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
它被捏,就会叫。
第22章 我们妖精永不为奴.jp……
按照现世的标准,无方城说得上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旅游城市,道路四通八达,往来商客如云,产业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太阳照不见的角落,滋生的黑暗产业也不少。
据谢留推断,俞乔被体内灵妖二气撕得晕过去后,极有可能正好被妖牙子一类的修士捡到,被卖入无方城的地下黑市,又碰巧被谢留撞见,就将她买下来了。
水泡在阳光下,像一颗圆滚滚的透明琥珀,里面封着一条尾鳍漂亮鲜艳的鲛人,她浓云似的长发如水中黛蓝的海藻,水的波动打散了投入的阳光,在她眼眸里投下万千星河一样的光采。
俞乔从水膜中挤出脸,问道:“你去地下黑市做什么?”
“我外出游历,寻求机缘,自然是什么地方都要去转转。”谢留手里捧着汤婆子,纤细的手指半掩在绣着银线暗纹的月白袖口边,指节白惨惨的,毫无血色。
现下才不过是夏末秋初,高悬的太阳温度依旧灼热,而他却俨然已是过冬的打扮。
他不是生来资质就差的废材,十岁之前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只不过后来遭遇意外,伤了根基,才会变成如今这般病弱的模样。
从云端跌落谷底,按理来说,总该有些忿忿不平怨天尤人的情绪,但在谢留身上却看不到。
他淡如清风,倒叫别人扼腕叹息。
三位长老生了一晚上气,又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一大早便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像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守着他们精贵的少宗主,生怕俞乔这条草莽水精对谢留不利。
吴若看俞乔的目光充满敌意,脸上仿佛时时刻刻都写着几个大字:勾引少主的无耻小妖精!
俞乔:“……”
她在心里琢磨一下,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上翘了翘,对谢留说道:“我觉得你可能走岔了,我不是治愈系,救不了你。”说着龇出一口尖牙,凶巴巴地吼一声,“契约我你完蛋了,你绝对死得更快,说不定明天就凉了。”
谢留还没说什么,吴若先气得暴跳如雷,怒喝道:“放肆!你胡说什么!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俞乔吓得一哆嗦,浓而翘的眼睫垂下去,开始她的表演:“原来这就是御兽宗少宗主灵兽的待遇,随便什么人都能责骂威胁,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嘤嘤嘤,被人强制结契就算了,还要被人割掉舌头……”
吴若气得满脸涨红,又被她哭得有些手足无措,眉毛快拧成结:“你以后说话当心点,好好伺候少主,你的舌头就还保得住。”
俞乔杏眼圆睁,一脸天真地问道:“那吴若长老教教我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
吴若当真以为她想改正,正打算好好教教她,哪知他还没开,俞乔已经连珠炮一般径直说道:“是不该说少宗主死得快么?可他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也不是我说一说就会实现的,我是鱼妖又不是乌鸦妖,说话没那么灵的。我说少宗主今天死,难道他今天就会死了吗?我说他明天死,难道他明天就不会死吗?所以说少宗主死不死的……”
吴若跳起来拔剑,“臭丫头,你给我闭嘴!”
俞乔扁嘴,委委屈屈。
谢留一把拉住吴若,就撑在他的手臂上,止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三位长老面面相觑。
他笑过了,微微喘口气,苍白如纸的脸上都笑得晕出一点红,瞧着气色竟然好些了。
“吴长老,她就是故意气你呢,跟她认真,你才输了。”
吴若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俞乔扬扬眉,挑衅般地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她的脸庞细腻,在阳光下莹莹如珍珠,眼睛弯若豆角,嘴角的弧度带着灼目的少年意气。
吴若一下子呆了,他想到御兽宗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兽,心里竟然一瞬闪过荒谬的妥协,这样鲜活明朗的一个人,留在少主身边,或许真是好的。
谢留喝口茶润润嗓子,说道:“小乔,吴长老他们常年与灵兽为伴,性子直来直去,你别欺负他们。”
俞乔翻个白眼,你谁啊?口气还真挺自来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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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乔好端端地做了二十来年的人,就算穿书后变成半妖,也半点都没想过受制于人,去做人家呼来喝去的灵兽。
她想解契。
但解除契约并不容易,同样需要剖出双方的心头血相融,再辅以解契符咒,对双方都会有极大的耗损。以谢留如今的身体情况,万万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开胸手术。
她一说解契,吴若等人就阴沉着脸,恨不能指着她的鼻子骂:就知道你这小妖精想害我们少主!
