不动了,想回家了啊。”
又问沈九林沈石沈树要不要一起去,“横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沈九林父子三人却是有过“前车之鉴”的,如今如何肯再陪婆媳二人上街去?他们宁愿在家下一整日的田,也不要再陪女人逛街好吗!
忙都笑着婉拒了,“我们还是留下捡一捡屋顶上的瓦,再通一通阴沟什么的吧,这已经入了秋,暴雨是不会有了,可回头秋雨一来,接连下个七八日十来日都不是没可能,时间长了一样要漏雨涨水,趁我们在这儿,捎手就把这些给做了,也省得再花钱找人来做。”
季善与路氏听得对视一眼,都是忍俊不禁。
路氏因笑道:“你们留在家捡瓦通阴沟是幌子,不是陪我们逛街才是真吧?你们不想去,我和善善还不想带呢,只会一个劲儿的催催催,没的白扫我们的兴,善善我们走吧,不理他们了,午饭你们爷儿三个也自己解决吧。”
季善待沈九林应了,才笑道:“那爹、大哥、三哥,我和娘就先走了啊,回头你们也不用想着来接我们了,我们若实在买得多了后,就让店家帮忙送一下,或是叫个车,一趟拉回来也就是了。”
说完方与路氏手挽手出了家门,到巷口叫了个车,直奔大街上而去,比着原样,把上次路氏一行回去带的那半车吃的穿的用的,又都买了一份。
看得路氏直心疼,好几次都劝季善,“善善,要不别买了,或是都少买一点儿,除了咱们自家人的,左邻右舍和村儿里的人就都别买了吧?本来给他们就是情分,不给才是应当,况我们也不是没买,是之前就买了,因为临时出了事,才没能带回去的,哪能再破费一遍,家里又没有金山银山。”
季善却每次都是摆手笑道:“没事,这些都是小钱儿,比起相公能平安回来,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便是花尽了我所有的钱,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却是之前接到噩耗后,沈九林与路氏都乱了套,满心都沉浸到了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欲生里,哪还顾得上随车带的那些吃的穿的用的这些身外之物呢?
况带的那些吃食点心本来也不能久放,沈石与沈树只得强忍悲痛送人的送人、扔掉的扔掉,加上一路昼夜不停的赶路,路氏买的好些小玩意儿也坏的坏、掉的掉,没剩下多少了。
所以季善今儿才会特意带路氏上街来,该补上的都给补上,还打算给沈恒买一块玉观音,回头送到玄宁寺请大师开过光后,便跟他的婚戒一起挂在脖子上,希望以后能保佑他平平安安,再无灾祸。
可惜路氏还是很心疼,毕竟那些银子都是善善辛辛苦苦赚来的,她哪能为了自己回去显摆时的一时风光与得意,便让善善破费了一次不够,还要破费第二次?
最后季善到底却不过路氏,少买了一些东西,省下了六七两银子,路氏这才高兴了起来。
不过到季善给沈恒选玉观音时,路氏却一点没再觉着贵,四十几两银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让店小二给包起来了,还与季善说:“我身上没带银票,善善你先给了,等回了家,我再给你啊……你就别与我推辞了,就许你当娘子的心疼相公,不许我当娘的心疼儿子呢?就像你才说的,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花再多的银子,我都心甘情愿!”
还是季善再三劝她,“娘您之前给我买镯子,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了,这玉观音哪能再让您破费,您和爹总不能一点傍身的银子都不留,反而还欠外债吧?我们可是至亲骨肉,我的就是您的,何必还非要与我这般计较呢……那您看这样行吗,我出三十两,剩下的银子您来出,总成了吧?您要再与我推辞,可就真是应了那句话‘儿媳妇永远是外人’了哈。”
路氏这才没再坚持,心里却是更疼惜季善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对她儿子还那般的情深义重,当真是满世间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一直逛到半下午,婆媳两个才满载而归。
看得帮忙出来搬东西的沈石和沈树都是直咂舌,“娘和四弟妹这么迟都没回来,我们已经猜到你们肯定买了不少东西了,却还是没想到竟买了这么多!”
