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想要驴子拉磨,想要马儿跑,也得先给它们吃饱了,也得先对它们足够好了,它们才会尽心尽力好吗?
裴二夫人想着,再次催起裴钦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了你妹妹妹夫出去呢?你祖母那里,我去说,若实在不行了,我去青灯古佛为府里消灾解厄便是,只要我心足够虔,想来……”
女儿好歹还对她有几分亲近,好歹还愿意让她‘保重身体’,以后进京也愿意再见她,她可不想连这些都彻底失去,——那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才从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啊!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季善打断了:“之前范妈妈不是说夫人与裴二老爷自来感情极好吗?就是这样好的,只会让你‘忍忍就过去了’、‘为人儿女理当孝顺’,只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只会枉顾你的意愿?”
范妈妈在一旁见季善满脸的嘲讽,小声说道:“老爷与夫人感情真个极好的,老爷这么多年来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便是最好的明证,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夫人太太羡慕夫人这一点呢……”
季善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合着只要不弄出庶子庶女来,便是人人称羡的好丈夫了?
这个时代好丈夫的门槛也太特么低了吧!
片刻,她才吐了一口气,看向裴钦道:“有劳裴二爷带了我们夫妇过去见贵府的太夫人吧,你说得对,我不当面与她把话说清楚,当面让她彻底死心,后边儿还不定会有多少烦人的时候。我可没那个时间与不相干的人歪缠!”
裴钦又惊又喜,“妹妹真愿意去见祖母了吗?好,我马上给你们带路啊,母亲您要不就别过去了吧,就在家里歇着,省得待会儿万一……您身体吃不消。您放心,我不会让妹妹妹夫吃亏的,一定会怎么接了他们来,就怎么送了他们回去。”
裴二夫人则是急道:“善善你去什么去呢,还是别去了,你祖母她真的很固执,待会儿万一她一气之下,抓着什么就朝你和姑爷砸过去,或是身体真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你们可就真脱不了干系了!”
季善摆手道:“没事儿,我会好好与她说的,您就别担心了。”
说着看了一眼沈恒,目带歉然,她没先征求过他的意见,便答应了要去见阜阳侯太夫人,也等同于是在拆他方才一力为她出头的台,实在太不应该了。
可裴二夫人的处境她又做不到不管,若她跟裴二老爷一样专横武断,高高在上,或是跟裴钦一样,存了私心只想把自己摘干净,她都不会理会她的处境好歹。
偏她都没有,她不但一开始就付诸于了实际行动找她,这会儿自己都一头乱麻了,还要为她着想,那季善便实在做不到就这样一走了之,把烂摊子都扔给她了。
好在沈恒很快冲她点了头,眼里都是理解与支持,他的善善不向来都是这样的爱憎分明,善良细致吗?
季善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再一次催裴钦,“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裴钦便又与裴二夫人说了一句:“那母亲,我们就先过去了啊,您就留下好好歇息。娘子、范妈妈,你们好生照顾母亲。”
引了季善与沈恒往外走。
裴二夫人见自己显然已经劝不转季善了,只得一咬牙,招呼范妈妈:“我们也过去瞧瞧。钦哥儿媳妇,你就留下准备午膳吧,万一待会儿你妹妹愿意留下吃了饭再走呢?”
随即也忙忙带着范妈妈追了上去。
一行人遂穿抄手过游廊,很快抵达了阜阳侯太夫人的院子。
远远的便见邱嬷嬷迎了上来,屈膝一礼后道:“二夫人、二爷怎么现在才来,太夫人已经等得很着急了,二夫人二爷都快随老奴来吧。”
一行人遂脚下不停,又进了太夫人的院子,再进了雕梁画栋,阔朗高大,一派富贵景象的正房,见到了裴太夫人、裴二老爷和另一个与之生得颇为相似的中年男子,不用说,定是阜阳侯本人了。
果然裴钦随即便给季善和沈恒介绍,“妹妹、妹夫,这是祖母,这是大伯父,你们先见过祖母和大伯父了。”
季善与沈恒对视一眼,都神色淡淡的一个屈膝,一个抱拳鞠躬给裴太夫人和阜阳侯行了个礼,“见过太夫人、见过侯爷。”
随即不待叫起,便已先自发起来了。
上首裴太夫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哼声道:“钦哥儿,你不是说他们夫妇都很知礼懂规矩,让人见了就喜欢吗?就是这样懂规矩的呢,第一次见长辈不行大礼便罢了,还长辈不叫起,自己就起来了,还是举人、举人娘子呢,如今举人已经这么好考,只要会认字做文章便够了,什么德行品性都不重要了?”
