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蛊鱼的尾骨摆动着，庞大的身躯缓缓向前，将一颗巨大的山羊脑袋探出血池，向着叶迦靠近。
叶迦微微眯起双眼，身上的肌肉本能地微微绷紧，做出战斗前的准备状态。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从背后传来，打破了一室紧绷的气氛：
“它喜欢你。”
叶迦一怔，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嵇玄正抱臂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白衣黑裤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分外醒目，一双猩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池中血色，身上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强大存在感。
他缓迈步向着叶迦的方向走来，地面上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他所有的脚步声，令他听上去如同幽魂般悄无声息。
“你可以摸它。”嵇玄不紧不慢地说。
叶迦：“……”
？？？
嵇玄在他身前的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两个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但是叶迦却仍然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阴影落在自己身上时那种压迫感。
他不着痕迹地向后撤了一步，然后扭头扫了眼仍旧在注视着自己的血蛊鱼。
一人一骷髅面面相觑。
叶迦缓缓地说：
“……不了吧。”
嵇玄面无表情地再度上前一步，瞬间让两人刚刚拉开的距离重新缩短。
叶迦能够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气味。
冰冷而寡淡的血腥气中，夹杂着一点微苦的涩意，就像是被碾碎的青草。
嵇玄的声音低沉，情绪莫测，但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试试看。”
叶迦：“……”
那行吧。
他再次看向那只静静地瞅着自己的血蛊鱼，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缓缓地伸出手，向对方那巨大森白的头骨探了过去。
修长白皙的指尖显得平稳而镇定，只有指节微微的紧绷彰显出了主人的警惕和戒备。
血蛊鱼瞪着那双黑洞洞的骷髅眼窝，仿佛在权衡思考着什么。
它缓慢地抬起头，似乎在嗅着空气中对方的气味。
只听“哗啦”一声轻轻的水响，血蛊鱼的尾巴摆动了一下，整个庞大的身躯顿时向前一窜。
叶迦的指尖微僵。
但是下一秒，血蛊鱼低下头，用自己森白的头骨顶了顶叶迦的掌心，就像是在无声地表达亲昵之意。
叶迦有些惊奇。
他试探性地再次向前走了一步，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头骨。
血蛊鱼蹭着他的手掌，十分快乐地在水池里翻了个身，庞大的身躯带动着尾骨大幅度地摆动着，溅起一片猩红色的血花。
叶迦抬手擦了下自己脸颊上的被溅上的血迹。
血蛊鱼倒着飘在血池里，在用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他，尾骨摆了摆。
叶迦：“……”
为什么感觉……对方想让自己挠它的肚皮。
而且，它也没有肚皮啊！
一旁的嵇玄很显然也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我第一次见到它这么喜欢除我以外的人。”
叶迦：“其实……还挺可爱的。”
“你喜欢？”嵇玄扭头，定定地看向叶迦。
叶迦赶紧否定，飞快摇头：“……不，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实际上，在来嵇玄这里的路上，他仔仔细细思考过了自己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如果说之前叶迦做对方在管理局内的“双面间谍”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但是现在却成为了他的优势所在。
毕竟，先前在和伍肃谈判时，对方在无意间提到的一个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现在所有露面的作乱的厉鬼怪物，大部分都是a级以及a级以下的，而真正能够带来最可怕灾害的s级厉鬼却都销声匿迹，除了鬼蜘蛛因为自身的繁育期而进行了大规模的捕猎，从而被叶迦捉到马脚一锅端了之外，其他的s级厉鬼，尤其是能够坐拥一方势力的强大鬼怪，都深深地藏于管理局的雷达之下。
而且，厉鬼与厉鬼之间同样波涛暗涌，似乎有什么阴谋正在筹谋。
而想要弄清楚这些，那就必须得有能够接近它们的契机。
——身处于鬼界权力中心的嵇玄，就成为了他现在的不二选择。
虽然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但是现在为了更重要的目标，叶迦只能承担这个风险。
再加上，既然嵇玄想要向人类的超自然管理局内安插双面间谍，是他总比不是他强——至少他能控制输入和输出的信息量，成为其中关键性的一环。
所以现在就更不能让老板觉得自己在觊觎他的宠物。
“是吗。”嵇玄收回视线，轻声说，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
叶迦深吸一口气，开始向嵇玄报告自己的“工作进度”：
“……我现在已经成功混入超自然管理局，也得到了其中一部分成员的信任和认可……”
其实他还真没说谎。
只是稍微隐去了一些关键性细节罢了。
嵇玄漫不经心地听着，苍白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血蛊鱼的头骨，微垂的眼睫遮挡着眼底汹涌的血色。
他问：“你现在在哪个部门？”
叶迦：“……后勤部。”
“哦？”嵇玄眼眸抬起：“你现在的人类名字是？”
“程策之。”叶迦回答的毫不犹豫。
根据现在的情况，这位简直是最佳人选。
程策之不仅正好是最近刚刚入职的新人，除了时间对的上之外，而且由于他是局长的亲戚，所以档案更难查到，即使嵇玄在管理局内有其他的内应，也无法找到更多相关的证据。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程策之还是少有的知道叶迦第二面的人——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瞥，但是也已经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将对方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监控范围内。再加上有了他在对方身体中留下的一缕鬼气，至少安全有了足够的保障。
嵇玄点点头，没在这点上追问下去。
他收回手掌，失去爱抚的血蛊鱼缓缓地顺着血池的边缘滑回到了池子里，庞大的身躯缓缓的消失在了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就好像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叶迦垂下眼帘，字斟句酌地缓缓问道：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行动才能暴露目的。
——他需要知道，嵇玄作为鬼王，进入人间之后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嵇玄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冰冷的猩红眼眸半眯着，仿佛能够穿透对方身上的数层阴气伪装，直直地看到对方的灵魂深处，那极具穿透性的视线足以令所有人无所适从。
叶迦安静地等待着。
几秒钟过后，嵇玄收回了视线，平静的，不紧不慢地问道：“猫还是狗？”
叶迦：“……？？？”
他深吸一口气，在确定自己的耳朵没听错之后，缓缓地问道：“……啊？”
嵇玄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你喜欢猫还是狗？”
啊？？？？？
这……这是什么问题？
原本还在等待着对方为自己接下来的工作提出指示的叶迦懵逼了，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落在眼前男人毫无表情的脸上，试图从中搜索出一丝半点问这个怪异问题的缘由，但是他一无所获。
对方似乎……就是单纯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罢了。
叶迦硬着头皮回答：“狗，狗吧。”
嵇玄点点头。
他转过身，向着刚才走过来的方向走去，背对着叶迦摆摆手：“去吧。”
叶迦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大脑一时也有些转不过来弯。
……就这？？？
即使在离开房间之后，叶迦依旧处于懵逼状态。
等在门口的阿咪凑上前来，悄悄咪咪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王有没有为难你？”
叶迦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没有。”
“真的啊？”阿咪似乎有些有些难以相信：“那看来王今天心情不错，你运气真好。”
叶迦：“……大概吧。”
一人一鬼向前走去，阿咪继续问道：“王给你接下来布置了什么任务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叶迦皱了皱眉头：“他就是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
“喜欢猫还是喜欢狗。”叶迦眉头皱的更紧，似乎仍在思索对方问话中的含义。
阿咪猛地停下脚步，那张五官模糊的脸上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它缓缓地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叶迦被它的态度吓了一跳。
难道这是什么……答错了会出事的陷阱问题吗？
他顿了顿，谨慎地说：“……大概是狗吧。”
叶迦现在身上的气息比起人类，更偏向于厉鬼，动物比人类更加敏感，对他更加避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