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氏见问,忙道:“杨嫂子不是前几日染了风寒,还没好全吗,我怕她过了病气给沈四嫂和夫人姑奶奶们,便打算让她过几日好了再来,——沈四嫂还请千万见谅,等过几日杨嫂子好了,我立时带她来给您请安。”
季善忙摆手笑道:“没事儿,不急在这一时,横竖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京城了,有的是机会。”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罗晨曦见时辰不早了,便低声请示过裴二夫人后,让人摆了席面。
于是男一桌、女一桌,孩子们则由各自的奶娘带了又一桌,大家都齐齐坐下,举筷开了席。
难得久别重逢的大喜日子,不止男人们那一桌,女人们这一桌自然也是少不了酒的,季善先敬了裴二夫人,又敬了罗晨曦和褚氏,脸上便有了几分好看的酡红。
沈恒与赵穆、裴钦、孟竞喝得就没那么斯文了,开场便是‘我先敬大家三杯,以谢大家这几年为我们夫妇操的心’,‘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啊……’
以致才刚开始上热菜,四人已都是脸红脖子粗了。
不过自裴二夫人以下,大家都没劝阻他们,都是笑道:“难得他们今儿高兴,且由得他们喝去,反正明儿起来头疼的是他们自己。”、“看来得把醒酒汤熬得更浓一些才是。”、“丁嫂子,让厨房再做个酸笋鸡皮汤来吧,那个解酒也解腻……”
裴二夫人与罗晨曦又与褚氏道:“今晚索性就住下吧?横竖都不是外人,也有的是空房间,省得黑灯瞎火的,你们还要折腾,没的白唬着了孩子。”
待褚氏犹豫片刻,点了头:“那就多谢夫人美意,也给沈四嫂和大姑奶奶添麻烦了。”
忙又叫人给孟竞和褚氏收拾屋子去了。
女眷们吃喝到一更,也就吃饱喝足先散了,罗晨曦与褚氏都带着各自的孩子先回了房间去安置。
裴二夫人则拉了季善去跟自己睡,“让姑爷他们继续喝吧,横竖有范妈妈,会看着他们,也会看着人收拾善后的。我们娘儿俩再说说话儿,我明儿就要回去了,老是留在这里,也太惹人眼了,还是等善善你和姑爷回头去了小汤山,大家再随心所欲吧。”
季善见裴二夫人满眼的期盼与小心翼翼,如何说得出婉拒的话来,“好啊,那我就跟娘一起睡,省得半夜被相公吵醒,或是熏醒。”
虽然她除了沈恒,真的不惯与任何人同床共枕,但若那个人是裴二夫人,她愿意试着去克服那种种不适。
裴二夫人立时笑开了,“那我们走吧,这几年我又给善善做了不少衣裳,里里外外的都有,给姑爷也做了不少,你待会儿正好穿。”,拉着季善回了房间去。
待季善梳洗完后,果然捧了一大堆衣裳出来,“善善穿这身三梭布的吧,是我去年给你做的,又舒软又透气……明儿就穿这个十二幅的月华裙好不好,如今京城最流行这个了。还流行花间裙,不过我估摸着你怕是不喜欢,就没给你做,等你回头见了要是喜欢,娘再给你做啊,还有这个……”
季善由得裴二夫人安排,她说什么都满脸是笑的点头应“好”,把裴二夫人欢喜得心都要化了,一直到三更,才拉着季善的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季善听得她发出了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才自己也闭上了眼睛,还当自己要好一会儿才能睡着的,却是不多一会儿,便已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嘴角还带着一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翌日,除了赵穆,沈恒也好、裴钦也好、孟竞也好,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满脸菜色的抱着头,后悔自己昨儿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就算高兴,就不能以多吃菜多喝汤来表达呢,为什么偏要喝酒?
还是又喝浓茶,又让人给自己揉太阳穴的折腾了半晌,才多少都缓了过来,裴钦便强撑着护送裴二夫人先回了家去,孟竞也带着褚氏母女回了自家去。
裴二夫人瞧得季善果然穿了自己给她做的月华裙,越发欢喜了,连暂时又要与季善分别都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横竖如今娘儿俩隔得近,什么时候都可以见的,跟之前天南海北,她只能抓心抓肺的思念自己的女儿不一样了,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哭再伤感?
