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世上有三件事不可信,一是老寿星说不想活了,二是少年人说不想长大,三嘛,就是大姑娘说不想嫁了……”
“你这个促狭鬼,不但笑话儿我,还变着法儿的笑话儿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晚间自然季善便歇在了罗晨曦处,也省得天都黑了还要再折腾。
接下来几日,那万妈妈与林妈妈除了出过一次门,悄悄儿到季善家一带又打听了一回季善和沈恒的情况外,便一直窝在客栈里,据说连吃饭都是让店小二给送到房里的。
季善见她们按兵不动,自己自然也是按兵不动,要么就在家里带着青梅给沈恒做中衣,要么就去府衙过问罗晨曦的嫁妆操办进展。
至于万妈妈与林妈妈再次打听她和沈恒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也没管。
左不过是二人意识到了刘捕头忽然上门盘查她们只怕不是巧合,再就是也想着要知己知彼,所以才会再次来打听他们,毕竟二人瞧着都是精明能干之人,肯定做不到在客栈干等。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季善心思已都放到沈恒下场之事上了,——算着时间,沈恒已经下场了,就是不知道今年的题目难易程度如何,这就要等罗府台收到第一手的消息后,季善才能知道了。
万妈妈与林妈妈却再次找上了门来,这次便两个人四只手都提了礼盒了。
同行的还有一位瞧着比她们穿戴得更加体面,也一举一动都更加板正威仪的妈妈,见了季善便给季善屈膝行礼,“我是我们府里二夫人跟前儿的范妈妈,见过沈娘子了。”
季善见范妈妈瞧着比黄太太都更体面几分,已大概猜到她的身份了,听得自己果然没猜错,因笑道:“原来是范妈妈,请坐。”
待对方坐了,万妈妈与林妈妈则自觉站到了她身后,方又笑道:“不知范妈妈登门所为何事?若还是为的之前贵府这两位妈妈登门说的那件事,我记得我当时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应当不是你们家那位走失了的小姐,还请你们别处找去,怎么几位今儿又来了?”
范妈妈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是腰肢笔挺,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刻意端架子,继而生出厌烦之心来。
闻言一脸歉然的笑道:“当日的情形我已听她们两个说过了,也不怪沈娘子不高兴,实在是我们诚意不够。可这么大的事儿她们岂敢做主的,要是回头出了什么差错,她们哪担得起那个责任?还请沈娘子千万不要与她们一般见识。”
季善淡淡笑道:“不敢,就像范妈妈说的,这么大的事儿的确再谨慎也不为过,所以的确怪不得她们。那范妈妈今儿过来,是为了做万妈妈林妈妈所谓的‘进一步证实’吗?我相公这几日正是秋闱最关键的时期,我实在没那个闲心与几位多说,范妈妈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证实就请快说快做,证实过了我不是,也好各自忙各自的事,您说呢?”
看在范妈妈态度还算不错的份儿上,她便配合她一下,也好早些出一个结果吧。
范妈妈忙笑道:“其实今日亲眼见过了沈娘子,我已经觉着不需要再进一步的证实了,因为您跟我们家二夫人年轻时,就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这万妈妈与林妈妈平常都是在外院服侍的,见到我们二夫人的机会不多,所以一时看不大出来也是有的。我却是打小儿就服侍我们二夫人的,自然知道她在沈娘子这个年纪时长什么样儿,若不是亲生的母女,哪能长得这样相似?”
万妈妈闻言,忙赔笑道:“二夫人早年大多数时候都跟着二老爷外放在外,好容易二老爷擢升回了京,二夫人跟着一起回来了,我们却照样一年都无福得见二夫人几次,就那几次,还是远远的看见,根本不敢靠近了。所以上次才没瞧出沈娘子跟二夫人生得像,但当时我们也已觉得沈娘子瞧着好生面善,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了,是吧林妈妈?”
林妈妈忙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我们当时就觉得沈娘子面善了,我还说了一句我们二夫人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美人儿,沈娘子偏也这般美貌,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儿?不想果然是真的!”
季善等三人都说完了,才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不是没有,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可不想回头她信了范妈妈三个的话,巴巴到了京城,人家却根本不认她,毕竟阜阳侯府已经有一位三小姐了,她又算什么呢?