又压低了声音嘀咕,“亏得没跟了一起去,不然肯定已经累傻了。”
沈九林则是拉了路氏便到一旁去低斥:“你怎么又让老四媳妇破费这么多呢,我昨儿不是就告诉过你,她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的,让你别看见了这个也想买,看见那个也走不动道吗?”
说得路氏满心的委屈,小声道:“我一再劝阻了善善的,这不是劝不住吗?亏得我劝了呢,不然还得多花出十来两银子来。”
季善眼尖,很快便注意到了沈九林在恼路氏,忙上前笑道:“爹别再怪娘了,真都是我自己坚持要买的,因为觉得比起相公能平安回来,再多的银子都算不得什么,您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心里却最疼相公我们都是知道的,就不信您不是这样想的。”
顿了顿,已果断岔开了话题,“对了爹,都这个时辰了,相公都还没回来,中途他可托人带过信儿回来什么的?”
沈九林这才不再瞪路氏了,道:“老四就是一直什么消息都没有,看来府台大人果然留了他吃饭喝酒?可就算吃饭喝酒,也吃不到现在这个时辰啊,莫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季善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沈恒是去府衙的,肯定出不了什么事儿。
但这种他一旦出了门,除开去府学之类常去的地方,便等同于是暂时失去了行踪的感觉也是真的让人很不爽,得想个什么法子,解决一下这个问题才是啊!
一家人把东西都搬进了屋里去,季善又帮着路氏收拾了一回,眼见时辰不早,连晚饭的米饭都先蒸锅里了,才终于听得外面有人在外面喊‘沈娘子’。
季善与路氏忙迎了出去,沈九林父子三人听得声音,忙也自厅堂里跟了出去。
就见是个面生的年轻人架着沈恒站在门外,一见季善便笑道:“这位便是沈娘子了吧?我是府台大人跟前儿的川连,因今儿大人和沈相公高兴,都多喝了几杯酒,所以大人特地让我送沈相公回来,还请沈娘子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季善早经罗晨曦主仆几个之口,听过川连的大名不知道多少次了,知道他乃罗府台的贴身心腹小厮,当然客气有加,忙笑道:“川连大哥太客气了,有劳您特意送我家相公回来,我们感激且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见外。”
忙示意沈石沈树上前接过了仍迷迷糊糊的沈恒,才又笑道:“还请川连大哥进屋去喝杯茶吧,今儿实在辛苦您了。”
川连却是笑道:“沈娘子不必客气,以后大家就是自家人了,您千万别与我见外,大人还在府里等着我回去服侍,我就先告辞了,等回头得了闲,再来沈相公沈娘子家里吃茶也不迟。”
说完抱拳一礼,又冲后边儿的沈九林与路氏一欠身,转身大步去了。
余下季善等川连走远了,才咝声问一旁的路氏,“娘,方才我没听错,川连大哥是说的‘以后大家就是自家人了’吧?这什么意思呢?”
路氏道:“我也听见他是这么说的,不然你等恒儿清醒些后,问问恒儿,他肯定知道。”
“也只好这样了。”
季善应着,见沈石沈树已搀了沈恒往屋里去,忙关了大门,也跟了上去,待进了屋里,让沈恒喝了一杯酽茶,瞧得他终于清醒了几分后,才嗔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呢,也不看看如今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可还吃着药呢,安心要气死人是不是?”
罗府台也是,明知道沈恒他才死里逃生归来,任谁都瞧得出瘦了一大圈儿,元气大伤,怎么还让他喝这么多酒呢?就算他是尊长,也不该这样才是……
念头才刚闪过,沈恒已酡红着脸、大着舌头开了口:“善善你、你别生气,我不是安心要喝多的,实在是、是今儿太高兴了。你不知道,府台大人他、他竟然说要收我为弟子,他老人家至今唯一的入室弟子!你说叫我怎能不高兴,能得府台大人这样人品才德都万中无一的尊长为恩师,简直就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福气啊!”
