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一直待在宫里的荣华夫人特地从宫里出来,为亲侄子贺喜。
林满堂夫妇到了萧府,也成为坐上客,许多不认识的达官贵人都过来打招呼,李秀琴刚开始还记得几个,后来人太多,她就记不住谁跟谁了。
只能笑着跟人家打招呼,问及政事,她就是一问三不知。
倒是有几位熟人,就是上回她买架子床认识的当家夫人。
入了宫,那就是皇家人,除了省亲,宫妃很难出宫。宫妃们大多都是托有门路的太监递信回娘家。
这些夫人也从各自女儿口中得知,李秀琴每次进宫是为了给宫妃诊脉。
于是这些人便知道李秀琴还是个大夫,擅长妇人病,就想过来跟她打探自己女儿情况。
李秀琴每次入宫为那么多宫妃诊脉,除了秦明珠和皇后,她几乎一个也认不得,就只能说过得还成。
家里没有女儿入宫的夫人听了她们之间的对话,有些诧异,“你竟然是个大夫?”
李秀琴摆手,“不算。我擅长调理身体。家里有两个孩子,看的医书多些,所谓久病成医大概就是我这样了。”
各家夫人信以为真,也没太当一回事。
好不容易庆典结束,李秀琴和林满堂上了马车,李秀琴整张脸都笑僵了,与林满堂抱怨,“这谁跟谁呀,我都不认识。”
今儿萧府大喜事,只要是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几乎全来庆贺了。
林满堂之前给她科普过诰命等级,也给她讲过诰命服的区别。李秀琴大部分人都认得。
“都是几品的?”
“六七品,三四品都有。”一二品自然不会屈尊降贵主动跟她打招呼,李秀琴头都大了,“我没失礼吧?”
林满堂摆手,“没失礼。”
翌日早朝后,皇上特地留下尉迟恭,示意黄章给他看座,“您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还是坐着吧。”
尉迟恭面冷心软,自小学的是三纲五常,这样关爱臣子的帝王,才值得他效命。
皇上关切地问他,“老大人最近精神不济,没精打采的,是不是身体有恙?”
尉迟恭先是叩谢皇上关心,末了又羞愧万分,“老臣无碍,只是最近在看户部账目常常熬夜。”
“老大夫万万要注意身体。朕现在皇位能坐稳,多亏有老大人坐镇,底下这些官员要不是有您威慑,不知又要滋生多少贪官污吏。您万万不能有事。”
一翻话说得情真意切直把尉迟恭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双眼赤红,忍不住潸然泪下,用袖子掩面,“老臣没事。只要皇上有用得着老臣的地方,老臣必定万死不辞。”
皇上哑然失笑,“老大人可不能这么说。”
他回忆当初,“在朕小的时候,那时候还在王府,我娘就给我讲老大人的故事。说你刚正不阿,是个为民做主的清官。那时候朕就在想,若有一天朕当了皇上,一定会重用老大人。”
尉迟恭在先皇时期经历三起三落,自打先皇掌权,一直对他信任有嘉。就算偶尔他气极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脾气,皇上都没有骂过他,这份尊重让他恨不得为皇上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尉迟恭也一直这样报答皇上的赏识,可那天与林满堂相谈,他才发觉原来他不知不觉中也成了剥削农民的一员。
尉迟恭羞愧万分,“皇上,老臣愧对皇上厚爱。”
说着,站起来,要给皇上下跪。
皇上扶他起来,“老大人万不可如此说。你为国家,为朕做的一切,朕会牢牢记在心里。您放心,只要您想做的事,只要是利于国家的事,朕都会在背后大力支持您。将来,您要是先朕一步离开,您的灵柩也会安在朕旁边,世世代代守护着朕。”
能够随葬在皇陵对于老臣来说这是无上的光荣,尉迟恭心潮澎湃,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道,“多谢皇上。”
皇上吩咐黄章,“老大人万万保护好身体。这里是一盒补药,您回去记得服用。良国不能没有您。朕也不能没有您。”
尉迟恭接过匣子,跪下谢恩。
出宫时,皇上还特地用一顶小轿送尉迟恭出宫。
满朝文武也就尉迟恭有这个待遇了。
出了宫,尉迟恭带着仆人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去了林府。
林满堂在书房招待了他。
“我决定写折子向皇上提谏言。”
林满堂挑眉,“哦?哪一条谏言?”
第一条谏言是改革税制。第二条谏言是收回皇家封地,增加赋税。从难度上来说,第一条比第二条更难。
尉迟恭背着手,“第一条暂时还做不了。你现在官小,有心无力。而我年纪老迈,就算皇上同意,没有大臣鼎力支持,终究也成不了事。”
让皇上和满朝文武同意很简单。关键是如何让这条政令完美执行下去,这才是难事。
林满堂点头,“老大人说得有理。”
尉迟恭拳头砸在桌案上,眼神坚定,“就由我来对上皇家。我活了这把年纪,能有一个值得我效命的君主在上面照着,是我的幸运。我得为皇上鞠躬尽瘁,方不负他的信任。”
林满堂听他话中竟隐隐带了死志,到底不忍这么个老大人就这么白白去了,便劝道,“老大人若是想以一已之力硬碰硬,我觉得不妥。我看你不如跟皇上商议一下对策。皇上足智多谋或许能为老大人支招。”
皇上八岁就登基,靠着一无所有到现在执掌朝堂,总不能靠的是运气。他的手段心机绝对不输旁人。
尉迟恭听他还是不愿掺和,有些失望,“那可是你提出的谏言?”