范妈妈忙笑道:“沈娘子言之有理,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还得有劳沈娘子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当年我们家小姐生下来时,左后腰上便有一小块儿蝴蝶状的胎记,不知沈娘子左后腰是否也有这样一块儿胎记,能容我瞧瞧吗?”
季善这下没法再安慰自己,可能真是巧合,她跟阜阳侯府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因为她左后腰的确有一块儿蝴蝶状的胎记,她自己虽看不到,却听沈恒说过很多次,每每他们……的时候,他也总是爱不释手,这么私密的事,范妈妈便是手眼通天,也肯定是打听不到的。
那便只剩一个可能,她真是阜阳侯府走失多年的女儿了,不然怎么可能时间、衣物、胎记都对上了?再巧也不可能巧到这个地步!
范妈妈这样积年的老妈妈,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是炉火纯青,只看季善的神情,已能猜到她左后腰上应当的确有胎记了。
心下欢喜之余,忙又赔笑道:“我知道我提这样的要求实在太无礼了,但兹事体大,不亲眼瞧一瞧沈娘子腰间,万一将来……,所以,还请沈娘子能配合一下。”
季善闻言,思忖片刻,到底点了头,“好吧,那范妈妈请随我来。”
起身引着范妈妈去了她的卧室,既然原主真是阜阳侯府的女儿,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范妈妈便亲眼瞧过季善腰间的胎记了,“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只如今小姐长大了,胎记便也跟着长大了不少,但的确是那个形状……这次夫人终于可以跟小姐团聚了……”
说着眼睛都红了。
季善见状,心下稍松,看来至少原主的亲娘是很期待能找到她,能与她团聚的……
她引着范妈妈又回到了厅堂里,分宾主再次落了座,方问道:“现在胎记范妈妈也证实过了,可还要做其他的证实?”
范妈妈忙笑道:“胎记就是最好的凭据了,哪还犯得着再做旁的证实?所以小姐就是我们家的小姐……”
说着站起身,拜了下去,“奴婢见过小姐。”
后面万妈妈与林妈妈见状,忙也跟着拜了下去,“奴婢们见过小姐。”
季善就算之前已受过焕生与青梅的跪拜礼了,这会儿依然受不了范妈妈三人的说跪就跪,忙站起身避到了一边,道:“三位妈妈都快起来吧,如今说什么都还言时过早。范妈妈,您先起来吧,您不起来,万妈妈与林妈妈肯定都不会起来,您快起来坐下,我有话要问您。”
范妈妈闻言,这才站了起来,却没有立时就座,而是待季善坐了,才自己也坐了,问道:“不知小姐有什么要问奴婢的?”
季善淡淡笑了笑,才问道:“虽然无论是之前万妈妈与林妈妈也好,还是今儿范妈妈也好,都没与我说过你们到底是来自京城的什么人家,但我也已知道,三位是来自京城的阜阳侯府了,没错儿吧?”
这本来也已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何况该证实的都已证实过了,范妈妈自然犯不着再隐瞒。
立时笑着点头应了:“小姐真是冰雪聪明,没错儿,我们的确是来自京城的阜阳侯府,也就是您的亲生本家,您的亲生父亲和母亲是侯府的二老爷二太太,如今二老爷已官至从三品兵部侍中。至于我们侯爷,更是五军都督府的五位掌印都督之一,所以我们侯府在京城都还算排得上号,等将来小姐到了京城,自然也就知道了。”
虽说小姐嫁的是案首,指不定很快还会成为举人娘子,姑爷还拜了会宁府的府台为师,算是有本事有前途了,也得让她知道,她的亲生本家更显赫才是。
季善笑着点点头,“多谢范妈妈如实相告。那二老爷二夫人还有其他儿女们?之前听万妈妈林妈妈说过,贵府遗失在外的是你们家的三小姐,可我怎么听说,贵府的三小姐去年才风光大嫁给了长公主的长子呢?既然三小姐一直都在贵府,如今你们寻的,又是哪位三小姐呢?”
第217章 神神秘秘 考完归家
范妈妈没想到季善连这些都知道,忙严厉的看向了万妈妈与林妈妈。
定是这二人上次对着小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不然就是在客栈里说话没个避忌,才会让小姐什么都知道了的,至于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跟大小姐脱不了干系,——看回头她们家夫人知道了饶得了哪一个,太夫人又饶得了哪一个!