季善和罗晨曦将两拨人都送走了,才相携了往回走。
季善不由笑叹道:“昨儿其实我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不知道我们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在做梦?这会儿才终于有切切实实的感觉了。”
罗晨曦忙道:“善善我也有一样的感觉!早上刚醒来时,我还有些发懵,好像梦见你和师兄回来了,大家还一起吃饭喝酒了,热闹的不得了,比以往做的梦都要真实……还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们是真的回来了,虽然今年还有几个月才过完,但我已经可以说,今年最高兴的事,就是你和师兄平安回来了!”
季善失笑,“晨曦你再这样说,我可就要骄傲了,原来我这么重要呢?”
“你才知道?没事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比你以为的还要重要十倍,所以尽情骄傲吧……”
姑嫂两个说着笑,回了花厅里,就见沈恒也已经到花厅里了,瞧着倒是比之前季善去房间里看他时精神了不少,却仍面色苍白,一见她们回来,便声音嘶哑的与她们打招呼:“善善、师妹,你们回来了,岳母和其他人都送走了?”
季善点点头,“都送走了。你今儿还去吏部报到吗,看你这副样子,索性还是明儿去吧,省得吏部的大人们对你印象不好。”
沈恒闻言,揉了揉眉心,才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明儿我早些去,时间充足些,也好拜见一下恩师的那位同科张大人,看能不能请他替我斡旋,最好能争取得半个月后才去御史台就任,我一定要赶去大同见恩师一面。”
罗晨曦接道:“师兄,昨儿我和善善就说好了,若你们能得闲去大同,我要带了孩子们跟你们一起去。不过昨晚相公不是说,要防着皇上万一召见师兄你吗?皇上召见,那肯定得随传随到,怕是就不能随意离开京城了吧?”
沈恒思忖片刻,道:“我也担心这一点。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明儿去吏部报到时,会特意言明我想去一趟大同拜见恩师的,皇上以仁孝治天下,想来知情后,定就不会急着召见我了;何况我就一个六品的小小御史而已,皇上日理万机,召见我的可能性本来也微乎其微吧?”
季善道:“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吗?对了,既说到孝道,相公你看我们要不要打发浚生去一趟清溪,把爹娘都接来京城团聚些时日呢?娘我们都已经是三年多未见了,爹更久,都快五六年没见了,肯定不知道想你想成了什么样儿,如今我们既回了京城,也该将他们接来聊尽孝心才是。”
虽然路氏一来,瞧得她竟还没有身孕,多半又会让她吃这样符水那样偏方的,她也不能因此就阻挠沈恒和他们骨肉团聚才是,况一别就是几年,她心里对路氏和沈九林也是不无记挂的。
罗晨曦忙道:“师兄,我本来事先就想打发人去天泉接沈伯父沈伯母,可又怕你和善善有别的安排,所以不敢自作主张。如今善善既也觉得应该这么做,我觉得那不如尽快打发人回去吧,很快就九月了,正好接了两位老人家来京城过年。”
沈恒本来也早思念双亲至极了,只一直以来都忙忙碌碌的,顾不上去想这些事罢了,如今既听得季善和罗晨曦都这么说,自是欣然同意,“好啊,那明后日的,便让浚生出发,回清溪去接人吧,当初就是他送娘回的清溪,如今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季善点头,“好啊,那就后日让浚生出发吧,才赶了几个月的路,明儿再让他歇息一日吧。”
正说着,六六牵着奶娘过来了,见了沈恒便叫道:“舅舅舅舅,今儿能带我去骑大马吗?”
沈恒还未开口,罗晨曦已先道:“没见舅舅脸色不好,不舒服呢?以后再说,你现在先去带弟弟玩儿吧。”
六六立时扁了嘴,却仍是乖巧道:“哦,我听娘的便是。那舅舅哪里不舒服,我给您呼呼好不好?我不舒服时,娘也给我呼呼,都是很快就好了呢。”
沈恒这下哪里还顾得上头痛,伸手便抱了六六坐到自己腿上,笑道:“舅舅今儿带不了你骑马,但可以陪你玩儿,舅舅再答应你,就几日内,定会带你去骑真正的大马,好不好?”
说完便起身直接抱着六六去了院子里,很快院子里便传来了六六的欢笑声。
罗晨曦只得翻白眼儿,“我昨儿不是提醒过师兄了,别轻易上那小子的当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季善听得好笑道:“我就不信换了晨曦你,就算明知道六六是哄你的,瞧得他那副软萌可爱的样子,你能不心软的,这不过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说着叹了一口气,笑不出来了,“况你师兄本来也喜欢孩子,跟他同龄的人,孩子都老大了,却只有他,至今……他又怎能不不知不觉的移情呢?”
