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微微一笑,回了三人一个欠身,“三位妈妈不必客气,请坐吧。”
季善也笑道:“三位妈妈坐吧,我相公自来便是个随和人儿,还请不必拘礼。”
待大家都分宾主坐了,才正色道:“三位妈妈定要见我相公,怕是你们接下来要说的话,觉着有我相公在才好说?现在我相公也回来了,就请直说吧,不必再兜圈子了。”
顿了顿,“我与我相公从来无话不说的,所以已经什么都告诉他了,三位妈妈不必有任何的顾忌。”
范妈妈想的也是接下来的话最好当着沈恒说,那就算最后季善仍不动心,还能从沈恒处着手,这会儿见季善主动这么说,自是正中下怀,笑道:“既然小姐和姑爷这么爽利,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啊。”
“我日前已经收到京中主子们的来信了,主子们的意思,既小姐一定要把心中的疑惑都解了,才肯进京去,那就让我直接告诉小姐便是,横竖迟早也要让小姐知道的,也不差早几日晚几日了。”
季善淡淡一笑,“那就最好了,范妈妈请说吧,我们夫妇洗耳恭听。”
“不敢。”范妈妈谦逊了一下,将万妈妈林妈妈打发了出去,才继续道:“小姐不是很想知道,京城府里已经有一位三小姐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寻找三小姐,为什么当年明明报了官,还是没能找到小姐,我还让小姐不要查,因为肯定什么都查不到吗?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当年小姐让您的奶娘夫妇带着四个护卫,先护送回京时,路上的确遇上了土匪……”
土匪还人多势众,阜阳侯府的四个护卫双拳难敌四掌,哪是对手?
只能且战且退,直至天黑以后,再趁着夜色,仗着自家马肥车快,足足奔驰了一整夜,总算在天亮以后,将土匪给远远的甩开了。
却也直到天亮以后,才发现被安顿在马车里一堆被褥中的自家三小姐竟不知何时不知了去向,怕是夜里大家都拼命赶路,马车又颠簸,不知何时给颠出了马车去,他们却都没有发觉!
一群人立时满身的冷汗,都木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半晌,还是生死关头便只剩本能,早顾不得什么主子的命才是命,自己亲生儿女都得靠后,而一直将自己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的奶娘先醒过了神来,哭着便喝骂众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掉头去找,要是找不到三小姐,他们一群人可都别想活了!
众人才忙强撑着翻身上马,沿着昨晚赶路的痕迹,一路又找了回去,连会不会再次遇上土匪,也顾不得了。
所幸他们返程倒是再没遇上土匪,可不幸的是,他们也没找到他们的三小姐,——晚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具体走了哪些路,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也就只能返程个大概;三小姐又轻,肯定一颠出去便飞远了,还能往哪儿找去?
这下一群人都绝望了,其中一个昨晚就受了伤的护卫,浑身又痛又累之余,便提议他们就近报官去,让官府出面帮他们找人兼剿匪,指不定还能找到他们三小姐,那他们自然也就有活路了。
其他人却都不赞成他的意见,尤其是奶娘,说就算他们请动当地官府出面替他们找到了三小姐,只怕他们也难逃一个“护主不力”的罪名,多半仍是活不成了;何况纵官府出了面,便能找到三小姐了吗?
万一仍找不到呢,那岂不是阜阳侯府脸也丢了,人也没找到,他们更是活不成了!
随即奶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她的女儿不是与三小姐差不多大吗?
