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愿望,但是真听到以后,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边上的叶疏白,也不知为何,眼神是越发的凉了。他修炼的分明是生死法则,但是这会儿却像是修了寒冰法则似的。
温云连忙纠正玉清泓:“虽你我的确是有主仆契约,但那是无意产生的,我马上就还你自由,你也不必这么称呼我,就跟师兄他们一样叫我温师妹就可。”
玉清泓面露难色:“此番恩情,唯有效死可报,我岂能不敬二位……”
“不不不,你刚活回来,怎么能现在就死呢?!”温云飞快地打断玉清泓的话,终于想到这人的用处了,飞快将手中的纸笔塞过去:“正好我缺人帮忙辅助画阵,就你了!”
玉清泓自然是乖巧地应下了,玉家子弟几乎人人都精通琴棋书画,又熟读各类杂道典籍,于阵法自然亦有涉猎。
温云一旦做正事就极为专注,竟然连屋都不进了,就在山脚下的那块巨石上陈设好笔墨纸砚,提笔开始构思着阵法。
“其实阵法倒也不难,我先前画过许多次空间传送阵法,照着画便是了,不过需要将岛上的位置探明,然后对应阵法的各个方位重新铺设便是……”
玉清泓极为通透,温云在纸上画了空间传送阵法,又讲解了几个节点后,他便知晓其中的关键,尝试着在纸上开始对应岛上的位置勾画起来,落笔平稳飘逸,画出来的线条亦是极美。
温云又指点了他几处,玉清泓安安静静地听着,随即认真地道了谢,然后跪坐在地,时而沉思云岛地形,时而细想这么大的阵法该如何布置。
他们两人的背影挨在一起,看着极为和谐的样子。
叶疏白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他想别开眼,但身子却依然纹丝不动,就这样固执地看着那双背影,心里涌出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即便是如此,他却也没有上前去制止。叶疏白知道温云这是在做正事,自己不好叨扰,只能静默地立在一边独自等待。
云草生得太密太长,被风一吹拂,就胡乱地在他掌心晃荡,弄得叶疏白的心也沉不下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云草,又将手往袖口里缩了缩,握成拳。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只手却飞快地将他的手从袖子里牵出来,拉着他便往边上走。
温云嘘了一声,低声道:“小青正在画云岛的地形图,我们别吵到他。”
叶疏白怔住,下意识地往边上望去,果然发现玉清泓这会儿正坐在青石边上眉头紧锁地画着地图,连温云走了都没发现。
“你不一起画吗?”
“小青先前是灵体,每日最常做的便是在凤凰木上观察整座云岛,这工作交由他来做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我方才画了张地图……咳,似乎有点不太顺手。”温云含糊地将自己画的那玩意儿忽略过去,然后拉着叶疏白上了山顶的小院中,冲他伸出手:“来,把剑给我。”
叶疏白脸上似有为难之色,不过还是顺从地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截几乎快要碎裂成渣的剑柄,愧疚道:“抱歉,我没能将它护好。”
仔细算来,这是温云给他的第一件东西,也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件礼物,不是凭着自己本事寻来,而是她单纯地为了他高兴而送出来的礼物,更重要的还是她亲手削了好几日才做成的。叶疏白一直都很珍惜这把剑,所以不管是御了剑也好,杀了人也好,之后一定会认认真真地将那些污渍血痕一一擦拭干净。
然而如今,这把剑就只剩一把剑柄了。
温云有些错愕:“你竟然还留着它?这拿来无用了啊。”
叶疏白言简意赅:“它是你所赠。”
她眨了眨眼,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让你把凤凰木剑给我,我看你那会儿直接用源力给削的,瞧着不是很精细,我打算给你再慢慢雕琢,顺便加点儿阵法在上面。”
正好现在玉清泓还在画地图,趁着功夫赶紧把叶疏白的剑弄好,这样子东玄派有人来偷袭,战力也能跟着增强几分……
叶疏白压根就没听温云的解释,她只一开口,他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小老婆递给大老婆拿去削了。
温云在院中拿着刀认认真真地削着木剑,暖色的暮光扫在她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温柔,他就这样立在她身旁,却忘了看剑,只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脸,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起来,只有风掀乱云草的窸窣,还有心跳的声音在响。
*
第二天,天都没亮,练剑三人组已是早早地站在了峰上,练完一轮剑了。
好在叶疏白虽然严厉,却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还是放那两人去边上歇息了。
“叶师祖好像在笑?”朱尔崇悄悄地跟沈星海咬耳朵。
沈星海也看了一眼,迟疑道:“应当是你看错了,先前越师祖他们几人都说,叶师祖生来面瘫不会笑。”
叶疏白的修为极高,当然也听到了这两个人的耳语。
他手中只拿了根普通的木棍,随意地点向朱尔崇:“朱尔崇,过来。”
朱尔崇心下一紧,当即辩解道:“叶师祖,我没有背后说你坏话……”
叶疏白倒也没有计较他的自曝,而是从芥子囊中抛出一物,淡声道:“这柄剑给你,剑上的杀戮之气跟神魂烙印我已用生死法则将其淬炼干净了,直接用便是。”
朱尔崇拿着剑就知道这玩意儿绝非凡物,他先前做话本生意很赚了一笔灵玉换来的那把剑,也完全无法跟眼前这把剑相提并论。
他激动得磕磕巴巴:“这剑……这剑是哪儿来的?”
