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满足您!来人——”朱永昊吼了一声。
已到这一步,他只剩最后一刚的机会了。哪怕只是垂死挣扎。
他已经悄摸退到了门边,只要他的人拿下这间屋子,说不定还有转机。
然而,几息过去,他的人没进来。
他背部已靠在了门上,发现门也推不开。
“蠢货!”皇帝怒气汹汹上前。这一次,是一脚踹在了他腰上!“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朕为了你的颜面,为了皇室颜面,只让这几人看见你的丑行,你就没懂朕的苦心吗!”
皇帝不解气,又是一巴掌扇了出去。
“你既知朕识破了你,还会让你的人掌控住?”
皇帝说罢,外边传来动静,说朱永昊暗布的人手已被全部拿下。
“你的人,早被盯上了。朕这儿,不做得足够外松内紧,如何让你出手?阚信,告诉他,你刚刚带来的什么消息!”
阚信上前,一一报来:
“宫中,坤宁宫皇后已被控制,贵妃早有所察,故意将计就计引了皇后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被抓现行。
京卫总指挥使刘韬早被盯上,一直等到刘韬频频调动人手,人员彻底集结完毕,咱们的人才出手。刘韬被抓现行。
从昨日午后开始到这会儿,出城前往行宫方向之人都被监控,一共发现了两百三十多可疑之人。先前一直不曾打草惊蛇,半个时辰前,咱们的人才一齐出动,扣下这批看似零散,实则鬼祟之人,经审问,其中已有百人承认自己是受指派。
围场后门有守卫被买通……”
阚信看了太子一眼,继续到:“同样,没有打草惊蛇,但这几日被殿下放进围场之人,全都被暗中盯住了,半刻钟前咱们出其不意动手,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朱永昊已经不要听了。他坐了地,靠着门,他心知,完了。
他的所有行为,都被人看在眼里了。
他以为要死了的父皇,一直在看他排和演的好戏。
无疑,老十那里此刻应该也被控制了。
“十皇子院落,那帮人泼油之时,便全被拿下了。刚刚进来通禀之人,是故意投殿下所好告知……不过,泰王住处失火是真。”
“朕也没想到,你会真的放火啊!”皇帝蹙眉摇头。“你说,你究竟该得多少罪名?”从那日的冲撞藐视,到中间的贿赂收买,到此刻的放火胁君……真要细数之,一个欺君板上钉钉。可若只这些,也就罢了,偏……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朱永昊泪流满面,他心知已一败涂地,只能求了起来。
“父皇您这般引诱,儿臣为了身后的家族和支持者,必须一争啊!儿臣有一点没撒谎,儿臣真的是为了大周,您经历过夺嫡,自然知晓其中凶险,儿臣只是在尽力争取和保住眼下位置,儿臣也没对八弟他们具体真做什么。都只是手段,儿臣并没下过一次狠手啊!”
朱永昊拉着皇帝衣摆大哭,只求能够让他的老爹心软。
“那是你还没到下狠手的地步!”皇帝可没忘了,刚这小子最后时刻还在喊他的人进来,未必就没有鱼死网破之心。
皇帝蹲身太子跟前:
“朕知道夺嫡残酷,你做这些,朕虽愤怒,但确实能理解。但有一条,是朕完全不能忍的!”
可惜啊,朱永昊死也想不到,皇帝这么一大出,实际并不是为了看他野心,逼他“谋逆”,而是在等他暴露一件事的马脚。
皇帝可以忍受儿子在夺嫡过程中狠一点,但却不能容忍儿子在自己活得好好的之时便偷挖自己墙角!
朱永昊不明。
皇帝扔下了一支竹筒。
朱永昊当场就愣了足有五息。
随后软瘫在地,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什么,不用朕再说了吧!”
这是什么?朱永昊一眼辨出了。竹筒里有一封信,是他亲手写的,亲手封的。
封口处的火漆印只剩了一半,说明被打开了。
里边的东西被他爹看见了。而他父皇,显然认出了他的字迹。
这一次,他彻底完蛋了。
他纵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他的人,居然被截住了!居然被截住后,连毁灭这封信的机会都没有,可见盯着自己的,都是怎样水准之人!
朱永昊突然就打了个寒颤。
可那日,他的死士被虞博鸿的人追着,跳崖成功了,服毒自尽也成功了。这一次,竟然会被活捉?
难道那日的刺杀……
对方是故意没有对自己的杀手一网打尽……是为了故意激怒父皇然后就势……
朱永昊悄悄看向虞博鸿那不见底的眸中。
他恶寒遍体,却忍不住摇头再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
“朕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皇帝一脚踹中朱永昊胸口,叫他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
太子爷的这封信,是送去给燕安地的死敌——鞑子的。
他竟然有本事支使鞑子,让鞑子为他所用!