当初正是因为生产日期与阜阳侯府的二夫人差不多,奶娘才会被选为三小姐奶娘的;又因二夫人宽柔待下,许了她带了自己的女儿在身边,与三小姐一同喂养,将来正好给三小姐当贴身丫鬟,奶娘的女儿才会一直跟在她身边,与三小姐只差是同吃同住,所以也养得粉团子一般人见人爱,不知道的人谁会拿其是下人的女儿。
那他们大可说昨夜被颠出了马车的是奶娘的女儿,而非三小姐,如今在奶娘怀里的才是三小姐。
回头再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上三五个月,横竖几个月大的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儿的,到时候便是二夫人当亲娘的,只怕也认不出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只能奶娘和护卫们说是,就是了……
范妈妈继续沉声说着,“奶娘这个主意一旦露馅儿,那可是混淆侯府血脉的大罪,是以一开始不但说报官的那个护卫不同意,其他三人也不同意,三小姐走失了只是他们死,若还敢罪上加罪,就是全家人都得死了!可奶娘却说,二老爷和二夫人都疼三小姐疼得眼珠子一般,一旦让他们知道三小姐走失了,怎么可能只要他们几个的命,肯定他们所有家人都逃不过一死,既然横竖都是全家死,为什么就不能搏一把呢,搏一把还能有一线生机,不博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219章 狼人 绝不委曲求全
季善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面无表情道:“所以那几个护卫也都同意了?”
范妈妈“嗯”了一声,“毕竟蝼蚁尚且贪生,只要能活,谁又想去死呢?还是全家人都得死,就更不愿意了。何况奶娘还许了大家,将来若她女儿能长长久久的当三小姐,定不会亏待了四人,不但他们,连他们的儿女将来都保证有好前程。至于唯一仍不赞同的那个受伤的护卫,之后也在奶娘的撺掇下,让另外三个护卫给杀了。”
季善听得倒吸了一口气。
倒不想那位奶娘倒是个狼人,比狠还多一点,也算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典范了。
至于后面的剧情,范妈妈纵不说,她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所以如今阜阳侯府那位三小姐,应当就是那个奶娘的女儿了?!
果然就听范妈妈道:“之后他们一行五个人,便带着奶娘的女儿,悄悄儿回了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躲了起来。也是老天爷不开眼,竟也站到了他们一边儿,没多久老侯爷的病就在太医们的精心医治下,缓了过来,自然二老爷与二夫人也不能再回京了。奶娘一行打听得这个消息后,便带着假三小姐回了府去,说他们路上遇上了土匪,都受了伤,也不知流落到了什么地方去,所以才拖到现在才回府……”
阜阳侯府的夫人奶奶小姐们当时都好久不见三小姐了,且本来之前见三小姐也见得少,哪里分得清是真是假?
也万万想不到,奶娘夫妇和几个护卫会那么胆大包天,竟敢以奴充主,自然不会多想,便安排奶娘带着假三小姐,住进了二房,等过一阵子二老爷来了信,说孩子还小,实在不宜再奔波,就请太夫人帮着照料教养一下,等他将来任满回京后,再感谢太夫人、一家团聚也不迟后,奶娘与假三小姐在二房便是越发的如鱼得水了。
如此“居移气,养移体”的过了六年,等二老爷终于擢升回京后,便是二夫人当亲娘的,也只当粉雕玉琢,聪明伶俐,一派富贵气象的假三小姐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还因为奶娘当年“忠心护主”,为了保护小主子,连自己女儿的命都赔上了之举,而厚赏了奶娘一番……
季善再次忍不住开了口,“那她们是怎么露了马脚,又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的?我猜一下啊,应该是在那位三小姐已经与长公主的儿子定亲之后的事儿了吧?”
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还是高嫁,当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允许出任何的差错,所以才会有之后那位假三小姐风光大嫁之事。
自然范妈妈之前所说的这十几年来阜阳侯府一直在找她,也是假的了,不过如今看来,也算情有可原,倒是怪不着他们了。
范妈妈犹豫了一下,才道:“小姐猜得不错,就是在前年年底三小姐……在定亲之后才发现的。因三姑爷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美称,明里暗里仰慕三姑爷的千金闺秀委实不少,我们家大小姐也不例外。大小姐虽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却自小养在大夫人膝下,很得侯爷和大夫人的宠爱,又是我们侯府的长女,自诩向来不比三小姐差,谁知道到头来在亲事上还是落了三小姐一头。所以在三小姐与三姑爷定亲后,便一直明里暗里盯着三小姐,想抓三小姐的错处,好搅黄了三小姐的亲事,没想到没过多久,还真让大小姐给抓到了……”
那奶娘虽一手把亲生女儿推上了侯府千金的宝座,一享受泼天的富贵荣华就是十几年,却也整整担惊受怕了十几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东窗事发,让一家子连同女儿都死无葬身之地。
是以十几年都没睡过一个整觉,十几年都活在惶惶不可终日里,忧思惊惧之下,身体哪里吃得消?