罗晨曦这下也笑不出来了,片刻才道:“昨儿伯母不是说,要请个太医来家里,给善善你和师兄都好生瞧瞧吗?这几年你一直吃着药的吧?既一直吃着,肯定有效果,指不定回头太医来瞧过后,再给你换一副方子,吃上一阵子,就喜从天降了呢?”
季善苦笑,“那就真是承你吉言了,我肯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可惜你多半是拿不到这个红包了……罢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了,叶大掌柜他们知道我和相公回来了吗?我打算下午就去店里看看呢,别人且不说,叶大掌柜这几年委实为店里操碎了心,我不尽快去见一见他,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罗晨曦忙道:“事先倒是使人去说过,你和师兄要回来了,也说了大概的日子,但前儿和昨儿我都太忙也太高兴了,竟没顾得上,那你下午过去,倒是正好给叶大掌柜一个惊喜了。他实在能干,飘香如今以规模来看,是还在京城排不上号,但真正的老饕们却都爱去飘香,也算是在京城竖起一面独一无二的旗帜了。”
季善笑道:“那当然,叶大掌柜这样的金子,自是放到哪里都迟早要闪光的。就是不知道下午相公精神能不能好些,最好让他同了我一块儿去。”
罗晨曦道,“七殿下这阵子估摸着也要见师兄的,不过师兄刚回来,最好还是避着点人的好,也省得有心人怀疑师兄与殿下早有干系。不过我如今时常去七殿下府上与七嫂说话儿,宗室里都知道我俩要好,如今我娘家嫂子远道回来,我带去见一见七嫂,也是理所应当,所以我打算就这两日,便带善善你去见一见七皇子妃,如此你和师兄分开去,也就不会那么惹人眼了。”
季善咝声道:“如今七皇子府怕是门庭若市吧?”
罗晨曦“嗯”了一声,“皇上如今很是看重七皇子,七皇子的次子又出继给了先太子为嗣子,如今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子了,朝中和京中多的是聪明人,岂能看不出来的?所以如今八皇子也很是上进呢,不止皇上给的差事都拼尽全力办得尽善尽美,便皇上没给的,也主动向皇上讨,一力为皇上分忧呢!”
季善片刻才道:“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吧。七皇子的次子如今岂不是养到皇后娘娘宫里了?旁人还罢了,惟独七皇子妃,只怕心里日日都油煎火烤一样,面上还丝毫不能表露出来吧?”
“是啊,她早前还曾偷偷与我哭过两次,怕孩子在宫里不适应,受委屈呢,说简直比剜了自己的心还痛,后来想是习惯了吧,才总算好了些。”
“如今你们王府什么情况呢?还是鸡声鹅斗吗?”
“那可不,日日都你方唱罢我登场呢,气得世子和三爷一度都想去戍边了,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偏王妃死活不肯放他们走,世子妃也怕世子如今一走了之倒是痛快了,等将来回来时,指不定连世子之位都易主了,也不肯同意……那阵子相公和我都让叫了回去好多次,两边都让我们帮忙劝,实在烦人……”
第353章 可喜的变化
吃过午饭,又小憩了一会儿后,季善与沈恒便坐了马车,径自去了飘香店里。
他们到达时,正是店里忙过了午饭,店里众人这才开始吃饭的时候,是以众人都在。
瞧得这会儿还有客人进来,最先瞧见沈恒与季善的小二先就笑道:“二位客官,小店午饭已经卖完了,二位要吃饭,还请晚饭请早吧……”
叶大掌柜也循声看过来,“客官,小店每日供应都有定量的,如此才能确保给客人们的饭菜都是最新鲜最好的……太太——,沈相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边说,一边已欢喜得直冲二人奔过来,奔到一半,想到自己手里还端着碗拿着筷子的,忙又退回桌前放了回去。
才再次奔到了季善与沈恒面前,高兴得都快语无伦次了,“太太、沈相公……我、我、我……怎么也不说事先使个人来说一声啊,我算着时间,还以为太太和沈相公要月底才能到呢,没想到、没想到……太太沈相公快雅阁里坐,你们吃饭了吗?”