裴钦闻言,忙赔笑道:“祖母说笑了,妹妹妹夫德行品性真的都很不错,只是读书人家与咱们勋贵人家的规矩本来也不一样,他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因为不知道所以规矩稍稍欠缺一些也是有的,以后自然就好了。”
裴二老爷却是沉声道:“什么读书人家和勋贵人家规矩不一样?全天下搁哪里第一次见长辈能不行大礼的?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好生给太夫人行个礼,磕个头呢?”
季善这会儿已快烦死裴二老爷这个亲爹了。
季大山那是明摆着的坏和恶,裴二老爷却是明明干的不是人事儿,还要道貌岸然的给掩饰一下,却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他的专横与可恶!
对裴太夫人这个一脸干瘪,双眼刻薄,连身上衣裳都撑不起,因而瞧着就跟童话故事里那些巫婆没什么两样的老太婆,更是丝毫的好感都没有,看了第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
因淡声说道:“裴二老爷这话不知从何说起,方才我相公便已说过了,我娘家姓季夫家姓沈,如今是沈季氏,所以贵府的太夫人怎么可能是我们的长辈?我们实在与贵府八竿子也打不着,实在高攀不起啊!”
裴二老爷没想到当着母兄的面儿,季善还是对自己如此不敬,自觉面子大伤,“砰”的一声便拍在了桌子上,“你这个没大没小,不恭不孝的孽女,别不识抬举,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你,今日也就不会被你气成这样,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了!”
一旁阜阳侯忙道:“二弟你先别急,孩子这些年受了委屈,好容易才回来了,与家里的人都不熟悉,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也是有的,你光急就能解决问题不成?还是慢慢儿跟孩子说吧。”
又与裴太夫人道:“母亲,您也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了,都还年轻呢,今儿也才第一次见面,肯定放不开,也还没多少感情,以后咱们慢慢儿教,相处的时间也长了,自然什么都好了。”
说得母子两个都没有再说后,方看向季善,和颜悦色道:“好孩子,大伯父知道你这些年委屈了,便是如今好容易找到了你,却因为种种原因,还得让你继续受委屈,大伯父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觉得实在太亏欠你了。但你放心,除了名分上差些,其他该有的一切,我和你父亲都会慢慢儿补偿给你,让你再不……”
季善可没兴趣跟阜阳侯兜圈子,径自打断了他:“看来裴二老爷方才并没把我们夫妇的态度如实告诉给侯爷和太夫人啊,那我就再说一遍吧。我不是你们家的女儿,也没兴趣当你们家的女儿,现在没有兴趣,将来也没有兴趣!我们夫妇今日之所以登门,不过是为了见一见裴二老爷和夫人,给他们磕个头,以后若他们愿意,便当寻常亲戚走动着,反之,便再不往来了便是。所以什么委屈啊亏欠啊补偿之类的话,就请侯爷不必再说,我们不需要。”
阜阳侯闻言,忙看了一眼裴二老爷,这怎么跟二弟说的,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见裴二老爷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来,只得自己咳嗽一声,继续笑道:“孩子,大伯父知道你心里有气有怨,没事儿,在场都是自家骨肉至亲,你把你的气和怨都说出来,说出来心里自然就好受了。我们也能据此知道到底要怎么补偿你,把你这些年的委屈都给你补回来……哎,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呢,害得你好好儿的一个侯府千金,如今却是……”
季善淡淡一笑,“侯爷是做大事的人,何必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与我们两个小虾米废话呢?还是有话直说吧。或者您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关系,您不好说,那就由我来说便是了。方才裴二爷已经把该告诉的都告诉我们夫妇了,因为他不说,我们便要走,怎么劝都劝不住,又不好动粗,他不得已之下,只得都告诉了我们。”
“而我们夫妇既知道了贵府非要寻我回来的真正原因,现在,也可以直接将我们夫妇的态度告诉你们了:我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白白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别说三年了,哪怕只是三天,也绝无可能,且绝不会有任何商量回转的余地。还望今日过后,贵府不要再去打扰我们夫妇,大家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好了,我言尽于此,不知侯爷可还有话要说,若是没有,我们夫妇便要告辞了。”
第257章 绝不可能!