……
阚信和他的人一直在暗地里盯着朱永昊。
今日皇上召见八皇子并备下圣旨不久,他们知道最后抓鱼的时机也将到来。
北上的几条路,都被他们设了伏。
身手矫健,头戴斗笠,骑着胡马的高手纷纷栽在了他们手中。
怕对方死士会自尽并将所有证据毁尸灭迹,他们早有准备。
迷烟打头阵,马落陷阱,铁钩出动。天罗地网下来的第一时间,一众死士的下巴也被卸了,与此同时,他们的双腿双手皆被细丝铁绳缠绕。
他们连咬牙自尽的机会都没,更别说去毁掉身上竹筒信。
阚信抓到了两路人,两只信筒,去往不同目标。
其中一路是他们在燕安某地的亲信,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让对方配合信中种种。
还有一路的名头却是鞑子某部大汗亲启。
若说皇帝看到那几个字时还能压抑一二,那么打开信看后,却是一腔怒火直冲脑门。
逆子!
他竟然有本事驱使鞑子,并命他们收信之日便立马准备出击。最好是大规模的压进,以最大努力,最大阵仗牵制住燕安,并尽全力制造骚乱压迫大周,而他的人将里应外合对他们进行援助,帮他们大抢燕安一把。信中叮嘱他们只管往大了闹,烧杀掳掠随便来,骚乱越大,他之后给予的报酬也将越大……
皇帝目瞪口呆。
想到前几日朱承熠不顾重伤跪倒在地,拿出密信对朱永昊的那番指控竟然是真的!朱承熠说,太子勾结了鞑子谋取重利,屡屡意图清理燕安也是为牟利……太子,在挖大周的墙角!
这事,具体要说还得往前。
朱承熠一直不明朱永昊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来自何处。
因为无仇,所以只能猜测是利益所致。于是朱承熠最近几个月都在调查太子,并让他的父王帮着去查一查燕安与太子可能有联系得上之处。
然而燕安地能涉及到银钱的路子并不多,只一条:商贸。
与西域的通商,必须经过燕安。
若是形象些,燕安就像咽喉地带,卡在了这条贸易路子上。
这条商路已存在千年,大周的茶叶丝绸,外域的宝石手工,全都得通过这条路往来进出,每年买卖的货物总价可能超千万两白银,甚至更多。
燕安作为进入大周的第一道关口,既收取一部分税,也对商队尽到保护的义务。这部分税务,通常是燕安和大周朝廷五五分账。事实这笔银子,也一直是燕安地最大的一笔收入。
所以若说太子为利而仇视燕安,只可能是在这条路子上。
可……
如若朱永昊是皇帝,那他仇恨和不满燕安分掉了那个税“五”,所以敌视燕安想要毁了燕安撤掉燕安,那还可以理解。
然他区区一个太子,却始终煽动朝中撤塞是为何故?难道是未雨绸缪?不可能!
所以,朱承熠怀疑是因着利益导致他与燕安有私仇,或者说,燕安只要存在,便会影响他的利益。
可这条商路上,全都是求着燕安庇佑的,仅有一种人敌视燕安。
那便是鞑子!
鞑子一年中的大部分时候物资都很匮乏。抢——最快的来路,也是他们祖祖辈辈最常用的弄取物资手段。
但最近十年,鞑子们越发开窍了。
与商队正面交锋去抢,不但容易有伤亡,若运气不好对方贩卖的是大物件,那鞑子根本就不方便带走。到头来很有可能得不偿失还得被燕安军追捕。
而且类似茶叶绸缎之物易抢不易带,常常拖后腿。这些也不是鞑子们所需必备,他们还得想法子倒卖消化,很是麻烦。
所以,近年来鞑子们换了路数。
他们悄悄设立流动关卡,收取所谓的“行进税”,三两天换一个地方。没有折损还逃脱方便。关键是,他们的把控能力强了。从以前的十支商队抢一,变成了此刻的十支商队收八。
燕安王为此一直苦恼,每回闻讯出击都会扑空。
茫茫大漠,追击不易,寻人更难,因此屡屡吃瘪。
可鞑子们如何能一拦一个准,不但将各大商队来往的时间和路线掐得准,还掌控住燕安军的巡查路线算计好给避开?而且,他们又是如何消化那一笔又一笔以前他们看不上的银钱?他们拿银子去与谁换取所需物资?
事实燕安王等人一直怀疑燕安地暗藏了一批人,专门干的就是倒出商队信息并帮着消化鞑人银子的勾当。而这批人想要成功在燕安落脚并将手伸在各大商队,必须是大周或是燕安人,还必须有一定实力。
前几年,鞑子过于嚣张,不但影响了燕安和大周税收,还使得各大商队不满,流言四起。有夸张的言辞,说之所以鞑子对各大商队了如指掌,正因燕安勾结了鞑子倒卖商队信息……
燕安王闻言气煞,不但银钱受损,连名声都被污了,更是下定决心要有所作为。
所以这两年,朱承熠以纨绔身份暗下一直在查这事。
前年,他亲自跟了足足两个月,带人混迹于一支大商队中,成功揪出了一长条的利益链。
那一次,他们不但灭了一伙三百人的鞑子团队,还将暗藏燕安各大客栈酒楼和关卡的一伙人给揪出来了。这伙人都是单线联系,只是查着查着,最后一线便查到了京城。想查主使人,燕安不再适合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