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问了。”
陶云做事一贯谨慎,既向爷爷开了口,想查的东西自然不会放过。
“那日宫宴,其实翰林院只有一个给青年才俊的名额。翰林院里符合‘年轻未婚未定亲’这一要求之人并不多。但也有两位比郭品更有资格。
一位是上上届科举的华传胪,他科举崭露头角,却因为回乡守孝所以耽搁了婚事。还有一位是郭品同届的刘榜眼。要论起来,不管是科举成绩,官品还是资历,他二人都比郭品有资格。
然而巧是不巧?以孝为名的华传胪前一阵又告假,说是寡母也病重了,必须回乡侍疾。刘榜眼则是比试前几天出门扭伤了脚。于是,排在前边的两位都没了机会,这才轮到了郭传胪。”
“我从来不怎么相信巧合。”荣安直言。“查到他身后的靠山了吗?”
能入官场之人,家世背景肯定被人扒了又扒。既然都说他家世不好,那自然不会错。那他能轻松往上走,没人暗中扶持就有鬼了。
别的不怕,就怕那鬼会缠到自己,或是自己身边之人。
瞧瞧,常茹菲可不已经掉了魂了?
荣安和陶云皆从远处收回视线。
她们都瞧见了,常茹菲探头探脑往男宾方向盯的那一片,正是一群酸腐文人所立之处。
“查不到。对方挺谨慎。你呢?可查到什么?”
“没有!”
荣安一叹。“我爹的人盯了他一阵。可他基本没有应酬,下衙之后也就是找同僚说话。”比如,葛家。而说话的内容也打听过,全都是学术上的正经玩意儿。
若不是长宁那日试探的结果在那儿摆着,她也不信这人表里不一。
“查不到幕后人不要紧,我只是担心该如何让常茹菲死了对他的心。我瞧她那热乎劲儿,比当日那位还热。”陶云冷道。
毕竟太子的追求者众多,大家希望都不大,所以都有失败的心理准备。可此刻的常茹菲,怕是真上钩了。
荣安见陶云长吁短叹,不由拍了拍胸:“这事交给我办。我保证让那渣货滚得远远的。”既然抓不出他身后的阎王,那便把这做先锋的牛鬼蛇神直接给斩了,以免夜长梦多。
“那行。我便只管看戏了。有什么要帮忙再找我。”陶云抱胸眯眼。“这会儿,是不是该言归正传?”
“这话怎么说?”还有什么正事?今日人多眼杂,肯定是没法对朱永霖动手了。下次见他还不知什么时候。
“你刚说,即便是我,也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她们说我什么坏话?”
“……”只是个说头,这么认真?荣安笑。“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聪明。其次是太冷静通透。当然,你跟我混在一起,以后你被人议论的毛病会越来越多。你若是想要保一个清名,不如赶紧离我远些!”
“这你就说错了!”陶云笑:“知道我为何与你在一起吗?”
“嗯?”
“只有跟你站在一起,才显得我完美。”
荣安作势撸袖子,陶云则直接躲去了常茹菲身后哈哈笑。
荣安挑挑眉,挺好的。
陶云活得太清醒,前世就没见她大笑过,更别提玩笑了。此刻能让她开心地活,也不枉费那场让自己心虚愧疚的算计了。今生的身边人,都会更好的吧?……
荣安与小友在一道,那边长宁则找到了魏氏。
魏氏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郡主来找。
听完来意后,她几乎是笑得捂住肚子站不起身,更客客气气送了一只沉甸甸的金镯子给长宁做见面礼。
嗯,长宁她,把虞荣英那张血书卖给魏氏了。
三千两。
这便是长宁的主意。
既然荣安说很麻烦,那她便找个中间人。魏氏既想报仇又想挑事,自然会应……
一回到廖家,魏氏便拍出了血书,当着众人面给了廖文慈一记响亮的耳光,惊得众人目瞪口呆,惹了老太太一声喝骂。
“老祖宗!”魏氏抹泪。“您知我今日受了多少委屈,惹了多少嘲笑,吃了多少白眼,花了多少银子才将这张血书讨回来吗?”
魏氏跺跺脚。
“瞧你儿子做的好事!”她将血书扔去了廖文慈跟前。“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吗?杀人放火成习惯了吗?怎么谁都敢碰?”
廖文慈拿着血书手抖身颤,直接坐地。
“是你儿子的字吧?”
她默。是儿子的字,不会错。
“怎么回事!”廖老夫人抓过了血书,一目十行看完。
这上边大意是:只要能助他逃脱,他母亲和廖家便应下血书罗列种种做报答。报酬包括有三千两银子。三件古董,外加三个承诺……
她们可不知虞荣英写血书时,只想用重利引对方先上钩,完全就没打算将来要履行血书上种种……
廖老太瞬间垮脸。
败家玩意!他是个什么东西?他还能代表廖家来谈判?
魏氏看在眼里,继续抹泪。
“虞荣英他前天晚上先引诱长宁郡主救他出将军府,开出了这张血书。败露后,他便挟持了郡主,放了火还差点杀了人。”
“混账!”廖老太骂的不但是虞荣英,更是魏氏。“不过一面之词!区区血书,做得了什么数!所以你就给了长宁郡主三千两,将这张东西讨回来了?”
