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修道:“此地修士爱重真君,才为他修建的新府邸。”
云棠点点头,心中了然,妖魔鬼怪向来都是一起出没的,盛世有人道,乱世有鼠道,各取财路。孤苍渺搅乱了修真界的风云,连带着什么人都跑了出来。
云棠点点头:“那……那可以麻烦你为我引荐一下鹿丹真君吗?”
她从袖中掏灵石,小心翼翼避过燕霁猫的耳朵,从一团毛绒绒的后面拿出一块灵石,燕霁猫忽然动了动,好像在挣扎,云棠拿灵石的同时轻抚过燕霁猫的耳朵,安抚他。
她心中壮志满怀,燕霁猫现在的状态,一定需要许多珍宝来助他渡过难关。现在这个鹿丹真君搜刮民脂民膏,如此暴富,云棠不如直接打劫了他,把多余的东西都给燕霁猫。
现在燕霁猫忽然动起来,云棠只以为他更难受了。
那男修收了云棠的灵石,暗叫上道,这样一个上道的美人,到了真君府,肯定能平步青云。他不由对云棠更温和,伸手指引:“仙子之事,就是我的事,仙子,走吧。”
云棠跟着那男修,一路穿过萧瑟的街道,进入一幢恢宏的府邸,这府邸金碧堂皇,哪里有半点败落之相,奇花异草,假山流水,精巧无比。
身后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就像怕云棠反悔似的。
那男修带着云棠,越走越往里边,云棠假作狐疑之相,目中流露出琉璃般通透可怜的迷茫,那男修暗道这人绝对没找错。
既然是这种美人,最好还是知情识趣一些,不要触怒了真君。
男修眼睛一转,道:“……其实真君近日爱妾亡故,真君正在心痛之中,仙子模样同真君爱妾相似,若是仙子见了真君,真君必定倾倒,不知……可会冒犯仙子?”
云棠摇头,那男修见有戏,继续道:“其实真君富甲一方,权势滔天,如若真君真能对仙子青眼有加,仙子可再不必担心活人变魔人,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云棠点点头,那男修更觉信心大增,欲要再度游说时,云棠嫌弃他唧唧歪歪,浪费时间:“我知道,我其实也非常贪财,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爬真君的床,你别说了,直接带我去吧。”
云棠袖中的燕霁猫一惊,他现在非常难受,绿幽幽的眸子也倦得很,没法子睁开,爪子也像是被绳子捆住,他对周遭的一切都困倦得很,但是,这一切都不妨碍燕霁猫听到云棠的话想要站起来的心情。
云棠察觉到袖子里的燕霁猫又痛苦到挣扎,更是心急,恨不得当场拔剑,把鹿丹真君给洗劫一空。
那男修也听云棠居然如此上道,有些惊讶地点头。
怎么说呢?上道的女修他碰到过,但这么上道直白的,还是独一份儿。
那男修原本以为云棠以后会是那种娇娇柔柔、满服闺怨的宠妾,现在他觉得云棠之后应当是那种手段霸道的霸王花形宠妾,搅得男人把心都掏给她。
男修深吸一口气:“这……这仙子是否需要沐浴更衣后再去,也好留个好印象?”
“不,越快越好,我等不及。”云棠面无表情道,“沐浴更衣,太过刻意。”
“高。”那男修赞叹一句,赶紧带着云棠去见鹿丹真君。
他把云棠安置在花园里,去敲鹿丹真君的门,以期鹿丹真君一开门就能看到鲜花美人,男修道:“真君,小的给您带了一位绝世佳人,还请真君赏析。”
鹿丹真君的门果然打开,这些日子以来,鹿丹真君糟践城中的女修,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他道:“佳人美人本君见得多,若说绝世……哼,若不是世上独一份儿,本君让你提头来见。”
男修讪笑道:“真君,小的脑袋别在裤腰上,真君想要,拿就是了。”
鹿丹真君不置可否,一打开门,就见到花园中的云棠……的确是绝色不假,但是,鹿丹真君又不瞎,他堂堂真君,当然能看到云棠周身的魔气,比魔人身上的可厉害多了。
魔人身上的魔气是灰色的,云棠是纯黑色。
…………
这是什么大魔?
