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低声道,姿态亲近许多:“我确实找到了一些线索,于是我便从你身边排查可能对你下手的人,发觉能做到这点的修为起码可及我的水平,再往上能数出来的人并不多,却未能与情报网中的任何一人对上。你可有什么想法?”
“修为高,却未入翙阁的情报网……?”林寒见语速稍缓,“要么是半路出家的奇才,要么有得大能传授的奇遇。”
沈弃道:“可这两种,似乎都不应当与你有关联。”
林寒见也百思不解。
她到现在为止接触的人并不多,大多还是游戏中的既定人物,又从不与人交恶,哪儿会有半路得了奇遇或者是意外的奇才来特意陷害她,闲的么?
等等。
林寒见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南星。
沈弃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了变化:“你想到了?”
沈弃并不知道南星的存在。
林寒见顿了顿,反而问了另一件事:“你认为这次天郅楼的事和我无关?”
“……当然了。”
想象不到林寒见为何会问出如此简单直白的问题,沈弃足足愣了半拍才做答,“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布局也实在不好。”
从逻辑的角度否定了。
不是出于简单的“相信你”,而是“这不像是你的作风”,说出了布局手法之类的话,还真是沈弃会说出来的理由。
沈弃从她这看似无意义的发问中,领悟到了潜藏在下的含义,有些惊异林寒见会对信任这件事感到在意,同时不自觉地缓和了神色,道:“你不是也认为,这件事不是我的吗?”
分明很容易就怀疑到他身上。
如果是为了让陆折予和她离心,再趁机将她带走,这个办法卑鄙却有效。
林寒见张了张嘴:“……感觉不像是你做的,虽然那种狠毒的攻心手段倒是很有你的风范。”
沈弃轻抿着唇,不可抑制地无声笑起来:“看来是终于有点相信我对你的喜爱了啊,这样也不错。”
能在符合他行事的情况下保存一丝认为那不是他所为的直觉,正是认为已经有了可以令他止步不要那么做的牵绊。
——是对林寒见的喜爱。
那会儿沈弃还想着是顺应她的心意以求打动她的心,所以至少那时候不会那么做。
沈弃苍白微凉的手触碰到了林寒见的脸颊,眼底浮现出一丝并不明显的眷恋:“我不好么?能够理解你,知道你想要做出的行动,不会因为那种愚蠢的事情妄加揣测怀疑。都已经开始承认我的感情了,那么不要全心全意地接受别人,在心里留一点我们独有的默契和畅快,不是能够让你随时休憩的好去处么?”
沈弃伸手过来抱她,看上去儒雅多病,揽住人的动作却意外的不容商量,靠近以后男女间身形的差异展露得更加明显,沈弃的身量实际上不比陆折予低。
他的气息均匀绵长,呼在耳畔,如湖面春风拂过:
“谁都不会知道的,我保证。”
与温暖气息截然相反的,是随着话音落下,沈弃咬在她耳尖上的动作。
林寒见不受控制地一抖。
“果然。”
沈弃眯着眼,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林寒见对这了然的语气感到不满,不甘示弱地侧首,束起的发丝尽数往这方流泻散落,一时间迷花了沈弃的眼。
她趁势用指尖碰到沈弃的面具上,手腕被捆住并不影响这点,不是直接接触肌肤,但她的指尖在印记正上方的那部分面具轻轻滑蹭,能体会到一种怜爱珍惜的情绪,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入他眼中,满载潋滟水光,婉转柔媚地唤道:“沈弃。”
从背脊处迅速蹿上了一股难言的轻微过电感,使得沈弃的目光立时也染上了春色波光。
“你们在做什么?”
陆折予的声音就在这时传来。
第九十三章
时运不济。
林寒见心中微叹。
没想到反击的动作正好被赶来的陆折予看见, 这个场面太让人误会。
——还不知道陆折予有没有听见沈弃之前的那番话,那听上去实在太破坏感情了。
简直就是撬墙角还外带撺掇搞外遇。
结合他们方才的动作,可就是彻底说不清了。
林寒见第一时间和沈弃撤开了距离, 但沈弃手中还握着捆灵索的一截,不动声色地将她又拉了回去, 看上去好似林寒见一时犹豫而未能走远。
林寒见恼怒地瞪过去, 在沈弃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狡黠。
……他是故意的!