季善已是转嗔为喜,好容易等沈恒说完了,立刻道:“真的吗,府台大人他真的说要收你为入室弟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别人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也就不怪你高兴成这样了,我现在也高兴得想喝上几杯,来个不醉不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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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好人有好报
便是季善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知道入室弟子与寻常弟子是不一样的,入室弟子乃是师父亲密亲传的弟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是师父培养的继承人。
打个比方,孟夫子那样开私塾广收学生,从蒙童到三三十岁学生都有的,严格来说,便与他所有的学生都算不得是师徒,他哪怕一辈子教了成百上千的学生,也没有一个是他的入室弟子,若非要择一个说是他的入室弟子继承人,那便只能是孟竞的大哥孟章了。
其他学生对他虽也该敬着,却不过就是出于情分而已,没什么利害冲突时,敬着让着是情分;一旦有了利害冲突,不敬着不让着,那也是应当,旁人至多嘀咕几句也就罢了。
反之,叶广之于季善来说,便算得是入室弟子了,师徒之间的拜师程序虽然因为季善不看重这些,而一切从简了,那也是正式磕过头敬过茶的师徒,季善教起他厨艺来,也是从不吝啬藏私,那叶广某种程度上来说,便也算得是她的继承人了。
用叶广的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此便要将季善当自己亲生的父母一般孝顺,将来还要为季善‘养老送终’的。
那如今罗府台既说的是要收沈恒为入室弟子,便相当于是季善与叶广师徒之间一般,罗府台不但自此要将自己的才学见识、为人处世的原则方法都倾囊教给沈恒,将来沈恒不出意外,还能继承到他的人脉关系,尤其是在罗府台没有亲生儿子、嫡亲侄子也都不成器的情况下。
当然,沈恒自此也要视罗府台为父,事事都“弟子服其劳”,无论公事私事,事事都得替罗府台考虑在前头,为罗府台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将来若罗府台遇到了什么灾祸,他也休想独善其身,少不得要跟着一损俱损了。
不然便是欺师灭祖,忘恩忘本,所有人都要鄙视唾弃,要成为一辈子怎么都洗不去的污点的!
然就算如此,能得罗府台亲自开口,说要收沈恒为入室弟子,一样是沈恒赚了,且赚大发了,等消息传开后,还不定得让多少人羡慕妒忌恨呢!
是以季善是真的惊喜,说完立刻又道:“你喝得这样醉醺醺的,不会是听错了,或是弄错了吧?这样的好事儿可是府学所有人都求也求不来的,怎么就会忽然砸到你头上了?真的是府台大人亲口说的吗,当时除了你和府台大人在,还有没有其他人在?那府台大人说了什么时候行拜师礼吗,若是真的,我们可得即刻开始准备拜师的一应礼物了,你知道一般尊长收入室弟子时,都有些什么礼仪,要收什么礼物才显郑重吗?”
沈恒的回答是头重重落到桌子上,很快睡了过去,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把季善满腔的激动霎时给浇灭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道:“你迟那么几秒再睡能怎么着,倒是会吊人胃口!”
却还是忍不住心痛他今儿累了,才肯定也把头磕痛了,忙叫了路氏,“娘,您帮着我把相公扶回房里去,让他先好生睡一觉吧,等他睡醒了,有话咱们再慢慢儿说也不迟。”
路氏忙应了,“我也觉着不必急于这一时,让他先睡醒了再说吧。”
与季善一左一右搀起沈恒,将他扶到房里床上去躺好,还忙去打了热水来,让季善帮着他擦了脸手和脖子,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后,才与季善一道,轻手轻脚回了厅里去。
沈九林父子三人都坐在厅里等着,一见婆媳两个出来,沈九林先就道:“老四安顿好了?”
路氏“嗯”了一声,“安顿好了,睡得还挺香……”说着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我怎么闻着像是有什么东西烧糊了……哎呀,我锅里还蒸着饭呢,看我这记性,竟给忘得干干净净,完了完了……”
一边嚷嚷着,一边已忙忙往厨房跑去。
余下其他人都忍不住好笑,季善则笑着也要给她帮忙去。
却让沈九林给叫住了,“老四媳妇,让你们娘一个人去就是了,她忙得过来的,我有话想问你。才老四说府台大人要收他做那什么、什么入室弟子,入室弟子是什么意思呢?看你和老四都那么高兴,应该是很大的喜事吧?”