终于在假三小姐定了亲,只当女儿终生有靠,纵使东窗事发也不怕了后,再也撑不住倒下了。
假三小姐母女天性,虽不知道奶娘就是自己的亲娘,却自来与奶娘亲近,听得奶娘卧床不起,命不久矣之后,当然要去看望。
奶娘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想着自己辛辛苦苦生她一场,辛辛苦苦守着她长到这么大,为她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却一声“娘”都没听她叫过就要死了,哪里还忍得住?
哭着便把当年的事告诉了假三小姐,只求她叫自己一声娘。
假三小姐这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慌张又嫌恶之余,还是忍不住感动于亲娘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然这十几年她便只是个最低贱的丫头,哪能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过这么多年侯府千金的好日子,又哪能嫁得长公主之子那样人人艳羡的好夫婿?
到底还是叫了奶娘‘娘’,又陪着哭了一场,许诺会设法为她请更好的大夫,才离了奶娘的住处,却不知事情很快便通过大小姐的眼线,传到了大小姐耳朵里……
“大小姐随即趁侯爷和二老爷并家里爷儿们都休沐,带着夫人奶奶小姐们去给太夫人问安时,把事情禀告了太夫人……二老爷和二夫人这才知道了小姐一直流落在外之事。”
“二夫人哭得眼睛都肿了,随即人还病倒了,连年都没过好,等开了年,便立时安排了人到会宁府来找寻小姐的踪迹,因为奶娘临死之前,受不住刑,招了当年走失小姐是在会宁府;其他三个护卫这些年早已病死了两个,也不知是不是真病死的,仅剩的那一个也说当年是在会宁府弄丢了小姐的。所以打去年开始,便一直有人在会宁府境内找寻小姐,只一直到今年,才终于找到了……”
范妈妈好容易说完,已是口干舌燥,季善见状,适时递上一杯茶给她,她接过先感激的道了谢,“多谢小姐。”,才低头喝起茶来。
季善耐心等她喝完了,方笑道:“那为什么之前范妈妈要瞒着我,不肯把实情告诉我?怕我因为那位三小姐还是风风光光的出嫁了,嫁得还那般的好,又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又是长公主之子的,会不平衡,因为那本来应该是我的,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是因为三小姐的位子已经有人了,哪怕我才是亲生的,等到了京城,还是不能正大光明的让我认祖归宗,怕我不肯,非要闹腾,弄得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才打算先瞒着我,等我到了京城,再告诉我?反正到时候我人已在京城了,又人生地不熟的,还不是只能委曲求全了?”
范妈妈满脸的尴尬,小姐这也太聪明了吧,好像什么都瞒不过她的样子!
片刻,她才干笑着道:“上头主子们都知道这些年真是太委屈小姐了,明明该是那般尊贵的一个千金小姐,结果却……。可当时亲事已经定下了,徐大公子……也就是三姑爷本人也对三小姐十分满意,豫章长公主为表对这门亲事的看重,还特地进宫向太后娘娘求了福禄寿三翁届时给三小姐当嫁妆的第一抬;又求太后赐了个嬷嬷到府里,教授三小姐规矩礼仪。若那时候爆出三小姐竟是假的,长公主和太后肯定都会勃然大怒,遭殃的就只是三小姐,更是整个阜阳侯府了……”
季善不置可否,只问道:“然后呢?”
范妈妈小声道:“然后太夫人便让大夫人赶着为大小姐说了一门亲事,在三小姐出嫁前,远远的发嫁了。再过不久,三小姐也出嫁了,到了长公主府后,与三姑爷十分的恩爱,已于八月里,生下嫡长女了……”
季善淡笑道:“既然事情都已处理好了,你们还辛辛苦苦的找我做什么?这些多年的朝夕相处,你们三小姐跟你们府里任何人都应当感情深厚才是,那纵然当年的事曝了光,大家都很愤恨奶娘当年的所作所为,她却是无辜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原谅了她,大家又能跟以往一般和和美美了,又何必还要找我呢,就当不知道有这一回事儿不好吗?”