鹿丹真君瞪大双眼,那男修只以为鹿丹真君是被美色所惑,谄媚道:“真君,就是此女,说一句绝色不为过吧,而且,她仰慕真君许久,刚才急得跟什么一样,说仰慕真君威名,要把身子给了真君,侍奉她心中的英雄呢。”
她可没说过这话。云棠听声冷笑,左手触上十狱剑剑柄。
鹿丹真君心知今日恐怕凶多吉少,他从青山关战场来,都没碰见过魔气那么精纯的魔,这也太要命了。更可怕的是,那个男修还在捧道:“真君您听,她笑得多好听呀。”
鹿丹真君忍无可忍,一脚给那个男修踹去:“没用的玩意儿,滚!”
那男修受此一脚,当即从口中吐出一口血,鹿丹真君心狠手毒,那男修当即毙命。
云棠也不拖沓,倏地拔剑,雪光血色如霞光般笼罩整个真君府,那鹿丹真君原本还想用法宝去挡这剑气,可护佑着他逃出青山关战场的法宝到了云棠的剑气当中,碎成几块,继而剑气攀缘上鹿丹真君的手腕,如附骨之蛆一般。
剑气的锐冷之意思已如寒光,偏偏里边裹挟的万罪给剑光增色,两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一击而下,鹿丹真君的心脏当即一揪。
这场战斗顿时分了胜负。
鹿丹真君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魔域的魔都是怪物,这个女修也是!
他浑身剧痛,几乎要爆开,拖着快崩溃的躯体不退反进,接近云棠。
他死了,这个人也别想好过。
云棠把他的打算看得一清而出,自爆嘛,魔域自爆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很熟。
鹿丹真君欲要自爆,他一接近云棠,便发觉云棠周身的气势极压抑,她看着鹿丹真君,眼中冰寒,连杀意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
“噗嗤”一声,鹿丹真君脖子忽然一痛,一团黑色的疾影像风一般刺出。
他的自爆被一股力量给死死压制住,鹿丹真君死不瞑目,他咽气之前,双目死死地盯住自己脖子上的一只黑猫。
那猫绿色的眼睛里如融雪寒冰,毛绒绒的毛发非常蓬松柔软,一只黑色的前爪插进他的脖子,再一扯出来,漆黑的爪上、毛发也沾着血,正往下滴滴地流。
燕霁猫杀人之后,毛爪一用力,“砰”一声,鹿丹真君化为齑粉。
他做完这一切,则回眸看着云棠……
云棠眨眨眼,燕霁猫英勇得好像是一只超级大的老虎,他哪怕是一只小猫,性子也半点没变。
燕霁的眼里充斥着霸道和强势,他其实现在身体非常差,爪子微微发软,眼睛快要闭上,云棠赶紧一把把他接在手里。
软软的猫爪摇晃好几下,胡须抖动,燕霁猫差点站立不稳,睡在云棠手中。
但是他愣生生撑住,站在云棠手中,眼中神气迫近云棠:“谁让你来……”
他千言万语,被气在心头,理智告诉他云棠不可能是那种人,她一定有其他打算,可是,此刻病重的心却蕴含着阴云。
燕霁恨他的心,他的心只会给他托后腿,让他心旌摇荡,让他判断失误。
燕霁宏图之志,现在却为这样一个一看就没什么的事不高兴,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这要是他是人形,他定然不顾其他,既然让他难受,他就把云棠揽在怀里,不问缘由,只歇治心神。
可他现在是一只猫。
燕霁何其傲,如何会让自己像一个怨妇一样,他现在理智受情绪影响太大,不想再说此事,说了一个你字,话只半截,便猛地跳下云棠的手。
他摇摇晃晃却步履坚定地往外面走,燕霁要清醒一下,他不是那种傻子一样误会来误会去的人。
他判断不会失误,哪怕现在生病,也不能有错。他现在需要独处,理清一切,燕霁猫眸子里毫无脆弱,慢慢踱走。
第75章 燕霁猫二
眼见着燕霁猫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他的四只脚爪分明发软,黑色的尾巴在空中非常蓬松。
……云棠居然从他的背影看出了一丝落寞。
她当然不能看着身中诅咒的燕霁独自离开,云棠追上前:“燕霁,你怎么了?”
