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钦已是满脸的惊讶与愧疚,“善善,你、你大可不必如此退让,如此委屈自己,不管是谁,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既然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付出代价!你不必顾忌母亲和我的,本来就是我们对不住你在先了……”
季善抬手道:“你和夫人都是我的至亲,我怎么可能不顾及你们?某人只怕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使坏的。但仅此一次,绝不会再有下一次,所以二爷往后也得监督好某人,不要让她再犯,也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怕不是她故态重萌,就是我实在看不惯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后果可就说不准了。”
“好了,我言尽于此,就不奉陪了,二爷请尽快带了人离开吧,家里下人马上该擦地了!”
说完一拂袖子,径自去了。
余下裴钦还想叫住她,“善善,等一等……”
让沈恒给打断了,“二爷别再打扰善善了,让她清净一会儿吧。至于方才善善说的那些话,既然她已做了决定,让事情到此为止,我哪怕再不赞同,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但我还要有一句丑话要说在前头,就算大家都已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了,无奈某人以为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时间一长,自然假的也能让她说成真的了。所以裁云也好,她父母兄嫂也好,二爷最好都得护好了,至少让他们都没有性命之忧才是,不然指不定哪一日就真死无对证了,二爷以为呢?”
总得把人证都留着,时时敲打裴瑶,让她投鼠忌器,也留待将来她再也无从抵赖,只能俯首认罪那一日才是!
说完不待裴钦说话,再扔下一句:“我也不奉陪二爷了,二爷这便请吧,也好早些让舍妹夫家里恢复清净!”,也拂袖去了。
裴钦这下哪还好意思再想叫住沈恒,只得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方看向裴瑶,冷冷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还想打扰恶心主人家和善善夫妇到什么时候!”
裴瑶见他满眼的失望与嫌恶,心下又急又气,忙道:“二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你听我解释啊……善善妹妹他们夫妇本来就对我有偏见,可当年的事二哥也是知道的,真的怪不得我啊,我难道就想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难道就想如今日日担惊受怕,如履薄冰吗?侯府养育栽培我这么多年,父母也是对我恩重如山,哪怕、哪怕最终证明我不是亲生的,这么多年的感情却是真的啊!”
“正是因为顾及这些,我方才才不敢继续辩解,继续反驳善善妹妹,就怕惹急了她,她真跑去长公主跟前儿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说了。那到头来长公主府再容不下我事小,连累侯府和亲人们不定会落得什么结果,可就事大了啊!所以真的不是二哥想的那样,我真的事先什么都不知道,方才我也没有暗示裁云……她肯定是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活不成了,才会寻死的……这个贱婢,害了我一次还不够,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害我,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么个坑害主子的贱婢啊……”
说到最后,已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还凑到裴钦面前,扯住了他的衣袖,满脸的哀求与可怜。
可惜却被裴钦一把给甩到了地上去,冷冷道:“你不用再多说再狡辩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下已再清楚不过,你却还是抵死不认,真当我是傻子吗?”
说着自嘲一笑,“也是,我的确有够蠢,才会信了你的话,只当你事先真个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带了你来见善善和沈妹夫,才会一直都在为你开脱,就因为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因为你口口声声你是多么的苦,多么的难!你再苦能有善善苦吗?她被虐待了整整十几年啊,当你锦衣玉食,金奴银婢,什么都是最好的时,她却吃不饱穿不暖,日日不是挨骂便是挨打,以致身体损伤太过,如今连孩子都怀不上,你再苦能有她苦吗!”
而那一切苦难,说到底都是她裴瑶的亲生父母造成的,不说该是裴瑶承受,那这些年她也只是个奴婢,不可能享受最好的一切,不可能有如今的尊荣富贵。
她却还不知足,竟还因为他和母亲所谓的‘偏心’,因为只要善善不在了,‘一切就又能回到过去了’,便还想谋害善善和沈妹夫的性命,实在可恨至极!
裴钦想到这里,心里越发心疼愧疚之余,眼神和声音也越发的冷了,“我回去后会把这次的事,如实禀告大伯父的。连大伯父都惟恐善善和妹夫曝光秘密,不敢再有任何歪心,也不敢再打扰他们的清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了,你难道会比大伯父更尊贵,更有权势不成?还敢谋害他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我倒要看看,大伯父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后,以后还会不会为了大局维护你,以我对大伯父的了解,只怕会将你召回娘家,一碗药下去,让你‘暴毙’在娘家吧?到时候自然一了百了,不用怕秘密曝光,长公主府追究了!”