万妈妈与林妈妈也不防季善竟会说出‘可我怎么听说,贵府的三小姐去年才风光大嫁给了长公主的长子’这样的话来,见范妈妈满眼的冷厉,心虚之余,忙都拼命的摆手,示意她们没说过……至少没说那么多。
说到底她们都是下人,主子有命,岂敢不听的?但她们也省得利害轻重,哪敢什么都说,所以是真不知道沈娘子是怎么知道的……不对,沈案首不是拜了罗知府为师,沈娘子也与罗小姐很要好么,一定是从罗知府和罗小姐那里打听来的!
万妈妈想到这里,忙停了摆手,杀鸡抹脖的冲范妈妈使眼色。
却见范妈妈已是一脸的恍然,知道她也想明白了,方松了一口气。
范妈妈的确已想明白了,忙看向季善笑道:“回小姐,二老爷与二夫人膝下还有两位爷和一位小姐,两位爷分明在府里行二和行五,小姐则行三,便是您才说的那位嫁给长公主长子的小姐了。至于小姐您,当初的确本该行三的,只您还未来得及序齿,便走失了,所以就让如今的三小姐行了三,等小姐将来到了京城,拜见过了二老爷二夫人与太夫人,还有府里其他长辈后,应当会给小姐重新序齿的。”
“原来是这样。”季善笑着点点头,范妈妈这番说辞听起来倒是无懈可击,可她却怎么就是觉得怪怪的?
万妈妈林妈妈又当她是瞎的不成,所以才敢直接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便跟范妈妈又是摆手又是使眼色的,不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季善随即已又道:“那范妈妈方便告诉我,二老爷二夫人如今贵庚几何,生辰在几月,二爷五爷三小姐又分别多大年纪吗?也省得我回头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范妈妈听季善说到了‘回头’,只当她已是愿意进京了。
也是,那么显赫的亲生本家,那么显赫的亲生父亲与伯父,那沈相公就算是案首,就算是知府的弟子,平日里也是高攀不上的,如今竟有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谁会傻到放过?
因想也不想便笑道:“这些事纵小姐不问,我也肯定都会告诉小姐的。二老爷今年四十二了,二夫人则要小一些,等开了年才满四十;二爷是我们二房的长子,今年二十二,已经娶了二奶奶,还于今年年初为小姐添了一位小侄儿了;五爷今年刚十五,还在族学里念书,二老爷因为当年便是我们勋贵人家里出了名的才子,可是凭自己本事考中的举人,因五爷打小儿也喜欢念书,所以对五爷寄予厚望。”
“至于三小姐,倒是与小姐同岁,都是己卯年生的……”
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意失言了,忙笑着岔开了,“二老爷与二夫人十分恩爱,因此我们二房没有庶出的爷和小姐,且二老爷温文儒雅,学识渊博,二夫人则温柔和善,是阖府乃至阖族都出了名儿的好性子,等小姐进京后,自然也就知道了,所以不必担心……”
季善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范妈妈,看她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到什么时候,不怪能做侯府夫人的贴身妈妈,如此的体面呢,的确有其过人的本事,单这份养气功夫,便多少人难以望其项背了?
可惜大抵是她的笑容和神情太有杀伤力了,所以范妈妈终究还是拜下了阵来?
季善见范妈妈终于说不下去了,这才继续似笑非笑着,开了口:“方才听范妈妈说来,我竟然与你们府里如今那位三小姐同岁,那是她大还是我大呢,应该是我吧?这么说来,我的生辰应当是年初,她的应当是年尾了?可这也不对啊,岂不是二夫人当年刚生下来我,可能连月子都没出,便立时又怀了她?二夫人不怕伤身体呢!”
范妈妈察觉到自己后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不由大是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那么大意。
说到底,她心里高兴自家夫人终于能和亲生女儿团聚了之余,多少还是有几分倚老卖老的轻慢之心的,不然也不会老虎当了兔子打啊,也不知现在再圆话,说小姐跟三小姐当年其实是双生女,小姐还能信吗?