强行结契的是他们,嫌弃她的也是他们,不准解契的还是他们,一窝子的不可理喻。
不论谢留嘴里的话有几分真切,到底他确实帮自己梳理过体内剑气妖气对冲,让她不至于那么难受,俞乔承他的情,也不好非要为了解契不顾他的身体情况。
俞乔只好好声好气地与人协商,“这我就必须得说,你们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人体内的血和灵力是一个道理,灵力循环从丹田出发,最后回归丹田,血液循环亦是如此,血液从心脏流出,在人体血管中循环一周,又会回到心脏,所以我就算从手指尖上滴一滴血,这滴血也是经过心脏的,算不算你们说的心头血?”
谢留托腮沉吟了片刻,嘴角含笑,说道:“你这样的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闻,确有几分道理。”
吴若三位长老听到她这一番理论,既觉得荒谬,又觉得有道理,嘀嘀咕咕一阵,到底还是想要尝试看看。
如果让少宗主与这条半妖斩断联系,自然是最好的。
吴若说道:“少宗主,我们御兽宗与灵兽结契,向来都秉承着你情我愿的原则,少主此前是为了救她才结契,俞姑娘如今这般不情愿,还是想办法解除得好。”
他身旁那秋水长老也帮腔道:“强扭的瓜不甜,少宗主,我御兽宗万万没有强留灵兽的道理。”
第三人接口:“按俞姑娘的道理,指尖血若是有用,不妨试一试。”
俞乔面无表情地瞥这三位中年大叔,呵呵,看不顺眼的时候,就叫人家小妖精,顺了你们心意,就叫俞姑娘,真真还有两副面孔呢。
三位长老齐齐掩唇干咳,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
“御兽宗以与灵兽结契建宗立派,又怎会没尝试过指尖血?”
御兽宗的老祖是有多想不通,一来就往自己心口上捅?
谢留无奈,“罢了,你们要试,便试试吧。”
解契的符箓由吴若长老以黄符朱砂亲手绘成,蕴着充沛的灵力,谢留和俞乔先后刺破手指,挤出一滴血,落入符咒中。
两滴血在符文的引导下本应该相融,再分开,灵兽身上属于主人的印记便会随之消失,但眼前这两滴血却毫无动静,符文一亮一灭,忽然无火自燃了起来。
符箓转眼便燃烧殆尽,俞乔低头看自己手腕,那里属于结契的印文并没有消失。
“是无用的。”不知是谁叹息道,“也是,若是指尖血有用,那我御兽宗上上下下岂不白掏了几百年的心窝。”
这么一想,指尖血无用才是合情合理,更令人安慰的啊!
俞乔垂头丧气地缩回水泡中,失望地吐泡泡,她再也不是一条自由自在的人妖了。
夭寿啊,她好不容易逃出太珩派,避开了被男女主掏心取火的剧情,换来的却是被人掏心取血,供人驱使?
鱼生为何如此艰难,难道这就是恶毒女配必须承受的生命之重?
她蜷缩起身体,小腹的伤时不时地又是一阵抽痛,她的逆鳞还在姬长离手里,也不知道现在他现在在何处。
《上邪》原文中,朱雀塔.崩后,天地灵气和浊气冲撞,时常平地生出风暴,就连修士都不敢随便外出,百姓更是遭殃。
大魔头在风暴的掩护下,开始大大地搞事,无方城就在他的搞事名单上。
俞乔从水膜中挤出来,问道:“谢留,你可知这城里是否有炼器宗的人?”
她从绮梦坊小妖嘴里也旁敲侧击打听来不少信息,绮梦坊的妖实际上并不是同一个主子,坊中大多数妖都是为彤兽服务,这相当于是卖方,另一部分则是买彤兽翎火那方派来的监工。
买彤兽翎火的金主,极有可能来自炼器宗,她的宝贝儿子,她得找找才行。
吴若脸色更臭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道:“你打听他们作甚?”