“所以以后的日子,你自求多福吧,你在长公主府是好是歹,侯府可能碍于颜面,不得不做做面子情儿,我和母亲却绝不会再管一丝一毫。你没事也不要再回侯府,本来也没有出了嫁的女儿,隔三差五便往娘家跑的道理,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淼淼想,再过几年她就到年纪说亲了,人家万一因为想着‘有其母必有其女’,怕她以后也隔三差五往娘家跑,便不选她呢?”
“还有沈妹夫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记得回去后可千万别把裁云和她全家给治死了,好歹也要一直留着一口气在,不然可就成了你心虚最直接的证据,你就是在杀人灭口,到时候你就真是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留着人好歹还能继续自欺欺人。还瘫着干什么,走啊……还想脏人家的地儿到什么时候!”
裴钦说完,便拂袖大步往外走去。
余下裴瑶瘫在地上,又是羞又是恨又是绝望,试着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自地上爬起来。
末了还是裁云慢慢儿缓了过来,从花厅里挪出来,小心搀起了她:“少夫人,我们先离开这儿吧……”,她才借着裁云的力,自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
一开始脚步还有些蹒跚,很快便越走越快了,因为知道就算她们待的院子表面上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但暗地里却一定少不了人盯着,她可不想再让人看自己的笑话儿了!
如此总算出了赵家的门,却只看见裴钦的马车的背影,就像她是什么脏东西,再也不想沾上她丝毫一般。
裴瑶不由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好容易强撑着上了自己的马车,才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再不掩饰眼里的凶光与恨意。
二哥……不,裴钦竟然对她那么绝情,那样骂她不说,还不许她以后再回侯府,还要让侯府再不给她撑腰,一个没有了娘家撑腰的女人,在夫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裴钦不是逼她去死吗!
那么心痛季善那个贱人又如何,还不是跟他说翻脸就翻脸,他却一点也不介意,回头势必还要去讨好跪舔那贱人夫妇,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才是亲生的,便只看得到她的错,看不到贱人夫妇是如何逼她、如何羞辱她的;竟还由得贱人扇她耳光也当没看见般,就这还好意思时时一副他从来没有偏过心的架势!
季善那个贱人更是罪该万死,打她不算,竟还骂她‘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她绝饶不了她,这个仇她终有一日要报,今日受到的羞辱,她也终有一日会百倍千倍讨回来的……光如今怀不上孩子算什么,将来她定要让她和姓沈的泥腿子彻底断子绝孙,方能一消她心头之恨……
裴瑶满心的狂怒让裁云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少夫人,先喝杯茶缓缓吧……”
就见满脸惨白的裁云正端着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奉到自己面前。
裴瑶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把茶杯打翻了。
随即更是一巴掌扇到了裁云脸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都是你害的我,没用的东西,连个死都不会寻,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让季善那个贱人发现你要撞柱的?别以为我真不敢治死你和你全家了,不过治死几个奴才而已,我有什么不敢的?就算不能治死你们,让你们日日受活罪却是不难的,且给我等着吧!”
裁云唬得忙跪下了,却连哭都不敢大声了,“少夫人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当时真的已经存了死志,谁知道那沈太太会忽然冲出来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会至死都对少夫人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分二心的,求少夫人恕罪,求少夫人恕罪……”
至于心里,倒也不是不怨裴瑶的,明明就是她指使的她,结果到头来却逼得她顶罪不算,还要逼她去死,结果她侥幸没能死成,还是要怪她,就因为她是下人,她是主子,便能视她的命为草芥吗?
就像沈太太说的,说到底她和她还不是一样的人,只不过、只不过她命好,阴差阳错当了主子而已!
可就算知道裴瑶的真实身份,裁云也半点不敢有告密泄密的想法,因为主子都是不会有错的,便是有错,首先也是下人的错,首先也要灭下人的口,到时候她一样活不成。
所以裴瑶好她未必能跟着沾光,裴瑶不好了,她却一定会先死、且会死得很难看,也只能把血和泪都咽下,走一步看一步,活一日算一日了……
沈恒一路上都是用的跑的,才总算赶在季善进他们的院门之前,追上了她,却连气都顾不得喘匀,便忙问季善,“善善,你还好吧?别跟那假货一般见识,也别恼二爷,他也是被蒙蔽了,又有十几年的感情打底,呼……也实在怪不得他……”
季善忙打断了他,“看你喘成什么样儿,就不能等缓过来了再说呢?汗也跑出来了,不怕吹了风头痛呢,快进屋去,等缓过来了,再慢慢儿说也不迟。”
不由分说拉着沈恒进了屋里,先拿帕子给他擦了汗,又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等他缓过来了,方道:“我没事儿,也没恼二哥,反倒更怕你还因为我方才的自作主张让事情到此为止而恼着我……那你,还恼我吗?”