季善话还没说完,上首裴太夫人脸色已是越发的难看。
好容易等她说完,立时看向了裴钦,怒道:“钦哥儿,谁让你胡说八道的?这么大个人了,还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这么长的时间,更是连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裴家养你何用,你父亲养你何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又骂裴二夫人,“定是你在钦哥儿面前说了什么是不是?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当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可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侯府上下所有人,也是为了你的儿孙后人!一天天就知道在儿子面前胡说八道,我好好的孙子都让你给教坏了!”
这话实在太重,裴二夫人哪里承受得起,忙屈膝跪下了,小声辩道:“母亲息怒,媳妇并不敢胡说八道,亦不会在钦哥儿面前胡说,还望母亲明鉴……呀……”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季善一把给拉了起来,道:“您跪什么跪,您又没做错事,方才也不是您与我说的,都是裴二爷主动与我说的,与您何干?况就算有错,就算要跪,也该是裴二老爷跪才是,谁不知道‘养不教,父之过’呢?可从来没听说过‘养不教,母之过’!”
裴二老爷闻言,气得再次拍案而起,“你这个不恭不孝的孽女,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
阜阳侯忙拉住了他,道:“二弟先别急,都几十岁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爆,偏对着外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只对着自家人爆,非得七老八十时,才能改了你这臭毛病呢?”
将裴二老爷按回椅子上坐了,又看向裴太夫人,“母亲也别生气了,横竖迟早要说的,钦哥儿早一些告诉他妹妹晚一些告诉,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您就别恼他,也别恼二弟妹了,二弟妹向来贤淑钦哥儿向来孝顺阖府谁不知道呢,回头您又该心疼后悔了。”
一面说,一面冲裴太夫人直使眼色。
裴太夫人这才没好气道:“那我不管了,你自己管吧……我都这把年纪,早该什么都不管,只管高卧着受用了,结果还得我管不说,管了还费力不讨好,我图什么呢我?”
阜阳侯忙笑着上前亲自端了茶给她,“那您就先别管了,喝口茶缓缓,看儿子与侄女儿说吧。”
待裴太夫人接了茶,低头吃起来,方复看向季善,笑道:“侄女儿既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了,那我便不必再多说一遍,直接开门见山了啊。这些年家里的确对不住你,让你原本好好儿的一个侯府千金,却受了那么多委屈,便是好容易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终究还是……哎,当年真的谁也想不到,都怪那该千刀万剐的刁奴,怪老天爷捉弄人啊!”
“可不管怎么说,血缘亲情是割不断的,你身上既流着我们裴家的血,便永远都是我们裴家的人,这一点,是无论你如今姓什么,无论在旁人眼里你是谁,都无论改变不了的,你说呢?那你父母当父母的,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该补偿你的便都得补偿你,该疼你的也都得疼你,才不枉骨肉至亲一场,失而复得一场,对不对?”
季善似笑非笑,“您说得都对。所以我该为家里付出,该为家里牺牲的,也该毫不犹豫的付出与牺牲,对吧?不然便枉自我父母生我一场,枉自大家骨肉至亲一场,我便是那不恭不孝之人,活该天打雷劈?”
轻嗤一声,“可惜我不怕天打雷劈,我也相信老天爷不会那般是非不分,所以侯爷怕是要失望了!”
阜阳侯果然不愧是一品侯爷,养气功夫就是了得。
见季善如此桀骜,也只是轻轻摩挲了几下大拇指上的扳指,便已笑容不变的又道:“老天爷自不会是非不分,但明明可以是双赢的事,侄女又何必非要执着于一时之气呢?当然,年轻人有锐气也是好事,我也喜欢看到自家子侄都朝气蓬勃的样子。不过侄女儿何不先听我把话说完了,再做决定?”
季善没有说话,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虽然心里早已知道,阜阳侯接下来要说的不外糖衣炮弹那一套。
果然就听阜阳侯道:“侄女婿如今已是举人了吧?这个年纪的举人,便是全国都不多,倒真是年少有为。不过,从举人到进士那道坎儿,可不是所有举人都想迈就能迈得过去的,据我所知,十个里有七八个最终都终其一生也没能垮过那道坎儿,对吧?尤其侄女婿本家还实在寒微,纵有罗知府这个恩师一力教导提携,只怕往后也不是坦途一片。难道侄女儿就不想夫荣妻贵,凤冠霞帔,子孙后代都受余荫呢?”