说那番自降身价的话就是为了等候陆折予可能听到的时机。
事态危急。
林寒见还是忍无可忍地踹了沈弃一脚,压低了的声音接近气音, 都是从齿缝间蹦出来的:“谁敢相信你的喜爱。”
“和我在一起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沈弃活到现在还没被人踹过, 单腿往后一撤, 稳住了才道,“只要你答应同我在一起, 我不会被任何把戏蒙蔽。”
在沈弃背后, 扬起了一阵暴起的狂风,将屋中摆设都吹得七零八落,是陆折予暴涨的杀意与震荡的剑气而形成。
沈弃泰然自若地转过身,笑意吟吟地望着陆折予:“陆公子, 你说呢?”
居然还挑衅!
你是嫌自己不够作死吗?
林寒见侧了侧身,将腕上的捆灵索露出来, 陆折予视线扫过来,多停留了两秒。
“师妹。”
陆折予沉声唤她,“你过来。”
说是让林寒见过去, 但在话出口的同时, 陆折予便拔剑砍向这条捆灵索。
沈弃的目的达到,轻松放开了捆灵索, 并不执着。
陆折予的剑尖在林寒见两腕间擦过, 带来一阵尖锐的寒意, 哪怕很快撤离也留下了不可忽视的冰冷触感。
林寒见微弱地抖了一下,下一刻便被陆折予抱入怀中。
“没事了。”
陆折予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冷淡的意味更重,绝对说不上是心情好。
他抱住了林寒见,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十数个暗卫落在沈弃和陆折予之间。
摆明了沈弃不是为了要亲自和陆折予正面对决,是带了充足人手过来给陆折予找不痛快的。
正因此,沈弃并未恋战,打过一场,寻着空档就跑了。
陆家护卫与家仆在门外清理候命,不敢随意进屋来。
管家请示陆折予。
陆折予面无表情,辨不出情绪:“暂时不必过来。”
陆折予关上了门,屋内只剩林寒见和他两人。
屋内光线陡然暗下来。
林寒见有些许不安:“师兄,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陆折予不带多少情绪地重复了这句话,他站在背光处,被光线切割出脸部与肩颈的轮廓,看不清脸上的具体神色,林寒见无法借此分辨出他的情绪变化,“被沈弃用捆灵索困住,应当是我问你怎么了?”
林寒见不确定他问的是哪个,便道:“交手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失误,才被捆灵索绑住了。”
陆折予怔了怔:“我不是说那个……”
他住了嘴,转而道:“我看过了,你并没有受伤,捆灵索是上品灵器,也没有在你手上留下淤痕。”
所以,难道反问那句话的时候,陆折予的“怎么了”,是说她有没有受伤的意思?
林寒见的那份不安随之消除了。
她在圆桌边落座,做出待客应有的姿态:“要喝茶吗?”
陆折予沉默地坐下。
茶水倒入杯中,维持在半满的状态。
陆折予才开口:“护卫你的人数会增加,我也会暂时住到你隔壁的院子。今天是意外,让你受到惊吓了,抱歉。”
中规中矩的应有礼仪,对被外人闯入的客人表示歉意。
看上去,陆折予好像没受到影响。
他应该是没有听到太多,不能做出过分的联想,沈弃最后的那句话也就发挥不了应有的强烈作用。
林寒见捧着茶杯,回应道:“有劳了。”
“这是我该做的。”
陆折予道。
说完这句,两人陷入了沉默。
林寒见难得有被捉|奸的实感,被陆折予看到那副场面是事实,不用言语就能联想出情人会面的一出大戏,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陆折予——
他其实听到了。
在亲眼看见沈弃拥抱了林寒见、林寒见触摸沈弃的面具前,沈弃说出的那番话,邀请林寒见在婚礼后与自己暗度陈仓,包括沈弃断言不久前林寒见还不曾喜爱他的言论。
陆折予何尝不知道这点。
其他的事情就算了,唯独喜爱另一人的心情与表现,他只要看看自己就能知道会有什么不同。林寒见是再如何冷静的性子,大约总会表现不同,他感受到的却越来越微弱。
可能是他日渐贪心,才会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