第287章 高中
沈恒忙握了季善的手,道:“我怎么可能恼善善你,我方才都是心痛你,不愿你白受委屈,才会不愿你到此为止的。已经明摆着的事了,凭什么放过那个假货呢?她那般阴险毒辣的,满口狡辩便罢了,当着我们的面儿,尚且想草菅人命,不一次把她治痛了,她铁定下次还敢,叫我如何甘心就这样便放过她!”
顿了顿,叹道:“可你都做了决定,话也说了,我除了尊重你的决定,还能怎么着呢?也只能以后多家提防,再不给那假货任何可乘之机了!”
季善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方道:“我也不是怕事或是顾及旁的,才会饶过她这一次的,我真的不想夫人和二哥难做,所以与其说我是给她机会,倒不如说是给夫人和二哥一次机会。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是不姓裴,也不在乎侯府与裴家的好坏死活,可夫人与二哥却不能不在乎,也不可能不受任何的牵连……他们都以真心待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总也要回以真心才是。”
沈恒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以后又会一直‘二爷’、‘二爷’的,再不肯叫回‘二哥’了呢,二哥这会儿心里肯定又忐忑又后悔,偏三五日内还不敢再来见你了。要是让他知道你没真恼他,还肯叫他二哥,他肯定很高兴。”
季善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儿,“就该让他急几日。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一点明辨是非的本事都没有,就裴瑶那么拙劣的话,那么拙劣的表演,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有鬼来好吗?”
然随即已叹道,“不过话说回来,也怪不得他,人都是丈八烛台,照得亮别人,照不见自己的,就裴瑶那卖惨的本事,跟裁云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的又配合默契,还有十几年的感情打底,又如何怨得二哥被蒙蔽呢?我早说过,他要是轻易说放弃就放弃了这十几年的感情,我反倒不敢认他了。所以我只是当时短暂的失望了一下下,恼怒了一下下,很快就好了,这会儿心里也只有事情终于了了的平静,没有旁的。”
沈恒点头道:“这倒是,若二哥和夫人也跟侯府的其他人一样,就算善善你要认他们,我也一定会死死拦着你,不让你认的。认了好有朝一日,被他们吃得骨肉渣子都不剩么!”
季善道:“我也不可能那么傻啊。这次的事,也算狠狠给裴瑶敲了个警钟,想来不说十年八年的,至少短时间内,她铁定不敢轻举妄动了,不然不用我们出手,二哥和侯府先就要饶不了她。顶着那么大一个雷,换了谁都得趴着动也不敢动,惟恐出事,她倒好,还上赶着挑事,等二哥回去了,肯定是要禀告阜阳侯和裴二老爷的,一旦没有了侯府撑腰,她又算得了什么?我相信权衡之后,她会自此夹起尾巴做人的。”
沈恒冷哼道:“她最好再蹦跶作妖,看我会不会再看夫人和二哥的面子。简直可笑,明明就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善善你的一切,结果到头来,她竟有脸埋怨夫人和二哥偏心,埋怨她自己日子过不好,都是你害的,——这话这世上任何人都说得,也惟独她说不得好吗!”
若非杀人要偿命,实在犯不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为一个阴险毒辣的假货赔上自己,他方才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光凭善善极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一点,那个假货便该死,二哥也是,他明明丑话都说在前头了,他还是被蒙蔽了,亏得他及时醒悟了过来,不然他少不得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季善哼笑道:“她总不能怨是她自己让自己过不好日子的,也不能怨她亲生父母,可不就只能怨夫人和二哥,怨我了?她要是一直抱着这种怨天尤人的心态,等着瞧吧,不用我们做什么,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恒“嗯”了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都看着呢!总归以后我们凡事都多加小心,也尽可能再不要与她有任何的交集,省得又膈应。”
说着忽然想到季善之前推裁云摔的那一下,忙关切道:“善善,你摔痛了哪里没,要不要我给你瞧瞧?你也真是傻,管那丫头去死呢,就算她是奉命行事,也是从犯,你这不是以德报怨吗?”
