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觉得神奇,一路上竟然没遇见巡夜的家丁。
赶紧回去。她想。要是被谁看见了,指不定会被这院子里的人编排成什么样,说花痴都是轻的,就怕被说成迷恋狂、神经病。
脚下的步子变急,一股脑往回走着。
可回廊都还没走完,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云缃缃?”
她脚步一滞,这声音是……公子?她立马想到那轻功了得也不敢来后院的细作。这劳什子公子听力定然相当好。
云缃缃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淡定地向姬存章行礼:“公子。”
姬存章就站在回廊那头,离云缃缃有起码五十米的距离。
“深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姬存章一边说着,一边向她走来。
云缃缃抬头看着他,月色下,烛火里,他穿着纯白的里衣,面上披了件天蓝色绣白鹤的披风,光与影在他身上流转,仿若温柔的水波在月色下轻漾。
那什么,方才,她想若是能睡到这神仙,当是不错,现在看来,高挺又匀称的身材,好看到窒息的脸……她此刻觉得,方才那想法很对,很对。
“你为何这样看着本公子?”姬存章已走到近前,两人隔着安全距离。
“我的眼神有问题吗?”云缃缃木木地问。她此刻正仙游着呢!
“你这个眼神……让我觉得很不好。很像一只看见鱼儿的猫。”
云缃缃想,可不是?这形容很到位,猫就是想吃鱼了,天生的需求。
她回神,忙道:“对不起公子,小云失礼了,天色已晚,公子早些歇息,小云退下了!”说着,就打算跑。
“等等!”姬存章叫住她。
她低下头,可不敢再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却听姬存章道:“你还没回答我,你这么晚来此地做什么?”
云缃缃搅着手指,脑子飞速运转,这得怎么解释?思来想去,干脆把用情至深的形象继续下去。
不管怎样,真爱无罪嘛!
“因为……我想公子了!”撂下这么一句,忙不迭逃跑了。
她跑啊跑,总算跑进了雅苑。
“呼~”长舒口气,怪累的。她跑得太快,身后公子是个什么反应她丝毫不知。只想赶紧逃走,免得被问东问西,回头把自己当刺客,一箭结果了自己。
毕竟,那一箭之劫快来了。
她往房门而去,可走着走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刺客?命薄上说,她是被当刺客射死的。首先,得有刺客,才会被误当成刺客。
刚刚假山后的两人……
她急急忙忙拐到假山后去看。
可哪里还有什么人?假山后的高草被压倒了一地,昭示着她刚刚不是在做梦,确确实实有人在这里呆过,并且有过一番激烈的斗争。
听他们的对话,那女子,应当是混进了竹园当侍女。会是谁?
第10章 被公子解聘
茶房上工第一天,云缃缃还在储茶架下一一认茶叶,姬存章身边的一个护卫就跑来问说公子的茶煮好了没有。
茶房的大侍女回道:“奴婢正在煮呢,哥哥稍等片刻,就好了。”
那护卫却道:“云缃缃何在?”
突然被点名,云缃缃一脸迷茫,转过头来:“我在这儿,护卫哥哥什么事?”
那护卫道:“公子叫你将茶煮好后,送去后院。”
茶房里其余几人都愣了愣,纷纷看过来。
大侍女脸上的笑稍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转向云缃缃道:“小云,公子指明让你烹茶,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生火。”
云缃缃却问向护卫:“你确定你没听错?公子叫我送去后院?我,女的!”按照以往,公子要喝茶了,可都是护卫们来茶房端了送去。
护卫不耐烦道:“快煮,煮好了赶紧送去,废话那么多。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匆匆而去。
云缃缃开始煮茶,一边烧水,一边想,莫不是昨夜那话把公子给震住了?挑了茶,煮好,在茶房其余女子的羡慕眼神中,向后院而去。
今天天气不错,早早的,阳光就暖暖地铺满了整个竹园。
云缃缃到时,姬存章正坐在后院中庭看书。她立在廊下问:“公子,我可以过去吗?”
姬存章一边翻书,一边道:“你不过来,难道要本公子过去?”
云缃缃笑嘻嘻:“哪敢,奴婢这就过来。”
她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她想,公子打脸可真快,昨天才叫她不要再来后院,今天就主动让她来,思维方式一定和常人不一样。
她顾及着他不能挨女人的病,便将茶放到了他旁边的石几上。
“公子,请用茶。”
“嗯,下去吧。”姬存章伸手捏起杯子,送到嘴边。
“是。”她行礼退下。感情他真的只是叫她来送个茶啊!
正待她走了几步后,姬存章忽然又叫住她。
“等等。”
云缃缃眨巴眨巴眼,真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只得倒回去。
“公子还有何吩咐?”