燕霁背对云棠,软绵绵的脚掌踩在地上,绿幽幽的眸子无比冷静,踩在地面上的感觉让他的心宁静不少。燕霁不想被云棠追上,继续走路,然而,很快他就惊愕的发现,他现在的脚比云棠的短,哪怕有四只,他走两三步,云棠走一步都比他远!
燕霁本就痛乏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他还从未这么狼狈过,云棠马上追上燕霁猫,正差两三步,就能一把把受伤的他抱起来。
然而,前方黑色的燕霁忽然顿住脚步,他微微侧头,绿幽幽的猫眼一派坚定:“别跟上来。”
燕霁说话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绿色的眸中如汪着冰冷泉水,底下暗流涌动,哪怕是猫的身躯,他也不将自己摆在弱势:“听到了吗?”
……
虽然此刻的燕霁只是一只猫,但就是在刚才,他的猫爪才刺破鹿丹真君的咽喉,取他性命。
由此可见,他哪怕是喵,也是一只凶残的燕霁喵。
云棠唰地冷静下来,她还是很担心燕霁:“燕霁,你不会有事吧。”
云棠看燕霁的态度古里古怪,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然而绿色的猫瞳里盛满傲气:“全天下的人有事,我都不会有事。”
也是,云棠想了想,燕霁哪怕在梦里灭世,也没亏待过他自己。的确是天下人有事他都不会有事。
云棠点点头,黑色的巴掌大的猫转头离开,心中更是多了几句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但他隐藏得很好,一点都没被发现。
燕霁走过花园里的花丛,毛发被花朵里的露水沾湿,他又抬爪推开门,走到一间房里静静放空自己。
燕霁很少做这样的事情,不管是他之前做燕仙君,还是之后毁灵脉,毁了先法时代,他都步步为营,从来不需要思考这么久。他像是永远不知疲惫,永远不累,此刻却不得不放缓步调,思考关于云棠的事。
燕霁其实不需要想,都能从云棠立刻拔剑的举动中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对那个蠢货真君有意。
有他这样的珠玉在前,云棠除非是瞎了,才会看上别的人。
燕霁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他之所以独自离开,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在不高兴什么?他不高兴总有理由,他不高兴的是什么呢?
燕霁身中诅咒,身子发烫,但也不停止思考。
刚才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燕霁的脑子里,他不是嫉妒那个区区鹿丹真君,丝丝线索回笼在燕霁脑海里,他想到一个猜测:难道他是因为云棠把他揣在袖子里,堂而皇之地当着他的面,说要爬别人的床。
这种一听就假的话,他会生气?
对,他会生气,光是再一回想,燕霁的爪子不由按塌了一方座椅。那个区区鹿丹真君,还无法做他一合之敌,云棠何必说那样的话?
他又没死。
燕霁找到症结所在,却也无法排遣自己心中的燥郁,他绿色的眸子杀意涌动,漆黑的爪子处猛地伸出锋利的爪子,爪子一下刺入座椅中,如精铁切入豆腐,坚硬锐利。
他刚才杀人杀快了,就应该慢慢折磨那人……
燕霁在这里生气,云棠则从偌大的真君府找到许多奇珍异宝,她挑出几样抱在怀里,到处找燕霁。
燕霁行动无影无踪,不好找,但是对云棠毫不设防的燕霁猫却非常好找。
燕霁猫的爪子上有血,地上淡淡地刻着梅花印,云棠顺着梅花脚印找过去,一路上,云棠能发现燕霁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好。
他的爪子好像刻意踩坏了一些花,还挠破了门。
云棠来到燕霁正待着的那间房子,她推门进去,见到一地狼藉——黑猫正优雅地坐在一方座椅上,另外的座椅完全坍塌,像是被大卸八块,碎在地上,残骸上还带着猫爪印。
很明显……燕霁大魔王做了猫也不是一只能受气的猫。
云棠推开门的刹那,燕霁耳朵一竖,他表现得再淡然,却也无法掩饰这一地残骸,燕霁索性不掩饰,高贵冷艳地坐着。
……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