季善道:“当时觉得腰有点儿痛,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还是做不到,况真弄得血溅当场,便不会惊吓到晨曦,终归不吉利。你就别唠叨了,忙你的事儿去吧,我也瞧瞧晨曦去,她肯定等我都等急了。”
说完起身要走。
却让沈恒给拉住了,“不行,我要亲眼瞧过你的确没伤到,才能放心。好容易上次的伤才好了,淤青也散得差不多了,谁知道又来了,我宁愿伤的都是我,甚至伤得重十倍,也不愿意你受一丝一毫的伤。”
季善已是满脸的笑,双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他一下,才道:“这嘴没抹蜜啊,怎么说话这么甜呢?真没事儿啦,你就放心吧……不然晚上给你看?也省得看过还要再更衣。”
“没事儿,我可以帮你更,我不嫌麻烦的……”
夫妻两个腻歪了一会儿,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才简单收拾一番,一道出了院门,一个去了外院,一个去了罗晨曦那儿。
果然罗晨曦已经等季善等得很着急了,一见她过来,便叫道:“善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就是去见个客吗?不过我听说除了裴二爷,那个假货也来了?是不是她作什么耗了,也就难怪你这会儿才回来了!”
季善走到她旁边坐了,才道:“裴瑶是来了,还表演了一出大戏给我和你师兄看呢……”
就把当时的情形大概与罗晨曦学了一遍,只略过了最后裁云寻死,差点儿就血溅当场那一节,末了道,“可惜你师兄一试就给她试了出来,毕竟做了亏心事的人,怎么可能不心虚害怕的?结果便是再也自欺欺人不下去,连同我二哥也看透了她,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罗晨曦听得横眉怒目道:“那个假货以为这世上就她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简直笑死人了!那后来呢,善善你不会就这样放她们主仆走了吧,怎么也得让她们付出代价才是!”
季善没直接回答她,只道:“夫人和二哥都对我挺好的,我总不可能一点不顾及他们……”
见罗晨曦一副要拍案而起的架势,忙道:“但仅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所以晨曦你就别生气了,胎教,胎教……”
罗晨曦这才重重吐了一口气,“若不是我如今怀着孩子,不宜动怒,也不宜颠簸,我铁定立马坐了车去长公主府,就算不向长公主告密,也一定要狠狠打那个假货几巴掌……亏得善善你还打了她一巴掌,不然这口气我可真咽不下去了!”
季善忙笑道:“我打得挺重的,一巴掌就抵你几巴掌了,这会儿手心都还有些痛,还骂了她‘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估计比打她还让她觉得羞辱,她必定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也算是受到惩罚了,所以你消消气,消消气……但真的只有这一次,我与你师兄、与我二哥都是这么说的,若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再顾忌什么侯府什么大局,关我什么事呢?便是侯府因此一败涂地,连饭都吃不上了,我养着夫人和我二哥一家就是,什么大不了的!”
罗晨曦悻悻道:“就这还有脸说裴二夫人和裴二爷偏心,没见过如此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气得我肚子都饿了,中午定要多吃一碗饭才成!”
季善忙惊喜道:“真的?那还等什么,摆饭吧,反正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便叫起红绫红绡让人摆饭来。
待稍后饭摆好了,瞧得罗晨曦果然胃口忽然变好了,更是高兴得跟捡了元宝似的,连连道:“想不到生气还能让你胃口变好,不然明儿我让裴瑶再来?”
说得罗晨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是别了,我怕到时候我会被她恶心得连前几日的胃口都不如,毕竟这么恶心的人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恶心一次两次的还能忍,次数多了,可就要命了!”
可惜等申时睡了午觉起来,罗晨曦又吐了,季善叹气之余,只也能祈祷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儿,好让她早些熬过这段煎熬的日子了。
如此到了三月初八,春闱放榜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起来,草草用过早饭后,沈恒与孟竞便带着焕生杨大等着看榜去了,却是一直到快要交午时了,都没有回来。
季善不由有些着急了,忍不住与罗晨曦道:“不会是都没中,受不了打击,所以去哪个僻静的地方躲着,或是喝闷酒去了吧?”