季善笑着点了点头,“是的爹,是很大的喜事,相当于是亲传弟子,跟自己的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了,所以相公才这般高兴呢,府台大人实在是位品德才干都上佳的令人敬重的尊长,这样的福气,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沈树也笑着道:“爹,这么说吧,就跟我和我师父是一样的道理。我师父教了我十几年的木工,能教的都教给我了,我如今虽已出了师,早单独在做活儿了,四时八节一样得备了礼去看望师父,师父家有个什么大事小事,我也得立刻去帮忙,算是大半个主人家,将来万一我师父……我也要给披麻戴孝的。当然,我刚单独做木匠活儿时,也都是靠的我师父的名头,还有好些活儿干脆就是我师父帮我拉来的,所以我也理所应当孝敬我师父才是。”
沈九林这下明白了,“也就是说,老四以后就是府台大人最亲近的徒弟晚辈了?那可是府台大人!难怪你们这么高兴,是该高兴才是,我们老沈家的祖坟当真是冒青烟了!”
季善见沈九林高兴得直搓手,笑道:“看把爹高兴得,那我要是再告诉您,府台大人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您岂不得更高兴了?总归这真的是天大的喜事,比相公当初中案首,甚至将来中举人,还要让人高兴。”
沈九林又有些不明白了,“老四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府台大人没有儿子,难道他不止是收老四做徒弟,其实还要收他做儿子呢?那可使不得,府台大人既有亲生的女儿,自然一应财产都该是自己女儿的,不然也该是他的父母亲人本家族人的,咱们可不能白占人府台大人这个便宜才是,我们是穷,但不该我们的,我们可一文都不能要!”
说得季善“噗嗤”笑了出来,“爹想到哪里去了,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府台大人没有儿子,那将来他的人脉关系,不出意外,便该是相公这个做弟子的继承。至于府台大人的财产,别说本来就没有相公的份儿了,就算府台大人出于师徒情分,要分一些给相公,我们也不可能要一分一毫,反倒我们以后都该倾尽所能的孝敬府台大人,衣食住行样样都该无微不至才是。”
可光罗府台的人脉关系,那已经是一笔无形的巨大财富了,不然以沈恒的出身家世,就算将来有幸中了举人进士,说句不好听的,想要把路走顺走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他再慎独、再问心无愧,谁就能保证不会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一日了?
但若能做了罗府台的弟子,能背靠罗府台这棵大树就不一样了,——不怪钱师爷前儿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怕是当日罗府台便已决定要收沈恒做弟子了吧,他这次当真是好人有好报,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沈九林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这心里也太过不去了,倒像老四拜府台大人为师成了他有所图,我们沈家也有所图了似的,回头万一府台大人的亲族本家闹起来,大家也不好看。”
顿了顿,“不过光人脉关系也够难得了,我虽然是个乡下人,也知道很多时候其实人脉关系比银子更值钱,有了人脉关系,办什么事都更顺利,银子自然也就有了;反之,纵有金山银山,也是坐吃山空。那老四以后可得加倍孝顺府台大人,比孝顺我和你们娘还要孝顺才是。”
季善摆手笑道:“爹放心吧,相公和我心里都有数,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本来这也不是我们强求来的,而是有相公舍己相救在先,又有府台大人心正体下在后,大家都是种善因得善果,都有一颗正直的心,当然会师徒相得,皆大欢喜的。”
不然若遇上的是别的官员,沈恒一个小小的秀才,舍己相救尊长,那不是理所应当吗?就算不幸真回不来了,至多补偿些银钱也就是了,谁还能说他半个‘不’字的?
沈树忽然道:“四弟妹,四弟方才喝得迷迷瞪瞪的,怕是自己已经回了家都不知道,你说他、他不会是弄错了,其实没有收徒弟的事儿吧?那可是府台大人,那么大的官儿!我这心里忽然不踏实得很,就怕我们现在高兴得太早,结果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说得季善心里也不踏实起来,迟疑道:“应当……不至于吧?这种事相公怎么可能乱说,就算他喝多了,不是都说喝醉了的人其实心里都是清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