叶疏白语气平淡:“捡的。”
他没说谎,这真是捡来的,当日商无央被断臂,叶疏白立刻就用源力把这把剑给卷入自己的芥子囊中的,毕竟他也是个勤俭节约的剑修,废物利用做起来再顺手不过了。
至于商无央的断臂,不好意思,那玩意儿连废物都不如。
朱尔崇却感动得涕泗横流,张口就胡言乱语了:“叶师兄,我的好兄弟,你为了让我心中无愧地接下这等宝贝,竟然编出这么拙劣的谎言,我真是太感动了……”
叶疏白懒得理他,旋即看向沈星海,沉声道:“你手上不便,而且按着清流剑宗的规矩,本该就由长辈替你铸剑,将云晶给我,我为你铸这把剑。”
沈星海亦是心中激动,他早在第十峰上就听白御山吹嘘了许久,说是叶疏白的铸剑手艺天下无人能敌,而且那三人的剑的确都是罕见的精品,而他的师父却对他一直都是放养态度,连修行都不怎么关心,更别提铸剑这种劳心费力的事儿了。
先前他正在愁自己手断了,空有云晶这等宝贝却不能铸剑,没想到叶疏白竟然主动帮忙!
虽然他好歹比朱尔崇稳重许多,但这会儿也忍不住猜测:“他好像心情很好?”
朱尔崇猛地点头,抱着那把宝剑爱不释手,头也不抬地就说:“那我祝叶师祖天天心情好,明天再送我一把剑!”
明人不说暗话,他想要更多的剑!
“……”叶疏白听得想打人,为何清流剑宗的这群后辈越来越憨了?
他沉了沉气,这才凉飕飕地开口:“既然你二人如此欢喜,那为了庆祝,今日就多练两个时辰的剑吧。”
朱尔崇跟沈星海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好在营救他们的人到了。
消失了一整日的宿垣真人飞快地掠向峰顶,声音洪亮地喊道:“徒子徒孙们速速集结!有数队人马在向我们这边飞!”
第114章 你要重选道侣吗?
宿垣真人先前被两个徒孙气得够呛, 御着剑在附近的云海里晃悠散心,万万没想到就看得到了数群人朝着自家云岛的方向飞来。
他是个逃命的好手,求生本能不比温云差, 当即头也不回地跑回岛上通风报信。
老剑修握着剑正色道:“眼下防护阵法尚未布置妥当,看样子我们得弃岛逃命了!”
在逃命这种事上, 宿垣真人跟温云两人都达成了共识。
一个是从不久待一处, 狡兔三千窟;另一个是没事就画一张随即传送卷轴,就算这东西难以制作, 但是她每个月弄出两张,这几十年的积攒下来也是有数百张了,就差拿它们直接缝件衣服, 遇到危险自动碎裂传送跑路了。
叶疏白皱眉, 沉吟道:“前辈稍安勿躁,我先去一探究竟。”
随机传送卷轴终究不是定点传送, 他们三个飞升期的倒还好, 不管是落到上下哪界都有自保之力, 但是朱尔崇跟沈星海就麻烦了,这二人不过金丹修为,若是落入下界倒还好,到了金丹遍地走的上界……指不定要被抓去当矿工。
宿垣真人望着叶疏白远去的背影,早已开始叮嘱起这两个不长进的徒孙,语速飞快地传授起了自己的逃命秘籍。
“你们若是被传送到了人多的地方, 切记‘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你俩不是新近学会了泥瓦匠的活儿吗?就去搬砖吧。”
“若是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 就挖个洞躲好等我们找上来……小沈, 你徒弟不是会打洞吗?想来你也学了两手吧?”