罗晨曦心里也急,嘴上却是道:“不会的,师兄和孟举人肯定都能中。不是说一般都是巳时过后才正式放榜吗,这才半个多时辰呢,就算师兄他们看了榜立时回来报喜,也得至少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吧,何况贡院外肯定挤得不得了,他们也少不得遇上了熟人要应酬几句,午正能回来都算好了的,所以善善你别急,再等等吧。”
季善吐了一口气,道:“我倒也不是盼着你师兄一定要中,他还这么年轻,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我反正一点都不急。可我怕他承受不住打击,当初他考童生就是因为紧张,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才会……之后倒是算得上顺风顺水了,可我又怕正是因为这几年太顺了,他抗打击的能力又变得跟当初一样了……”
罗晨曦忙道:“不会的,师兄如今比我第一次见他时,可成熟沉稳多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不然我让丁有才多带几个人,出去寻一寻?相公也是,往常这时候,早交了班回来了,今儿却是一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儿,不然也好让他去找师兄啊。”
季善见罗晨曦也急起来,那她便不能再急了,忙笑道:“妹夫公务繁忙,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晨曦你别急,我也不急,我们都再耐心等等,再等一会儿还没有消息,再打发人去寻好不好?红绫,让厨房做两碗杏仁露来……”
红绫便应声出去了。
却只片刻过后,已折了回来,一边跑一边还欢天喜地的叫着:“少夫人、大舅奶奶,大舅爷中了,中了——”
季善的心立时“砰砰”直跳起来,猛地站起来便连珠带炮的道:“真的吗?大舅爷中了多少名?是哪里来的消息?不会弄错吧?”
红绫忙笑道:“大舅爷中了第八十九名,是大爷才打发人回来送的消息。说是大爷今儿交班迟了些,出宫便正好遇上放榜,路让堵住了走不动,大爷便索性往人堆儿里寻大舅爷去了。是大爷寻到大舅爷后才放的榜,怕少夫人和大舅奶奶在家担心,大爷便打发人先赶着回来报喜,让家里先预备下焰火爆竹和赏钱,只怕报喜的官差待会儿就要到了,所以断不会有错的。恭喜大舅奶奶,恭喜少夫人!”
屋里其他人见红绫说完,便福了下去,忙也都跟着福了下去,齐声道:“恭喜大舅奶奶,恭喜少夫人!”
季善这才确信沈恒是真的中了,欢喜得鼻子霎时发起酸来,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还是罗晨曦先欢喜的说道:“都起来,等回头送走了来报喜的官差们,再给大家伙儿打赏,全家上下所有人都有,还都是重重有赏!现在先别愣着了,准备焰火爆竹的准备焰火爆竹去,准备赏钱的准备赏钱去,再让厨房随时待命,不行就去酒楼叫席面,叫帮厨的,以防待会儿会有客人来贺喜!”
屋里众丫头婆子也都笑嘻嘻的应声站了起来,“少夫人放心,我们这就去准备,管保办得风风光光的!”
霎时让整个屋里屋外都满是欢腾与热闹,方让季善醒过了神来,忙笑道:“不止你们少夫人,我也重重有赏,这么大的喜事,就得全家上下都一起高兴庆祝才是!”
“多谢大舅奶奶。”众丫头婆子的欢呼声便越发能掀翻房顶了,好一会儿才随着人散去,平息了下来。
罗晨曦这才笑逐颜开的与季善道:“怎么样善善,我就说师兄一定能中吧?这不就真中了,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师兄可真是能干,一次就中了,这么年轻的进士,怕是不好找吧,师兄又长得好,指不定回头殿试时皇上见了一高兴,就点了师兄做探花郎呢?那我可就是新科探花郎的妹妹,善善你就是新科探花郎的夫人了,还不定要让满京城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羡慕妒忌恨呢!”
季善忙笑道:“你师兄不过就是这次运气比较好罢了,可不敢肖想探花郎,总归得等殿试过了才知道,如今还是低调谨慎些的好。不过他既已经中了,那殿试时只要不出意外,肯定怎么着都能榜上有名了,我这悬了这么久的心,如今倒是总算可以放心了。”
罗晨曦笑嘻嘻道:“善善你这也太谦虚了,师兄若不是学识过人,就算运气再好,那也中不了啊。不过你说得也对,就算这会儿是在家里,我们也还是低调谨慎些的好。啊,这样天大的喜事,很该立时写了信,快马加鞭送回会宁去,让爹也跟着高兴高兴才是,红绫,快给我备文房四宝去……”
季善忙劝阻道:“还是等你师兄回来了,让他给恩师写信吧,你如今可不宜劳神,横竖怎么着也得明儿才能把信送出来,那早一两个时辰,晚一两个时辰的,也没什么分别的,对不对?”
说得罗晨曦点起头来,“倒也是,那就等待会儿师兄回来了再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