季善瞧得叶大掌柜精神虽还好,人却苍老了很多,也红了眼圈,笑道:“我们吃过饭才来的,您老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再慢慢儿说也不迟,早知道我们就迟一刻再来了。”
沈恒在一旁笑道:“实在我们都归心似箭,一刻都多等不了,竟忘了实际情况了。叶老您先吃饭,我们去雅阁里等您便是,又不是外人,您千万别与我们客气。”
叶大掌柜见夫妻两个都一脸的真挚,知道他们向来都是不拿架子肯体恤人的,也就不再客气,一路将他们送去最清净的一间雅阁里,又忙亲自上了茶点后,才告罪回到大堂,风卷残云般继续吃起饭来。
店里如今的人大半都是不认得季善,更不认得沈恒的,瞧得叶大掌柜对夫妻两个那般客气,又那般激动,自然免不得问其他老人:“那位爷和太太是什么人呢,真是好一对儿璧人,也好生体面。”
老人们自然免不得与他们分说,“我们大掌柜既那般亲热,自然是极要紧的客人,听说与大掌柜是同乡,两家还是几代的世交,总归是贵客,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可别丢了大掌柜的脸才是……”
——除了小葛几个,后面招的跑堂小二帮厨们,还真没有知道季善其实才是飘香真正的东家之事的,便是“老人们”,也只知道季善以前时常来飘香,自家大掌柜极有办法、他们店里从来没被人欺负过,也多半是靠的季善,却仅此而已。
叶大掌柜一边快速的吃饭,一边听着众人窃窃私语,搁以往肯定要咳嗽一声,不许大家再说,店里也向来自有规矩,不许在店里八卦嚼舌根,要嚼都轮休时私下嚼去的。
可今儿叶大掌柜实在高兴,也就懒得理会这些小节了,很快吃完饭,漱了口,便忙去了雅阁里。
正好就听见季善在与沈恒说,“之前叶老书信上说店里的门面扩大了一倍,我就当是真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多了两间门脸,了不起再楼上楼下也就罢了,却不想,生生扩宽了五间门脸,还是楼上楼下,这才叫‘扩大了一倍’呢?这分明就是一间颇具规模的酒楼了,我瞧着比东来顺也小不了多少了啊,叶老真是太厉害了……”
说着瞧得叶大掌柜进来了,忙起身笑道:“正说着您老呢,您老就来了,您吃好饭了?可千万别赶时间。”
沈恒也跟着起身,招呼叶大掌柜坐,“您老快请坐,我和娘子正说您能干,堪比点石成金呢!”
叶大掌柜笑着推让一番,与季善沈恒都坐了,方笑道:“我自不会与太太和沈相公见外,所以太太和沈相公也别这样夸我了,还点石成金呢,我哪有那个能耐,沈相公实在太折杀我了,我都要无地自容了。倒是太太和沈相公都清减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这几年在那穷乡僻壤委实吃苦了!”
季善听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您老说我清减了也就罢了,相公可没清减,都说他壮了不少呢,怎么到您老这儿,还是清减了?不过我们都黑了倒是真的,博罗那地儿日日都是艳阳天,连寒冬腊月都少有阴沉的时候,可不再白的人都要晒黑吗?”
叶大掌柜皱眉道:“太太和沈相公难不成还要日日顶着大日头劳作不成?却还是都黑了,可见吃的苦头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出不知多少倍,万幸如今回来了,我倚老卖老说一句,往后沈相公可定要凡事都谨慎些,再别发生类似的事了,不然您也受苦,太太也受苦,又是何必?”
沈恒自然知道叶大掌柜都是为了他好,忙拱手笑道:“您老放心,经了这几年的历练,往后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叶大掌柜这才笑开了,还当沈恒会觉得他托大,多少会带出不高兴来,不想竟是真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因又道:“我听说旁的大人们外放,一般都是连任两任,也就是六年才能升迁,沈相公却是三年便回来了,还是直接升官回的京城,可见已是否极泰来,往后只剩前途无量了,沈相公才真是能干,太太也真是好福气!”