他闲闲地又翻一页,道:“昨夜,你说你想我?”
“啊?”云缃缃一惊,这没脸没皮的家伙,这种事还要拿出来摊开了问!
“你……就这么喜欢我?”
云缃缃四下望了望,幸亏附近没有其他人。
“嗯?”他抬眼,直视她。面上的表情舒淡,眼神就像这春日里的暖阳,温和不刺激。
云缃缃想,他是怎么做到,问这么自恋的问题,还面不改色的?
“这个……公子,这大早上的,公子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她垂下头,一副少女害羞的模样。
“我昨夜想问来着,不过你跑得跟兔子似的快。”姬存章道。
云缃缃问:“为何公子会关心这样的问题呢?我一个小侍女,纵使真就这么喜欢公子,那又如何?公子也不可能回应我。再说,这园里的姑娘,哪个不喜欢公子呢?”
姬存章摇摇头:“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云缃缃奇道。
却听他说:“她们对我,我感受不到危险,但你,我觉得危险。”
云缃缃的脑子里嗡了一下。难道……他看得出来她对他的痴情都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她诧异问。
姬存章看上去很是平和:“我打算放你出府。你放心,本公子从不会亏待我园子里出去的人,这——”他将石几上老早放在那儿的一只木盒推了推,“你收下这只木盒,里面,有可供你一辈子的花销,你出去后,寻个小宅子买下来,再置办几分田地,将来……”他顿了顿,“再找个人家,也该是平安殷实的一生。”
“公子!”云缃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您……为什么要赶我走啊?为什么?”眼睛瞥向那盒子:嗯,当是很多很多钱吧!
姬存章叹息一声:“我说过,你让我觉得危险。”
“公子,您这话说得,叫我好伤心好伤心啊!”
“拿着盒子,去收拾收拾,走吧。”姬存章起身,将书背到身后,向屋里而去。
“公子!公子!”云缃缃伸着手,做出一副极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动作,而最终,她抓住了盒子,抱起,哭得泪人似的,离开。
可才一走完回廊,便笑起来。哇塞,一大笔财宝!下半辈子不愁了。那一箭之劫,如果她那段时间远离公子,远离江都,不就不存在命簿上的死法了么?
这结局好!
她暗自高兴得不得了,但表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凄凄惨惨的表情。
她抱着盒子,步伐沉重,眼泪汪汪,走回雅苑,走进寝室,收拾东西。
小花见了她,忙问:“小云,你打包东西是要做什么?”
云缃缃哭哭啼啼:“小花,呜呜,公子放我离开竹园。”
“什么?”小花不敢相信,“可是你才被点了做司茶!这怎么可能?”
云缃缃将那装财宝的盒子不动声色打进包裹里:“呜呜,我也不知道,大约是我做了什么公子不想见我了,厌烦我了。”
小花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不敢再问,但又不舍她离开,等她打包好了,才道:“那你去哪儿?以后……以后我要怎么找你?你说过,当我姐姐的,亲的。”小花眼泪哗哗的。
云缃缃看着她,放下包裹,一把将她搂住。要说来这里的这些日子,她最不舍得什么,大概就是小花了。小花小小的一个,心地又那么善良,总在自己危难时帮助自己……“小花,我好舍不得你!我不在了,你可一定要勇敢,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两人正抱得不可开交,忽而听谁突然道:“哟!这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跟死了爹妈似的。”
两人这才放开,擦了泪,一看,原来是同住寝室的那几个侍女回房了,说话的,是从前和巫青叶关系好的,名叫宋晓晓。
“我才听说,你被公子逐出园了?我们几个特意来送送你。”宋晓晓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云缃缃调整了一下脸上表情,笑道:“哟,哪儿敢劳烦各位呀,公子他待我好,我说我不想干这伺候人的活计了,他就放了我。”
宋晓晓道:“也是,伺候人的终归不如西门上的叫花子高贵,人家那是自食其力,谁像我们,是低人一等的奴婢。要我说啊,其实南门上那些地方倒是不错的活计,像小云这样的姿色,一夜赚的,比我们一年的工钱都多。”
说完,他们几个笑起来。
云缃缃也没恼,想到那一盒子的宝,犯不着和这些人逞口舌之快:“各位,小云这就告辞了,你们随便唠嗑啊!”
说罢,她拧起包袱,往门外而去。小花跟了上来。
一边走,小花一边道:“小云放心,你走后,他们也不会欺负我的。”
云缃缃听着这话,红了眼眶。
“小花,等我安顿好了,我就来告诉你我的地址,到时候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
“嗯!”小花含着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