范妈妈只得强笑道:“这不是二老爷与二夫人太恩爱了么?其实三小姐本来也不该与小姐同岁的,她、她当初早产了三个月,刚满七月就落地了,好容易才养大的……总归等小姐回头进了京,见到了二夫人,便什么都知道了,只不知小姐什么时候方便随我们进京去?如今天儿不热不冷的,赶路倒是正正好,若再过一阵子,天儿冷了,又是雨又是雪的,赶路就真是遭罪了。所以我觉着最迟这个月月底之前,我们一定要出发,小姐意下如何?”
季善不似笑非笑了,直接敛了笑,淡淡道:“我记得方才一照面,我就说了我相公这几日正是秋闱最关键的时期,范妈妈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范妈妈越发摸不透季善了,方才一照面她便知道季善是个有主意的了,心里还曾高兴,哪怕流落在外多年,早年日子也过得那么苦,小姐还是能逆风翻盘,把日子过成如今这样,回头自家夫人见了,也不至太伤心难过愧疚,总能心安几分了。
可这会儿她又忍不住希望季善别这么有主意了,那便不会这般的难缠了;且那可是侯府啊,那般显赫富贵的亲生本家,小姐不是该她一说月底前出发,便立时说‘好’,甚至还要催着她更早一些出发吗?
到底怎么想的呢!
范妈妈只得笑道:“我自然没忘,这可是大事,那小姐的意思是?”
季善道:“我的意思便是,我要在家等我相公考完回来,实在不得空随几位进京去。”
那怎么行,太夫人可还等着小姐呢……范妈妈忙道:“那小姐的意思是,要等沈相公考完回了会宁,再随我们一道进京去吗?不然这样吧,我们先去省城等着沈相公,等沈相公考完了,再一道进京去?既是小姐的夫君,便是老爷夫人的女婿,照理沈相公也该去拜见一下自己的岳父岳母才是。”
季善仍是摇头,“还是不了,我相公考完还要回来拜见恩师,还要等着放榜,等放了榜再过一阵子,又该收拾一番,回老家去过年了。所以实在不得空进京,范妈妈一行还是早些回京去吧,不用管我了。”
范妈妈傻眼了,“小姐这怎么成呢,我此行就是特地接您进京的,您要是不去,我该怎么见二老爷二夫人呢?那可是您亲生的爹娘,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年就算对您没有养恩,却有生恩,好容易如今找到了您,您难道就不想早日见到父母亲人,不想与他们相认团聚呢?”
这一点点小矫情、小拿乔她可以理解,也可以忍受,可过了就只能适得其反了!
季善扯了扯唇,道:“范妈妈连一句实话都不肯与我说,若说之前没有证实我就是你们家走失的小姐,您不肯说,怕横生枝节还罢了;如今都已证实了,您却还不肯说,可见我这个走失的女儿在你们老爷夫人眼里心里,也不过如此。那我何必还要跑这一趟呢,就当你们压根儿没找到我,我也压根儿没见过你们,大家仍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多好。”
到底当中有什么秘密、什么隐情,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便想让她赶着进京去,当他们是侯府就多了不得,她就多稀罕,一定会巴巴的上赶着呢?
还十几年来一直在找她,堂堂侯府,找人的范围其实一开始也圈定了会宁府,却一直到现在才找到她,显然不是交通不发达的过,而是他们之前压根儿没找过她吧?
那位二夫人也是,哪个当娘的听见走失多年的女儿有了消息,会不亲自赶来一探究竟的?便季善自己如今还没当娘,可她有周氏、路氏和妈妈三个娘,岂会不知道母爱究竟可以驱使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儿女做到哪一步!
范妈妈这下更急了,“小姐问的我都如实告诉了小姐啊,哪有一句实话都不肯与您说?小姐定是有些事情听岔了,毕竟外人又如何能知道别人家里的真实情况,说到底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所以才引得小姐有所误会,只要进了京,小姐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顿了顿,忙又道:“夫人这些年真的很牵挂小姐,每每提到小姐都要哭,都要自责对不起小姐,那日听得小姐终于有了消息,高兴得又是哭又是笑的,若非身体实在孱弱,经不起舟车劳顿,就要亲自来证实,亲自来接小姐回京了。小姐难道就不想早点见到夫人呢?夫人听得小姐已经嫁了人,还说要给小姐重新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要把小姐这些年受的委屈都给补回来呢!”