“什么一面之词!是证据确凿!”
魏氏毫不发怵,厉声嚎了起来。
“事发那日是葛氏进门宴席,众目睽睽被抓了个正着。受害者是郡主,证人一大把。既有燕安王世子,也有军中官兵和虞家族亲,鬼知道还有多少宾客。你们以为这种谎能撒?你们觉得可以当没发生?”
廖文慈蹙了蹙眉,气弱提出了疑问:“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魏氏冷笑。
“是郡主刚入京,怕丢了颜面,所以求将军府帮忙噤口了。可没闹大并不代表人家就愿意息事宁人。今日郡主找上门寻我要说法,我敢拒吗?
今日什么日子?皇上都在场呢!你们以为那郡主是傻的吗?她故意今日宴上提出,可不就是威胁我?你们想想,即便退上一万步,即便都是假的,这血书是假的,这事件是假的,可但凡长宁郡主找皇上说理,你们觉得皇上会不给今日首露面的郡主面子?
人家委屈着呢!事关燕安地和郡主名声,皇上一过问,这事能不追究?
虞荣英是荣华的亲弟弟,他品行不端,影响的是你们的华儿!连我家静儿都要受连累!你们还嫌最近廖家的丑闻不多吗?华儿还想不想进太子府了?太子妃成太子良娣,再出篓子,可就什么都没了!
为了封上长宁的口,我好说歹说,连手上的镯子都送出去了人家才肯退上一步!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一问。
我丑话撂下了。你们自己看着办!要么,还我三千两,赔我一个镯子。要么,把血书还我,就当我好心驴肝肺,我去还给郡主。她要如何我便不管了。”
静默了几息,无人开口。
魏氏哼声上前去抢血书,廖文慈自然不能给。别说她确认这是儿子所写,哪怕真如魏氏所言都是假的,她也不敢赌。华儿和英儿,都不能再出纰漏了。
“真……真给了三千两?”她心头滴血。
“我还骗你不成。我哄着郡主一起去的钱庄。当着掌柜面将银票交给了郡主。还是那句,你若不信,自己去查!”
“可……我没有三千两。”廖文慈哪还有银子。
自打成了弃妇之后,她手上的那几间铺子也被老太太收走了。美其名曰:她不方便抛头露面,帮她照应一二。实际意思她如何不懂?她已经不配去支配那些产业了。除非华儿出息,否则那些铺子还是廖家的。
而她上次被朱承熠讹走一笔银子,后来将军府让她想法子给华儿筹备嫁妆。她为了助女儿压过廖静一头,将多年积攒的首饰古董都变卖了一部分。
这会儿又来一个三千两,她可不捉襟见肘?凑也能凑,可这三千两拿出去,她便连最后一丁点的底气都没了。
“那我不管!”魏氏面上冷笑,心下笑翻。这笔数,是她和长宁建议的。就是要让廖文慈给了肉痛憋火,不给心痛窝火。
“反正我是真金白银掏出去的。你儿女捅的篓子,总不能回回都让我和静儿给你们善后补窟窿。”
魏氏抱胸定定坐着,端着莲子茶啜着。
她不急。
她可不愁银子收不回来。此刻自己的静儿是宝。廖文慈没资格谈条件。
……
第340章 亲爹来挖坑
确实,廖文慈没有选择。
只能掏银子。
可她一番做戏后,却是哄到了老太太开口表示愿意给她承担一千两。
魏氏黑脸在旁冷笑。
凭什么?
“老祖宗真是康概。被弃的孙女回了娘家,依旧吃香喝辣还能领大笔零花银子。也是我相公命不好,下辈子可一定得投胎成廖家的女儿!”魏氏甩袖就走。
老太太一肚子的火气只能吞下,最终也不得不送了千两银子到魏氏手中做补偿。
老太太这银子掏得窝囊,这口气到底还是转嫁到廖文慈身上。一顿怒骂之余又逼迫她赶紧想法子转圜局势。廖文慈委屈,回去后身子又不爽快了。
可这事偏又被魏氏抖到廖家其他姑嫂媳妇耳中,一时间众人对家族偏心的怨言四起,府中气氛诡异,谁都不满表露。让老太太再掏腰包是不可能,于是所有人都将怨气往廖文慈那儿发泄,冷嘲热讽送小鞋,克扣用度使绊子,廖文慈日子是越加不好过了。
……
而当长宁捧着三千两银票上门时,荣安不由笑起。
这丫头,果然是朱承熠亲妹无疑了。
这狮子大开口,竟然真讹到手了。
“这都是你从廖家弄来的?”
“是啊!轻松得很,我都没露面!”长宁在荣安跟前底气大涨,直接在她的摇椅躺下,前摇后晃,好不自在。“瞧,我还得了这个!”她举起了手,露出一截手腕。
只见皓腕上一只两指多粗的宽镯,金光闪闪。
荣安笑起:“真是豪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暴发户。”
“我还挺喜欢!毕竟是我入京后挣的第一件东西。”长宁推了银票给荣安:“这三千两,都是你的。”
“瞧你豪得!比你哥还嘚瑟。这银子我不要。”荣安哪里会收她的钱。“你挣的,你自己留着吧。”
“可我听说你缺银子?”
“我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