朱尔崇跟沈星海虽然很有剑修傲骨, 后者甚至还想说点儿骚话, 喊句什么“吾辈修士可战不可退”之类的,但奈何眼前的是宗门辈分最高的老祖宗,这会儿也只得一脸慎重地点头。
宿垣真人也没忘通知温云,她这会儿亦是紧张地来了峰上,身后还跟着抱了厚厚一摞图纸的玉清泓。
众修先前都是见过玉清泓的,这会儿也来不及庆贺,只能匆匆地互相行礼见过后便作罢。听说现在就要走,玉清泓的语气中略有遗憾:“在下刚绘好这座云岛的详细地图,正打算配合主人一道布阵呢,却不曾想晚了一步。”
“主人?”朱尔崇一听到这个称呼就不由得重复了一遍,眼神古怪,一看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想的东西不太对劲。
可惜喊出这个称呼的玉清泓一脸正直好青年的模样,而宿垣真人跟沈星海这两个无趣剑修也无知无觉,唯独温云察觉到了不对劲,朝朱尔崇飞去一记眼刀后,再一次纠正:“别叫主人了,叫我温道友,温师妹,温云,都行。”
玉清泓温润一笑,露出脸颊上乖巧的酒窝:“好的主人。”
于是朱尔崇的眼神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温云现在笃定了,这厮决定看话本,而且看的还都是些少儿不宜的带色话本!
她背过身去懒得面对朱尔崇,飞快地在芥子囊里掏东西:“先看来者强不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再传。这是我先前画的一些攻击卷轴,你们一人拿一些去,数量不多,省着点用。”
“这是冰封千里,在云海界中算是最好用的范围魔法。”摸出一沓,估摸至少上百张。
“这是光之庇佑,是防御结界,能抵寻常飞升期一击之力。”又是上百张。
“还有这个,火龙咆哮,拜托了小火龙帮忙封印的龙炎……”这次的确少了点,但也有数十张了。
……
温云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握着一沓足以毁灭脚下整座云岛的玩意儿,无比谨慎地望着远处不断靠近的黑点,认真道:“待会儿他们一到落到岛上,你们就跟我一起发动卷轴,记得先张开圣光庇佑结界,免得误伤了自己,先前跟商无央打,那厮剑太快来不及用卷轴,不过现在我们抢得先机,要记得先动手为强。”
好家伙,这么厚一叠砸下去,怕是只有仙境大能可以活下来了!
温云这番教导刚完,那边就有数道身影落向云岛。
朱尔崇最紧张不过,还不等温云招呼,他便惊慌喊道:“完了,叶师祖没拦住他们!”
说话同时,警戒心拉满的朱尔崇已经飞快地撕开一道卷轴,卷轴的裂痕间缓缓地升出金红色的龙炎,似有奶声的恶龙咆哮起,那道火龙咆哮倏然朝着前方的人砸去!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朱尔崇才看清正前方的人居然是叶疏白,只是想要再撤回卷轴已经来不及了。
叶疏白轻盈地往上一纵跃躲开龙炎,与此同时手心的源力涌动,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推至云海深处。
不过饶是他动作快,却也架不住边上的人倒霉被殃及。
一个翼人拼命地抖尾巴毛,撕心裂肺地招呼同伴:“速速救我!火星子掉我尾羽上了!”
翼人浑身上下毛最多,极为畏火,偏偏这火还是寻常法子无法扑灭的龙炎,边上另外的几个翼人也被吓得够呛,扇动着翅膀企图帮忙灭火,结果不但把火势扇得更大,自己也都遭了秧,一时间整座云岛上回荡着鬼哭鸟叫。
最后还是温云把这群翼人给救下来的,顺便把企图往后面缩的朱尔崇抓着去道歉。
好在翼人们没有也没有受伤,几人都只是损失了几簇尾羽跟翅羽,只不过他们生性最爱美,这会儿摸着自己的毛,脸上的悲痛是怎么也掩盖不下去。
温云连忙招呼几人到云岛上那片规模初具的小镇上去坐好,好在先前他们几人建设的速度够快,这会儿小半块区域已经弄得像模像样了,足用来待客了。
几个翼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这才开口:“几位道友,我们来此处是有事相商。”
他们几人皆看向叶疏白,但是后者却不动声色地往温云身后退了半步,于是翼人们恍然,原来如此,这位叶道友惧内啊!
于是重新将目光锁定到温云身上,为首的一个翼人抚胸弯腰。
“温道友,先前久闻二位大名了,吾名翠羽。”
“事情是这样的,翼人一族自成年后便要离家自行闯荡,我们先前便是跟随着仪羽来到云海界的,他在斗法一途颇有建树,而我们几人都只擅长于炼制法宝,先前便是由他在云海塔试炼,挣来落脚之地,而我们在岛上炼制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