范妈妈忙道:“自家亲生的骨肉,怎么可能当没有这一回事儿?尤其是我们夫人,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知道时便罢了,一旦知道了,岂有不找寻的,不找到小姐,二夫人说她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季善见范妈妈眼睛红了,轻笑道:“可那一个你们夫人也养了这么多年,岂能没有感情的?既然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何不想一个两全的法子,既不会让秘密曝光,结亲变结仇,又不会毁了那一个的后半辈子,还能与我骨肉团聚、补偿我,让自己心安呢?”
顿了顿,“你们三小姐肯定又漂亮性子又好,你们侯府人人都喜欢,京城也是人人都交口称赞吧?”
范妈妈道:“在事情曝光之前,三小姐的确很得老爷夫人和太夫人的喜爱,便是侯爷也很喜欢,是以之后……也都做不到对她狠心,毕竟当年她那么小,能知道什么?之后十几年她也跟大家伙儿一样,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实怪不得她。可再怎么着,小姐才是老爷夫人亲生的,肯定老爷夫人更看重的也是小姐,只是……”
“只是什么?”季善明知故问。
范妈妈见季善明亮清透的双眼分明早已洞悉一切,艰难道:“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便只能、只能委屈小姐了。太夫人和侯爷的意思,是让小姐进京后,对外宣称是我们夫人的远房侄女,在府里住了一阵子后,很得太夫人的喜欢,便让我们夫人收作了干女儿,以后便也是自家的姑奶奶,可以名正言顺的往来,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补偿小姐这些年的委屈了……”
季善听得这结果果然与自己猜得差不多,扯唇笑道:“那要怎样名正言顺的补偿我呢?也给我说一个显赫的夫家,让我风光大嫁……”
见一旁沈恒脸都绿了,忙安抚的冲他一笑,才继续道:“当然,我已经嫁人了,说夫家倒是不必了。但那一个西贝货都嫁得比我好那么多,日子比我好那么多,你们岂不是至少也要助我相公当上三四品的大官,才能算是真正补偿到我了呢?就更别说这些多年她锦衣玉食,受尽疼爱时,我却吃不饱穿不饱,无数次连命都差点儿保不住了,范妈妈觉得,这又得给什么,才能补偿到我?”
“这……”范妈妈被问住了。
老爷自己都才三品呢,小姐却张口就是‘至少也要助我相公当上三四品的大官’,这怎么可能嘛?
季善笑起来,“所以这些我已经不需要了的补偿,实在已没有必要,毕竟我最艰难的时刻早已过来了,如今日子过得挺好的,又何必非要去给你们侯府如今还算平静的生活平添涟漪呢?等我到了侯府,见多了你们侯府的富贵排场后,你们就不担心我时间一长,心里肯定会不平衡呢,毕竟那本来该是我的家,那些尊荣与疼爱,乃至那一个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到时候我日日不平不忿之下,才真是连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了。且你们侯府的主子,甚至包括你们二夫人,对那一个的感情都比对我的深,不然事情不会那样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是已定了亲不能更改了,可病逝总可以吧,暗度陈仓远远送走总可以吧?当然,我不是说希望她死或是怎么样,我只是很客观的陈述事实来说明其实事情还是有其他法子解决的。那既然你们并未采纳,便足以说明你们主子们对她的态度了,显然对她才是真正的感情,对我不过就是有几分愧疚罢了。”
“可那几分愧疚能持续多久呢?等亲眼见了我,发现我处处都不如她后,难道因为愧疚,便不会嫌我俗气,嫌我没有侯府千金该有的体面气度了?等我因为不平不忿,做下了让他们不赞同甚至厌恶的事,难道因为愧疚,就能不恼我,不怪我无事生非,无理取闹了?我可不想让自己被束缚住,哪怕日日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却再也没有了自由与快乐。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我多少还是听说过的,所以范妈妈不必急着否认,到时候我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关键她此去还不是真正认祖归宗,以后也不真就是侯府正经的千金小姐了,对外只是个“干女儿”而已,她干嘛要委屈自己,就为了去冲淡阜阳侯府二老爷二夫人乃至其他人的愧疚,好让他们能心安呢?