“正好侯府也在想着以科举入仕来延续家族的昌盛荣光了,毕竟祖荫肯定吃不了世世代代,如今又四海升平,根本没有别的途径能延续家族的富贵荣华,科举便成了最好也是唯一的路。侄女婿,本侯可以向你作保,只要你们小夫妻肯为家族尽心尽力,家族的资源肯定会尽可能向你倾斜,——这话本侯绝不是在信口开河,因为家族暂时还没有其他念书的种子,便是你们五弟资质尚可,如今说什么都还言时过早,不比你已经走了九十步,只差最后十步了。”
“那至多四十,你便定能做到三品大员,再往上,九卿、六部尚书,乃至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你岳父的衣钵,你这个亲女婿来继承,再合适不过了……你考虑一下吧。”
就不信这么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这个侄女婿还能不动心,再是夫妻恩爱又如何,于男人来说,终究权势才是最重要的,旁的都得靠后!
果不其然沈恒已是两眼放光,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道:“侯爷这些话都是真的,绝不是糊弄晚生的吗?”
阜阳侯目露傲然,笑道:“本侯乃堂堂侯爷,有糊弄你一个小小举人的必要吗?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然,得你本身学识过人,能堂堂正正考中两榜进士才成,你岳父便是差在了只有举人的功名上,可他生来便是侯府公子,你出身却差他差得远,——不然纵有侯府一力扶持你,你自己立不住,也是白费功夫。你莫不是信不过自己不成?”
若非听得这侄女婿年轻轻就中了举人,想着有可能双赢,他也不会由得老娘说什么也要将人给弄回来,什么运数命数的,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而他,刚好是不信那一拨的。
当然,他也的确怕了老娘的唠叨和磨人,这次能把心病给她消了,还是给她消了的好。
沈恒已忙忙道:“晚生学问还算扎实,一定会加倍努力,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争取来年春闱一次考中的!”
阜阳侯眼里的自得之色就更盛了,含笑看向了季善。
意思很明白,只要她夫君同意了,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除了同意,还能怎么着,说到底,她的底气不就是来自自己的举人夫君吗?
却见季善仍是一脸的淡定从容,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在那样贫苦的偏远乡下长了十几年,还能如此的出挑,有这份气度与见识,甚至心里已经尽量想好的方面想,没想到依然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好,也够阜阳侯高看季善一眼了,果真不愧是他们家的种,天生就与寻常人不一样!
阜阳侯因笑着继续道:“那本侯和大家伙儿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只是一点,本侯有几句丑话要说在前头,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且听张真人的意思,便是虔心青灯古佛三年后,也未必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指不定,那个时间还可能会延长……如此一来,你们年轻小夫妻到底要分离多长的时间,如今也说不准了。”
“本侯是侄女儿的伯父,当然要为自己的侄女儿打算,就希望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你能洁身自好,等到与侄女儿夫妻团聚那一日。正好你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潜心向学,潜心为将来要走的路打好地基,将来即便爬得再高,也不用怕地基不稳会摔下来了,你觉得呢?”
“这……”
沈恒面上就有了犹豫之色,“侯爷这个要求,晚生怕是做不到,晚生一直在外求学,父母亲人通不在身边,若是几年都见不到娘子,身边的一应琐事可该由谁来照顾打点?且、且晚生年纪也不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母也只得晚生一个亲生儿子,晚生总不能让她老人家不定得多少年后,才能抱上孙子……吧?不知侯爷能否通融一二?”
阜阳侯闻言,立时沉了脸,道:“你要本侯如何通融?又想富贵荣华,高官厚禄,又不肯做出牺牲,还不是什么太大的牺牲,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不就三年吗,你身边也不是没有小厮下人,怎么就没人照顾打点了?”
“至于子嗣,你们夫妇都还年轻,便是三年后,也不过都才二十几岁,正是生儿育女的好时候,怎么就等不得了?历来成大事者,都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也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所以不要再为你的鱼和熊掌都想兼得,为你的耽于享乐找借口,你若没有那份意志力,也趁早别再做我们裴家女婿的好!”
