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一滞,还是昂起了脖子,迈着完美步态,慢慢踱步而出……
廖文慈相当清醒,没再提回娘家那事一个字,乖乖回了自己住处禁足去了。当然,对外宣称是养病。
她的一腔怒火,是在昂首挺胸回了自己院中,才给发泄了出来。
她才不会像那武夫去拿瓷器古董发恨,损了钱财不利己,那是蠢人才做之事。
她只是站到了花圃,一口气掐了近百朵长势正好,争奇斗艳的鲜花,将花瓣揪成片,用鞋底错成泥,只留下了一片娇艳欲滴的牡丹独享和暖阳光。
可她一想到被虞博鸿砸掉的那几只瓷器和宝贝啊,太阳穴青筋还是突突跳起。不仅仅是心疼,更是生气。
可让她生气的事,还在后头。
下人来禀:
“老爷派人来取钥匙了。”
“老爷让开了库房。”
“老爷亲自挑选了数十匹绸缎,连珍藏的一匹云锦也拿走了。”
“老爷选了不少礼,还去账房提了一笔银子。”
“老爷还开了他的私库,从里边拿了好几轴东西。”
“老爷选了好多药材,人参灵芝都拿了。”
“老爷把皇上去年赏下的一套南珠头面和宝石头面给拿走了。”
“老爷刚又去拿走了太后娘娘给的对瓶……”
“老爷把所有东西都装了车。”
“阿力去跟了,老爷和车都进了葛家。阿力守着葛家门口,瞧见……瞧见有辆马车也到了葛家。阿力从窗口看见马车里有二小姐了。看那小心翼翼的样儿,想来葛姨娘也在里边。”
“……”
廖氏从一开始的暴怒到慢慢淡定,最后还是倏地站起。
什么?葛氏和荣安回了娘家?
如此一来,岂不真成了笑话?
天大的笑话!
家里的妾,竟然有资格回娘家去!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她这个主母容不得人,所以逼得妾室和庶女无处可去!还有老爷,昏头了不成?就这么由着她们胡闹吗?
这是置整个将军府和廖家颜面于不顾啊!
廖氏一向有远虑,钱财事小,可一想到自己,女儿和廖家名声被两个下贱之人拖累便有些受不了了。
“主子,老爷可说禁足您多久?”李嬷嬷顶着高肿的脸颊给廖氏抚起后背。
“没。”
许久,廖氏才缓了下来。
“华儿议婚在即,他想要禁着我,也得看我可会让他得逞!”这个时候,正是需要走动时,连“抱恙”的时间她都觉心疼。
见廖氏依旧不慌不忙有主张,那李嬷嬷也就安下了心。
“他这会儿在气头上,我便先不与他计较。”
“夫人能想明白最好不过了。”
“我打算遂了他意,先休息上几日。”
“对对对,夫人还是莫要与将军闹,伤感情。百炼钢还是得要绕指柔来治,夫人便多服个软。”
廖文慈一个眼神甩过去,李嬷嬷知道这话主子不爱听,还是跪地劝到:“不是让您向那狐媚子学,而是将军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到底也有十几年的情分,闹僵了总归不好。”
廖氏何尝不知这个,可她的心气总叫她没法臣服那糙人跟前。
“真是糟心。华儿那事,只能你多上点心了。”
“主子放心。奴婢待会儿会再跑趟廖家。”
“嗯。让小宝有空去老爷那儿晃几圈。”廖文慈的另一个底气就在这儿了。葛氏再能蹦跶也没儿子。此刻这将军府唯一的嫡子,却是她廖文慈生的。
……
第24章 愁绪理还乱
廖文慈心里一直看不上虞博鸿,所以自觉有一儿一女便足够,在男女事上,与虞博鸿并不算太过热络。
为此,她当年为了应付,还将两个姿色过人的陪嫁丫头一齐送去了虞博鸿身边。既绝了他那方面的要求,又在他身边留了眼线和吹风的,还成就了自己的大度之名,一举多得。
所以此刻的将军府,虽有四位小姐,却只有一位公子。真正尊贵的,也还是她嫡出的荣华和荣英。
她的小宝荣英,将来是要做国舅爷的,将来是要成为两个大家族支柱的,前途无可限量,所以廖文慈将他培养很出色。
虽荣英才不到十岁,可在同龄的孩童中却是个佼佼者。别家孩子还在玩泥巴时,廖氏已请了三个师父轮番教荣英;别家孩子开蒙时,那荣英已涉猎于六艺。
廖文慈完完全全把他按照了周礼里的翩翩君子来培养。有廖家的文,虞家的武,她相信这孩子将来定是个文武全才!