他们也不是真的出于骨肉天性,想要找回她,不过是因为知道了她还流落在外,不找委实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所以只能找一找而已。
不然从范妈妈送信回京到她再收到回信,这一来一去之间,阜阳侯府的二夫人便是亲至一趟都足够了,之前她不来,还可以说是因为不能确定她的身份,怕白跑一趟,使范妈妈这个贴身妈妈来就够了。
可之后范妈妈已经证实了她的身份,证实了那块胎记,那位二夫人还是不肯亲自来一趟,甚至连打发个儿子或是侄子来接她这个姐妹回去都不曾,仍只由得范妈妈一个下人挑大梁,——这样的所谓‘骨肉亲情’,她拿来做什么,他们既没将她放在眼里,她自然也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
范妈妈见季善说来说去,总之就只一个意思,她还是不会进京去。
不由急了,忙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对您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想要补偿您,至于感情,如今的确没有是因为老爷夫人没见过小姐,可等见过了之后,以小姐的人品才貌,加之血浓于水,老爷夫人岂能不喜欢,岂会生不出感情的?至于三小姐……那一个,感情肯定还是有,但更主要还是因为豫章长公主真的得罪不起,又何必非要弄得亲家成仇家呢?旁人瞧着咱们是侯府,都只当富贵得不得了,却不知还是有许多为难之处的,所以还望小姐能体谅一二,老爷夫人真的会加倍补偿您,便是太夫人和侯爷也会好生补偿您的。”
范妈妈说完,怕仍说服不了季善,忙又看向了一旁一直未发一语的沈恒赔笑道:“姑爷,您也劝一劝小姐吧,这总是至亲的骨肉,哪能当没有这回事儿一般呢?真的,我们老爷尤其是夫人是真的很牵挂小姐,做梦都在盼着我能快些带了小姐进京去。之前小姐说您去了省城赶考,要等您回来,如今您也回来了,不如就收拾一下,一道进京去吧?”
不给沈恒说话的机会,喘了一口气便又继续道:“我们老爷是兵部侍中,虽出身勋贵,当年也是凭着自己的才学考上了举人的,所以历来很得皇上和上官们的器重,也历来很喜欢好学上进的读书人。等将来见了姑爷这般的斯文俊秀,还年轻轻便已是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了,肯定会很喜欢的,到时候姑爷是要留在国子监念书也好,是要做官也罢,我们老爷肯定都不会袖手旁观的,除了我们老爷,我们侯爷也是五军都督府的五位掌印都督之一,最喜欢的也是提携有真才实学的子侄们,姑爷去了京城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虽然沈姑爷可能很快便是举人了,还有罗府台这个恩师,可说到底一个小小的举人又算得了什么?
甚至罗府台在他们老爷面前都算不得什么,本来品级就要比他们老爷矮两级了,他们老爷还是京官,又比罗府台高了半级,便是两级半的差距了,更不必说他们侯爷的超品侯爵和掌印都督之一。
就不信沈姑爷能不动心,小姐再聪明说到底也只是一介女流,考虑的肯定没有沈姑爷考虑得多,也肯定不知道权势对男人的诱惑到底有多大!
在范妈妈满眼的期待中,沈恒终于缓声开了口:“范妈妈,既是至亲的骨肉,那为什么你们老爷和夫人都不肯亲自来见我娘子,亲自接她进京去呢?便他们是长辈,卑不动尊,你们家二爷、五爷却是与我娘子平辈的,难道也不能跑一趟?口口声声对那位假小姐感情是有,更多还是因为不能与长公主亲家变仇家,有苦衷,所以才只能让我娘子委曲求全。那面子上只能委屈了,里子还不能做得足一些吗?说到底,不过还是没有真把我娘子放在心上,没有真拿她当至亲的女儿和姐妹而已!”
“不是的,姑爷,您听我说……”
范妈妈闻言,忙急急的要解释,怎么这沈姑爷也这么不好相与呢?