一个小小的举人,若非机缘巧合娶了他们家的女儿,连站到他面前的机会都没有,还敢与他讨价还价,以为自己是谁呢?
不管是为了侯府的威严,还是侄女儿的后半辈子,他都必须得把这场谈判的主动权一直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
沈恒就结巴起来,“可、可侯爷自己不是才说,如今根本说不准晚生要与娘子分离多长的时间吗?万一是七八年乃至更久,娘子都、都可能不能生了,晚生又该怎么办?家母如今就一个心愿,能早日抱上孙子,偏晚生与娘子都成婚两三年了,依然……,若是还要再等几年,晚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见家母了……”
阜阳侯冷笑一声,道:“那你自己权衡吧,你父亲儿子倒是生得早,也生得多,又有什么用,你不会连‘贵精不贵多’的道理都不知道吧?何况我们家的女儿出嫁,公中都要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加上各房的体己,怎么也有几万两了,你当我们家又是出力,又是出钱,就是为了让自家女儿委曲求全的呢?说到底为的还不是自家女儿能过的好,不受……”
“那许你身边有通房,许你庶子生在嫡子之前便是!”
却是话没说完,已被上首的裴太夫人打断了,“但必须孩子一生下来,就留子去母,你也必须保证,余生都敬着我们家姑娘,不让她再受丝毫的委屈才是,不然我们侯府也不是吃素的,纵将来已经将你推上高位了,既能将你推上去,自然也就能将你拉下来,打回原形!”
这话一出,裴二夫人先就急起来,“母亲这怎么可以,庶子怎么能生在嫡子之前?就算留子去母,那也终究不是善善亲生的啊,怎么能一样?张真人既那般厉害,什么都能算到,定然也有旁的法子替咱们家消灾解厄的,求母亲再想想其他法子吧,不管是要银子还是旁的什么,我来出就是;便是实在还不信,我替善善去总可以了吧?三年不行就十年,我反正已经这个年纪,儿孙都绕膝了,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求求母亲了。”
裴钦也忙道:“是啊祖母,女儿家的青春有限,庶子生在嫡子之前更是乱家之源,绝对不行的。妹妹她这些年本来受的委屈就够多了,怎么能再让她后半辈子还要继续委曲求全?求祖母就疼疼她吧,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儿,身上流着您的血呀!”
本来对大伯父以利相诱沈恒之举便已颇不赞同了,又是权势又是钱财,那样巨大的利益之下,叫沈恒怎能不动心?别说沈恒那样的出身家境了,便是换了他,都忍不住要动心了。
谁知道祖母更过分,大伯父还知道维护一下妹妹的利益,祖母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妹妹最基本的利益都不管不顾了,张口便是许通房许庶子,——实在让人没法儿不生气。
但更让人生气的还是沈恒,他之前不是那般坚定的维护妹妹,一副坚如磐石,无论如何都绝不会动摇的样子吗,怎么今儿却变了,可见终究还是之前的利益不够,终究还是妹妹看错了他!
裴钦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瞪向了沈恒,这个见利忘义的负心汉,他真的好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余光见季善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更急了,妹妹到底怎么想的,没见自己都快被人给卖了吗?且她之前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会儿成锯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说了?她倒是快开口说话呀!
裴太夫人已又道:“你们母子跟这儿捣什么乱!张真人乃是活神仙,太后娘娘都礼遇有加的,他亲口说的话难道还能有误不成?他老人家菩萨心肠,若有旁的法子替我们家消灾解厄,又怎么可能藏着掖着不说,势必早说了,既至今没说,就是压根儿没有其他的解法,你们帮不上忙便罢了,还在这里添乱,再敢捣乱就给我出去!”
说着指向裴二夫人,越发恼怒的道:“你听听你说的叫什么话,庶子不是亲生的,怎么能一样?你的女四书和闺训都读到哪里去了,你们程家的家风也是这样吗?果真是这些年我这个婆婆对你太宽纵了,让你屋里一个庶子庶女都没有,你便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自己容不下庶子庶女便罢了,连女婿后宅的事,也要插手去管一管了?再敢给我胡说八道,坏裴家的大事,我就让你老爷休了你,横竖理由都是现成的,‘口舌’、‘善妒’、‘不孝’,哪一条都够休你回去了!”
裴二夫人被骂得又羞又愧,拿帕子捂着脸便哭了起来,她只是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女儿而已,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