林满堂摊了摊手,“我毕竟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一大家子。我不能让一大家子的命成全我的忠心。”
尉迟恭定了定神,到底没有勉强,“也罢。”
林满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第二日早朝过后,尉迟恭没有回御史台,而是求见皇上。
皇上便让他到了御书房。
尉迟恭把自己的谏言拿出来给皇上看,上面还附有一张林满堂做的数据分析图。
官场上部门之间互不通气。有些大臣没在户部干过,自然不知道皇家会花这么多钱。而皇上每天折子都看不完,不清楚户部账目也很正常。
尉迟恭建议修改免税田亩。
“举人免一百亩田税,进士两百亩,官员三百亩,有爵位的宗亲四百亩。”
皇上看着这数据表久久不语。
第279章
这是一个清晨, 宗人府这边连夜审案。成康郡主受不住刑,交待提供毒1药之人是她母亲齐王妃。
齐王妃被带到宗人府协助调查。这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齐王妃在女儿被抓之时, 还心存侥幸。
可听到女儿把自己供出来,她万念俱灰, 很想一死了之,却被一直监视她的暗卫暗中阻止。
就这当口, 宗人府官员破门而入,将人带到宗人府。
齐王妃原本以为自己咬死不认, 对方也耐她不得。
可她没想到这些官员手段如此下作, 只三个手段,她就吓得求饶, 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先皇无子,想从宗室过继, 他挑中当时年仅八岁的皇上。齐王妃知道皇上恨她, 在当天便给他下了毒,绝了他的子嗣。
宗人府官员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吓得差点晕过去。
皇上竟然被她下了毒。原来这么多皇子公主夭折竟是因为齐王妃的手笔。
皇上看到奏报,久久不语。
原来他的毒是这么来的?
皇上没有隐瞒的意思, 在大朝会上就说了出来。
官员们对齐王妃恨得咬牙切齿,要灭刘氏满门。
养出如此狠毒的女儿,刘氏绝对不无辜。这时候没人敢说, 刘氏是外嫁女,罪不及娘家。
刘氏嫁的是王府, 总不能灭皇室满门吧?
那就只能灭刘氏。更何况刘氏庶长兄也中了此毒,这毒的来源肯定是刘氏。灭她满门也不冤枉。
尉迟恭上前回禀,“齐王妃残害皇子, 她的子女皆是罪臣,也该被判刑。”
皇上到底不忍残害同胞兄弟,“除了齐王妃所生孩子,庶子到底曾是朕的兄弟,朕也不忍杀他们,将他们贬为庶民,就此作罢。至于朕的皇叔,他纵容妻子残害皇子,失职之罪,念他曾是朕之生父,收回他的爵位,贬为庶民。”
众人大臣齐齐跪下,“皇上宽厚待人,实乃百姓之福。”
皇上淡然一笑。
大朝会上的事情很快传开。皇上中了毒,那就意味着皇上以后都不会有皇子。那就只能过继?
皇上的嫡亲兄弟被他贬为了庶民,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就有机会了?
先皇有二十多个兄弟,没了齐王,还有其他王爷,他们子嗣众多,要是过继一个孙子给皇上,这样等孙子登基,他们至少还可以再保百年富贵。
不少王爷蠢蠢欲动,纷纷找关系,想将自己的小孙女推销出去。
朝臣们人心浮动,不少大臣纷纷上折子提醒皇上过继皇子。
皇上留中不发,没有任何表态。
但立太子不是皇上一个人的事,关乎江同社稷,哪怕皇上再不愿意提及,朝臣们奏折像雪花一样投过来,还是让了步。
让各位王爷每人带一个小孙子进京。注意是每一位王爷,不仅仅只是先皇的兄弟,还包括从高祖时期一代代继承王位的那些王爷。
三百年里,哪怕经过惨烈夺嫡,至今有封地的王爷也有近两千人。
这么多人齐聚京城,与选秀也差不离了。
皇上给的理由也简单,都是皇室宗亲,为了良国能够世世代代传下去,他一定要挑一棵好苗子。
朝臣们见皇上都退了一步,自然也不敢逼得太狠。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于是各地留守封地的王爷们全都疯了。
别以为封地大的王爷日子就好过。封地越大,越说明他们与当今关系就越远。皇上赏赐东西,也会分个亲疏远近。他们这些出了五服的,自然不算太亲近。
而没了皇上的恩宠,王爷也就跟一般的土财主差不多。甚至有些王爷为了保住富贵,还要花钱去官府打点。
现在有机会让自己的孙子登上帝位,谁肯错过。
有的王爷故意挑年龄大一些,这样已经养熟,将来登了基才会念及旧情。
有的王爷为了让自己孙子入选机会更大,故意挑年龄小一点,这样皇上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