俞乔眨眨眼睛,“吴长老和炼器宗有过节?”
“一群唯利是图的东西,还入不了本长老的眼。”
俞乔八卦之心蠢蠢欲动,炼器宗和御兽宗怎么也算得上是正道有名有姓的大宗门,私底下竟这么不对盘?
谢留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极为耐心地为她解释道:“炼器宗炼制法宝器物,免不了需要各种耗材,除了一些天材地宝,妖身上的很多东西也可利用,他们对于妖兽不论良善与否,全都不遗余力赶尽杀绝。”
“有些时候甚至装作不知道灵兽已有主,我们两宗之间曾为此起过不少冲突,只不过还维持着明面上的宗门之谊。”
吴若说道:“就算是妖魔,只要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凭何便不能在这世上立足?”
秋水叹息,“如今正道修士皆以诛妖除魔为己任,我们这样的观点,却是异端了。”
俞乔一脸惊讶,“从长老们对我的态度,我还以为你们是瞧不上妖的。”
谢留笑了,“怎么会,灵兽与妖一脉相承,若是瞧不上,又如何朝夕相处?”
俞乔沉默片刻,“所以,你们根本就是迁怒我。”
他们不满谢留随意结契,不敢对自己少主摆脸色,就迁怒与她。
长老们又开始干咳,满脸都写着,对,他们就是迁怒,就是双标。
大家正相顾无言之际,有侍从快步进门来,禀告道:“少宗主,无方城主今夜在城主府设宴,邀请少宗主和三位长老前去。”
吴若皱眉道:“夏侯衍三天两头请人吃饭,也不嫌折腾得慌。”
“大家都困在这城中,不吃饭还能做什么?”谢留转头对俞乔道,“我听闻,前不久炼器宗也有人到了无方,他定然也会请他们。”
俞乔狂点头,“去去去。”
长老们嘀咕,“我们也把灵兽都带上吧,他家的伙食确实不错。”
第23章 快!快脱马甲,悄悄脱给……
无方城城防大阵外的天空,白天时还晴朗着,到了傍晚,风暴又开始压顶。
对冲的灵浊之气十分不稳定,导致一日之间,气象万千,时而狂风席卷,风刃撞击得结界屏障尖鸣不止,时而又无端飘起鹅毛大雪,直覆得屏障上一片白茫茫,地面的灯火一照,恍如天地颠覆。
俞乔从车辇掀帘出来时,头顶积雪已融去不少,积雪之上隐约现出另一座城市的模样。
说是城并不贴切,那里阴暗破败,角落里累着骸骨,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虫蝇成群,与屏障底下的软红香土形成天壤之别。
她看见一个瘦小的童子,双手拢在胸前,飞快地穿过低矮土房中间的小巷,他穿着同泥墙无异的麻衣,上面已经结满了补丁,赤着脚踩在水坑里,溅起一连串的水花。
侍从推来一个木制轮椅,俞乔体内灵力和妖气还未达成和解,手腕上依然带着禁灵镯,下半身仍是鱼尾,走不了路。
谢留唤道:“小乔。”
俞乔垂首,一双白弱得惊心的手伸到她身前,做好了要抱她下车的架势。
她还没搭上那双手呢,吴若就疾步走过来,说道:“哪用得着少主亲自动手,你们两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抱俞姑娘下车!”
谢留露出无奈的表情,退后两步,让出位置,换两个侍从上前,将俞乔从车上抬下,放到轮椅上。
白纱罗裙覆盖住她的鱼尾,只露出最末端的一点火焰似的红,上面覆着一层晶莹的水膜,轮椅上铺着软绒,坐着委实舒适。
她又好奇地仰头望向头顶,结界之上的水花已经停了,小童笔直地站着,双手垂落,从他怀里滚出几个拳头大小的果子,碾过满地的血水,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俞乔看着他虚软垂下的头,屏障底下的灯光映照过去,他的红瞳已经失去亮泽,头上突出的阴影,并不是梳起的发髻,而是一只形如竹笋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