沈恒谦虚道:“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您老就别夸我了。倒是您老,才说我和善善都黑了、清减了,您何尝不是一样,可见这几年您到底有多操劳,都是为了我们的缘故,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了。”
季善忙也道:“可不是么,短短几年,店里便有了如此规模,您到底是如何殚精竭虑的,可想而知。我都实在愧对您,想放您老回会宁去含饴弄孙了,偏京城又离不得您……要不您看这样,把太太和大奶奶母子几个都接来京城,您也好有人照顾,也能含饴弄孙,岂不两全其美?至于叶广和莲花儿,他们都还年轻,就留他们小两口儿和我娘继续留在会宁打拼也就是了……”
叶大掌柜不待季善把话说完,已忙道:“太太都是一番好意我知道,可会宁才是叶家的根,要让老妻和孩子们大老远的来京城,只怕短时间内,他们都不能适应,老妻年纪已经大了,身子骨又不好,哪经得起这番折腾?孩子们又早进了学,且幸书也念得还行,乍然换了环境,只怕也会影响学业。所以就让他们继续留在会宁吧,我在京中也挺好的,身子骨自觉比前几年还要强些呢,再干十来年都没问题,等十来年后,我再回会宁去含饴弄孙也不迟。”
见季善还要再说,抬手一笑,“太太就别劝我了,我心里都有数,且我如今虽不能与老妻儿孙们日日厮守一起,只要想到他们都平平安安,衣食无忧,日子肯定还会越过越好,我心里就踏实妥帖得不得了,浑身都是力量,只是不能厮守算什么?再说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书信往来,也算是见字如见面了,太太说是不是?”
叶大掌柜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季善还能说什么,惟有笑道:“那好吧,您既心里有数,我也不多说了,总归往后我和相公都在京中了,凡事都能有个照应了。”
“可不是么?”
叶大掌柜忙点头,“如今太太和沈相公回来了,我也有了主心骨,正打算放开手脚,又过三年后,把咱们店的规模再扩大一倍,不然就开一家同样大小的分店呢,太太和沈相公就只管等着瞧吧,我虽不能点石成金,也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然也不敢揽这瓷器活儿不是?”
季善和沈恒都笑道:“您岂止才有几分真本事,您分明就是十二分的本事好吗?”
“在寻常人面前可能还有十二分,在太太和沈相公面前,可就只有几分了……”
老少三个都笑了一回,叶大掌柜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又与季善道:“太太,当初叶广与莲花儿的事……我事先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叶广那个孽障,竟也把我瞒得死死的,及至莲花儿及笄后,他给我来了信,说要求娶莲花儿,我才知道。我要是一早知道,肯定要骂他,不许他胡闹的,太太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对他叶广更是恩重如山,不但收了他为徒,还传了他一身绝学;谁知道却是引狼入室,好好儿的妹子竟也让他哄了去,生生把妹子也搭了进去,我、我真是都要没脸见太太了我……”
季善见叶大掌柜越说越是羞愧,头要快要抬不起来了,好笑不已,不得不打断了他,“您老这些话之前信上不都说过了,我回信上也写了我很赞同这门亲事吗?且他们两人都愿意,我娘和您老、太太也都愿意,那就更是一门好亲事了啊,您怎么还不好意思呢?分明就是亲上做亲的大好事,您该高兴才是啊!”
三年的时间,足够许多事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其中就包括前年秋冬之际,季莲花嫁给了叶广之事。
因季莲花到底是季善的妹妹,周氏和叶大掌柜也都打心眼儿尊敬感激她,于是分头写了信去告知她这事儿,只不过周氏是征询她的意见,叶大掌柜则是告罪的。
毕竟叶广比季莲花大了足足快一轮儿,又是成过亲的人,女儿都比季莲花儿小不了几岁了,这事儿凭是谁听了去,第一反应肯定都是叶广个老光棍儿心怀不轨,哄骗了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算怎么一回事?
尤其那小姑娘还是自家大恩人和自己恩师的妹妹,兔子尚且知道不吃窝边草,就更是可恨,说一句“忘恩负义”都毫不为过了,以叶大掌柜的品行为人,当然要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了。
当初若不是京城这一摊子事儿实在放不下,他都要连夜赶回会宁去,把叶广狠狠打一顿,不许他再有非分之想了!
可季善是亲眼见过季莲花儿与叶广单独相处时的样子的,既二人彼此都有意,叶广的人品也是没的说,那季善自然不可能反对,反而乐见其成,——一边是她的妹妹,一边是她的徒弟,往后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且也不怕周氏将来老了无所依靠,季莲花儿则在夫家受欺负了,叶广怎么可能不孝顺周氏这个岳母,叶大掌柜与叶太太又岂是那等刻薄儿媳之人?
是以很快分别回了信给周氏和叶大掌柜,都是说她赞成这门亲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