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陌故意绷着脸道:“梅二,你可别忘了,这事情如今正一件赶着一件,我劝你最好头脑冷静一些再同我说话。”
梅襄漆黑的眸子扫向他,“我让你想办法,没叫你先碰她。”
隗陌问:“那你的意思就是她的胎记又不去了?”
梅襄答了一个“是”。
隗陌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还是面不改色,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隗陌憋了半天,憋了一句:“行,随你!”
然后转身出了屋去。
梅襄坐在椅子上似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会儿便抬手将手边一盏凉透了的冷茶喝下。
第37章
宝婳前天夜里因小丫鬟无意中说破胎记的事情, 便一直都未曾好眠。
早上再被隗陌带着婆子那么一吓,紧绷着情绪被梅襄安抚放松下来,这才又重新睡足了觉。
等宝婳醒来的时候, 都过了晌午。
宝婳发觉自己睡在梅襄怀里。
她动了动手臂,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睡得很沉。
宝婳似想到了什么,便轻手轻脚从他怀里离开, 偷偷滑下了榻。
丫鬟婆子们见到了宝婳,都纷纷底下了脑袋去,谁也不敢得罪了她。
想来今日的事情, 她们私下里也都偷偷议论过一番。
宝婳并不在意这个,只摸了摸被剪子剪坏了的衣领, 想要回房去换身衣服。
然而她才前脚迈进自己的屋子里, 便瞧见窗户前站着一个男子。
那身形、那衣袍分明就是早上要给宝婳去印记的隗陌。
“隗先生……”
宝婳迟疑地唤他, 生怕他还想对着自己动起刀子来。
然而隗陌只双手背在身后,靠在窗旁, 一副深沉的模样。
宝婳缓缓走上前去,才发觉他并不是深沉, 只是靠在窗户旁阖着眼睛瞌睡了过去。
宝婳又唤了他一声,他这才滑了滑脑袋,差点摔倒。
“宝婳, 你总算是过来了。”
他睁开眼打了个呵欠,见宝婳颇是防备地盯着自己。
隗陌摸了摸鼻子,道:“早上的事情该与你赔个不是, 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宝婳僵了僵,不知该如何接他这话。
隗陌又说:“只是我并不是真的要对你动刀子。”
宝婳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待他到桌旁去倒了杯茶喝下,这才对宝婳解释,“我今日只是想要假意弄伤了你, 本想叫你配合着我,可以方便叫二爷受些刺激。”
“受些刺激?”
宝婳愈发迷惑了。
隗陌说:“这样的法子我从前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向来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就算他爹死了,恐怕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所以我一直没想过用这种法子,不过这段时日我观他待你愈发得好,才想试一试。”
其实隗陌医术了得,神医之名绝非空穴来风。
他能用七年的时间保下一个中了必死之毒的人的性命,已然不凡。
但想要将这人身体里的毒全然排尽,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越是这样的事情,身为大夫、尤其是医术了得的大夫,就愈发地蠢蠢欲动,想要一次次尝试将这样的绝症在自己手中终结。
他掩去一些事情,简单的同宝婳说了梅襄的身体状况。
也是今早上,梅衾来过了之后,他才隐隐约约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梅襄先前在他的调养下每到这几日便会咳血不止,可越往后,他便再也没有过。
他的身体也许对药材有所习惯,反而将淤毒积攒起来,难以排尽。
想来当下也到了关键时候,隗陌不得不另生想法。
“意思是……要我刺激他,才能帮他好的更快?”
宝婳觉得十分惊异。
隗陌道:“是啊,所以过几日我再另想个法子伤你一下,你配合我就是了,若能成就最好,不成事就再想旁的法子。”
宝婳没有吭声。
隗陌以为她不想答应,他又说:“你可想恢复记忆?”
宝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隗陌道:“你答应我这件事情,我便背着梅二替你试试。”
宝婳连忙点头,茫然的大眼睛里情绪飘忽不定。
隗陌愈发古怪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叫他愣是看不出她对梅襄有没有半分情意。
如果梅二是一厢情愿,那他这回只怕要栽个大跟头了。
隗陌见时候还早,便将自己带来的药箱打开,里面有一本古籍,有一套金针。
他对宝婳道:“虽有许多个法子,但古书上所记的法子还算比较靠谱,先叫我试一试。”
宝婳乖乖地配合。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隗陌收了针,擦了擦汗。
宝婳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懵,颇是紧张地捏了捏衣摆,“我……我恢复记忆了吗?”
隗陌摇头。
“你都问我了,那肯定就是没效果了。”
宝婳微微失落。
原来失去的记忆想要重新找回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二爷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帮的。”
宝婳轻轻地保证。
隗陌说:“放心吧,但凡我寻到了新的法子,必然也不会不管你的。”
宝婳点了点头,这才将他送走。
隗陌离开之后,宝婳换了身干净衣服,想了想便又去了梅襄屋中。
梅襄醒来的晚,宝婳便悄悄地从炕几下面抽一双破了洞的干净布袜出来缝好。
二爷生活得太奢侈了……
可宝婳却习惯了缝缝补补的日子。
她伺候他的日子里,有些衣服哪怕坏了个洞,宝婳都忍不住想要偷偷打个补丁上去。
虽然二爷的衣服很少穿重复的。
但给他那些坏衣服都打上了补丁之后,宝婳才能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十分满足。
她生怕他生气,便将那些衣服塞进了柜子深处,想来他衣服那样的多,自己都不会发现。
缝完之后,宝婳便又同先前一般将缝上了补丁的布袜也塞进了他衣柜里去,便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梅襄这一觉睡得极长,一直到天黑才将将醒来。
他醒来后,再也没有提过要人去掉宝婳胎记的事情,而宝婳自己也没再提。
二人就好似默认了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之后隗陌便端来了一碗极苦的药给他,显然又是个新配方。
梅襄一直等药放得没什么温度都不看它一眼。
宝婳想到隗陌说他身子如今看似好转,其实余毒积攒太深,难以拔除……不免忧心地去劝他。
“这儿还有一碗糖水,喝完药立刻喝了糖水,嘴里就一点都不苦了。”
她一脸保证的模样,显然并不能说服梅襄。
“我向来不喜欢甜滋滋的东西。”
梅襄翻着书道:“你若用嘴喂我,倒是可以考虑。”
宝婳连忙左右环顾,见那些下人竟自觉退出了屋去,好像就落实了他们这样荒唐的行径。
宝婳顿时脸热,心里怪他又败坏自己的名声。
眼看着药就要彻底放凉了,他却像是迷上了手里的书一般,说什么都不肯喝药。
宝婳见左右无人,才偷偷地凑到他的唇边,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梅襄只觉得唇上一热,宝婳便立马又撤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将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若不是方才唇上柔软的触觉尚未散去,梅襄真就要以为是错觉了。
他阖上手里的书,忽然抬眸朝宝婳看去。
宝婳脸颊滚烫,羞得转过小脸去,声若蚊吟般,“等二爷喝完之后,我再亲二爷一下。”
梅襄眸色微深,但到底将那药端起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