季善脸上却仍不见多少动容,只问道:“既然二夫人这般牵挂我,当年又是怎么让我走失了的呢?以贵府的富贵排场,肯定一个奶娃娃身边都是仆从如云,哪能那般轻易,说走失就走失的?”
范妈妈忙道:“小姐有所不知,当年二夫人跟着二老爷外放甘州府,去时小姐才五个月,谁知道到了甘州才安顿下没多久,就接到京城去信,说老侯爷不好了,让二老爷和二夫人立刻带了少爷小姐们回京去。偏刚上了路,二老爷和二爷都先后得了痢疾,上吐下泻的,二夫人急得不得了,却实在兼顾不到两头,只能让小姐的奶娘两口子带着小姐,由护卫护送着先回京去,也省得万一老侯爷……我们二房不至一个人都不在府里,哪怕只是凑数的婴儿,也比连数都没的凑强。”
“之后奶娘两口子带着小姐昼夜兼程的赶路,好容易到了会宁,却又遇上了剪径的土匪,小姐因此于混乱中,不慎走失了……奶娘两口子带着人在原地寻了大半个月,还报了官,却仍是没能找回小姐,只能赶回了京城去。不想老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又熬过了那一关,那二老爷便不能擅离职守了,只得痊愈后带着二夫人和二爷,又返回了甘州。”
“但这些年二老爷和二夫人真的从没放弃过找寻小姐,只可惜人海茫茫,又要往哪儿找去?二夫人自那以后,身体便不好了……所幸终于还是找到了小姐,小姐还这般的出挑,二夫人见了还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只可惜范妈妈这一番长篇大论还是没能换来季善的松口,甚至态度更坚决了,“范妈妈若不肯对我说实话,任您说得如何天花烂坠,我都不会随您进京的。”
“本来我也已嫁人了,原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相公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才是,岂有连告知我相公都不告知一声的理儿,便直接撇下他去京城?不是该先与他商量后,看看他是什么意见,允不允许我去,等他允许了我去,或者索性决定陪我一起去,再出发吗?若我的亲生父母真个牵挂我、心疼我,岂有连这都不替我着想,反而一个劲催我的,就不怕我们因此夫妻失和,劳燕分飞吗?”
范妈妈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
本来么,凭是谁忽然知道了自己原来出身豪门,自此便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了,能不立时欢喜得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偏这一位如此的奇特,如此的别具一格,岂止是难缠,简直就是难缠至极啊!
范妈妈言辞间不由越发的小心翼翼了,“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小姐说的这一点,沈相公……姑爷秋闱是大事,您的确该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与他商量后,再决定要不要去京城,都怪我高兴糊涂也是想让老爷夫人能早日见到小姐,早日一家团聚。”
“那不如这样吧,我们几个也陪着小姐,一直等到姑爷回来,甚至等到姑爷放了榜,再出发回京城也不迟。正好到时候小姐和姑爷可以就在京城过年,若姑爷此番能中举人老爷,以后便就留在京城念书,等待春闱,国子监的夫子博士们肯定是别地儿都比不上的;不然就让老爷或者侯爷做主,就在京城给姑爷谋个一官半职的,以后小姐便什么都不用愁了,小姐意下如何?”
这下总不会再说什么不去京城的话了吧?
又是许诺补一份厚厚的嫁妆,又是许诺念书就进国子监,不念就帮着谋官的,这样的大好事过了这个村儿,可再往哪儿找去!
亏得这些话是她出京以前,夫人都亲口与她说过的,还说太夫人看样子也没意见,不然她一个当下人的,这会儿还真不敢这样随口许诺,回头就等着吃挂落吧!
季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缓缓道:“范妈妈,您家老爷夫人肯这样待我,我这会儿听着,他们倒像是真很看重我这个女儿的样子了,毕竟除了血缘关系,这么多年彼此都素未谋面,自然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他们却还肯这样补偿我,也算得难得了。”
见范妈妈听得满脸的喜色,等不及要说话,抬手制止了她,继续道:“您先听我把话说完。既然他们肯这样待我,您怎么就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呢?我的要求难道很过分吗,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而已,这要求真的过分吗?您要是再不说,就请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没那个闲心与您车轱辘一般翻来覆去的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