懂事上进又努力的孩子谁不爱,就连皇上都赞过这孩子几次,说等明年开春,要让荣英入宫陪读几位小皇子。
但谁都知道,皇上这是已把荣英当做了朝廷储备人才来培养。
同样的,虞博鸿也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很看重。每日再忙,也会抽时间手把手陪儿子过个手,教几招。
因而,荣英也是廖文慈的一个绝对底气。
“让小宝明早别忘去福园给老太太请个安。”
“夫人英明!”
“战争,我可从来不惧。”廖氏对镜,看着里边依旧出色的如花容颜勾了勾唇。“葛氏,走着瞧。”
不过,廖氏刚说完这句,那边虞博鸿已经着人送来了一本“家规”。
那浓重的墨香告诉她,刚编写出来的,还热乎着。
一翻,竟有大小上百条,足足几千字!背熟并每日抄十遍?
廖氏心口都疼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阿力才回。
阿力随她陪嫁入府,名义上是她所有私产的管事,有令牌可以出入她身边。
廖文慈没想到,一趟庄上之行,竟然没打听到多少有用的讯息。
她原本还怀疑是不是葛氏捣鬼,压根就没有黑衣人,而是为了故意陷害自己。可庄上人证物证俱全,还不少人都瞧见了掉在墙角的黑布。
“几个婆子说了,葛氏身边没有那种布。庄上也没有,确实是外来的。”
“……”
“无怪乎老爷会怀疑您,种种迹象看,的确有内贼的嫌疑。”
“会是谁呢?”
“属下也想不明白。”
“真确定不是葛氏捣鬼?”
“应该不是。葛氏昨日是蔡大夫亲自施的针,早早就睡了。”
“荣安?也不可能啊。难道,那幕后人和害了华儿的是同一人?”
“有可能。”
“对了,那俩救了荣安的又是谁?昨日庄上就没有其他可疑人吗?”
“没有。救了荣安的是两个原本借宿的路人。因着大小姐受伤,他们便被赶走了。他们刚好碰上了荣安,收了荣安几个银钱,便送她去了大营。”
“那么巧吗?不过荣安的胆子……倒是挺大。”
“属下打听过了,二小姐昨日受了大惊吓,以为有人要谋害,所以只顾着逃跑,一路凄凄惨惨,弄得惨不忍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那阿力又道:“俩路人也是普普通通,拉了骡车做买卖的。看着不似有目的。”
“一点其他线索都没?”
“没。”
廖氏实在没想到,昨日事会这般莫名其妙。那庄子偏僻,谁要算计什么,又怎会从那儿下手?
“会不会是因着华儿?是有黑衣人跟着华儿去到那庄上?”
“属下也是如此推测。”
“若是那般,或有可能是意在太子妃之位的另外几个竞争对手,没准是想去抓华儿或是虞廖两家的把柄,却被发现了,所以只能将计就计装作是贼?”
廖文慈越想越头疼,忍不住一叹,黑衣人早没了影,她上哪儿查去?
“还是想法子查查那俩路人。”
“是!”
那阿力见主子头疼,临走又补了一句。
“主子也不用太过担心,说不定真是个贼,一切全是意外也不一定。周围找过了,都没找到那包首饰,确实是被人带走了……”
廖文慈挥了挥手示意阿力离开。
意外?要是意外就好了。
多少年了,她都没有这种濒临失控的感觉。这让她有些恐惧。
从小,老祖便教导,做人想要脱颖而出,必须做到走一算十,想要赢面在握,也得算上七八才保险。勉强维稳,也至少得五六。实在不济,也得走一算三。
可今日,不对了。
她不知哪里出了变数,只觉得被人暗暗牵引了一般两眼一摸瞎。
敌在暗我在明,她讨厌这种感觉!
当然,她的另一个危机感来自虞博鸿,十几年没有吹胡子瞪眼之人今日却连桌子都掀了。十几年都相敬如宾的丈夫,才一晚上的功夫,便回来闹休妻,这让她如何心安?呵呵,男人!靠不住的男人!
不安感渐渐袭来,她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确保她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