不给沈恒说话的机会,喘了一口气便又继续道:“我们老爷是兵部侍中,虽出身勋贵,当年也是凭着自己的才学考上了举人的,所以历来很得皇上和上官们的器重,也历来很喜欢好学上进的读书人。等将来见了姑爷这般的斯文俊秀,还年轻轻便已是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了,肯定会很喜欢的,到时候姑爷是要留在国子监念书也好,是要做官也罢,我们老爷肯定都不会袖手旁观的,除了我们老爷,我们侯爷也是五军都督府的五位掌印都督之一,最喜欢的也是提携有真才实学的子侄们,姑爷去了京城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范妈妈越发急了,“姑爷有志向当然是好事,可这读书也好,做官也好,都跟爬山一样,是越往上爬,人便越少,也越难爬的,要是没人扶持帮衬,哪那么容易就爬到山顶的?尤其我说句不好听的,姑爷出身还实在……不高,既然如今有捷径可走了,又为什么要放弃呢,别人求还求不来的好事儿呢!”
“且姑爷就不想早些为小姐挣来凤冠霞帔呢?不管我们老爷夫人怎么补偿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可以漂亮衣裳首饰大宅子,说给就给我们小姐,让她再不用租这样一个小房子住,再不用为任何事发愁,说到底为小姐挣凤冠霞帔的任务,还是只能姑爷来啊。我们小姐这样的人品才貌,要是再穿戴上了凤冠霞帔,还不定得多好看,多让人称赞羡慕呢,我们小姐到时候也肯定会庆幸自己嫁对了人,不比任何人差,姑爷觉着……”
这回是季善开口打断了范妈妈,“范妈妈,您要是个男人,光靠着这份好口才,肯定都能为官为宰了,我可真是太佩服您了!可您说的再多,我都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主意了,所以您不必再白费口舌了。”
沈恒等她说完了,才接道:“范妈妈,我当然想为娘子早日挣来凤冠霞帔,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宁愿凭借自己的学识和本事去为她挣来,而不是走您所谓的‘捷径’。我也相信我迟早会为她挣来凤冠霞帔,让她不用靠任何人的愧疚补偿,便能站到她自己丈夫的肩膀上,变得尊贵荣耀起来,不比任何人差!”
范妈妈已哭丧着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小姐跟沈姑爷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片刻,她才道:“可是这明明就有捷径,还是自家骨肉至亲给搭的捷径,又不是别的什么歪门邪道,为什么就不能走呢?姑爷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只要您松口了,我们小姐可早说了,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最是听您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自然……”
沈恒呵呵着打断了她,“我娘子的话您也信,您要不去向我们家邻居都打听打听,我们家到底谁做主,谁说了算?您稍一打听便知道我是出了名的惧内,我们家大情小事都我当娘子说了算。所以您不必再说了,说得再多也是白搭呀!”
范妈妈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看向了季善,“小姐,您怎么就、就这么固执呢?难道真要老爷夫人亲自来接您,真要正大光明的认祖归宗,您才肯回去吗,那……”
季善摆手:“范妈妈,您先别说了,听我说。我不是在拿乔,或是怎么样,而是真觉得没那个必要,到时候弄得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日子都不安生,又是何必?大家仍之前怎么过,如今仍怎么过多好。”
“当然,血浓于水,血脉亲情一辈子都割舍不断,我也没想过真要彻底割舍。如今已是十一月,一来我要等我相公放榜;二来等进了腊月,过年便进在咫尺了,我肯定也要回公婆跟前儿去尽孝才是。正好明年我相公的师妹罗小姐要嫁去京城,我们夫妇到时候十有八九是要去京城给她送嫁的,若到时候你们家太夫人侯爷和老爷夫人仍欢迎我,我肯定会去登门拜见的,也就只迟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想来影响也不大,实在不必非急于这一时,您说呢?”
范妈妈有苦说不出,迟疑道:“您不知道,太夫人她老人家上了年纪,自去年以来,身体便一直不好,如今天儿又冷了,老人家最怕过冬的,万一……”
季善笑道:“没有万一,太夫人那样的有福之人,自然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您就别担心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和我相公还得回府衙去忙自己的事儿,就不多留范妈妈了,等回头定了回京的时间后,还请告知一声,我好准备些土仪让您带回去给诸位长辈,好歹也是我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