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的“青年成就”里多了他的照片。
是他跪在祠堂的画面。
就是现在,这一刻。
茭白顾不上诡异,他瞪着搭配的文字,牙根都在发痒。
配文是:我养了一条恶狗。
茭白:“退出去!”
眼前的资料栏瞬间关闭。
茭白急促的呼吸这才慢慢平息,三十七岁还是青年?可去他妈的吧!
祠堂里好像更阴冷了,茭白背部的骨头跟尾椎一阵阵地发疼,零点还有一场鞭刑在等着他。
唯一让茭白体会到点温暖的是,
沈寄的活跃度过了50就没停涨过,时不时地涨一点。
果然50是道分水岭,上去了都不用算计着出招,自动涨。
很快就能满百了。
茭白闭上眼睛,病白瘦弱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终于不用再费心接触那根烂黄瓜,可以完全丢开了。
其实茭白哪个组都不想让沈寄进去。
因为这个漫画世界在他的自尊上划的第一刀就是,沈寄在自己发泄后气味熏人的房间里,在装昏迷满身痕迹的小辣椒面前让他下跪。
刀尖上都是沈寄的子孙味道。
茭白对着一堆牌位放空大脑,助手说是自动分组,那就不归他管。
随便了。
报复什么的,没有任务重要。
但如果沈寄干扰他做任务,那就别怪他用狗血呛死对方,再丢进装满狗血的大罐子里腌一腌。
南城这座因为沈家发臭的城市还有谁?
沈而铵。
礼珏。
齐子挚。
最后一个正在逃亡,恐怕以后的打交道之地不会是在南城,至于怎么接触,到时候再说,搞他可以,只求留他一条命。
第一个跟第二个……
茭白的心底跳出一个微妙的猜测,沈而铵不会是在礼珏那吧?
原著里,礼珏对他做的事提前了?
茭白下意识摸口袋掏手机,摸了个空,他安慰自己冷静。礼珏来南城不到一个月,他对沈而铵的偏执应该还没强烈到让他犯蠢作死的阶段。
“小少爷,祝你好运,”茭白自言自语,“也祝我自己好运。”
沈寄要他跪到明天,那鞭刑的时候,他还在祠堂里。
零点了,夜深了,要是看监控的人打个瞌睡,或者洗洗睡觉,那他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茭白跪不住地往前栽的时候,祠堂的门从外面打开,一道人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知道错了?”
茭白正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账,他从穿进来就开始记,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的习惯。
现在早就被他画了个圈,里面写着“死”字的那位竟然现身了,还又上了脑瘫儿的经典台词之一。
按照套路,
“xx知道错了?”
“王爷主子boss陛下庄主,xx已经投河自尽上吊自杀一尸两命跳海了。”
真就他妈的狗血。茭白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太爱为狗血情节心跳加速嗷嗷叫了,大概是因为,他也要撒。看客变成当事人,什么都会不一样。
沈寄是在外面抽了几根烟过来的,身上有烟味也有凉意,他不该在想起东汕失去小男友有多痛苦后,跑来了这里。
“那就继续跪着吧。”沈寄掉头就走。
祠堂里忽然响起声音,
“我知道错了。”
茭白只是做个试探,他说完就留意活跃度,反骨不翘出来,活跃度也没降。
行了,确实可以不用管了。
“怎么,还要我抱你出来?”沈寄见里面的小狗半天不动,他的鼻息里发出一声施舍的冷嗤,“要我抱,就学乖点,本来只需跪到夜宵时间,偏要跟我犟。”
茭白揉揉酸痛冰凉的膝盖,两只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慢慢爬起来。
“亲爱的小助手,等我完成任务,我能换一具身体吗?”
助手没有回应。
茭白痛苦得龇牙咧嘴,那就先做做梦吧。他的膝盖骨太僵,腿也麻了,中途缓了又缓。
沈寄一条腿抬起来又放下去,跪了不过两个多小时,就这样。都是要进沈家了,还这么无法无天,就该让他长个记性。
茭白站起来,转过身,一点点挺直佝偻的腰背,看着等他过去的人。
沈寄以为小狗又要跟他撒泼无理取闹,可小狗迟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
熟悉又陌生。
.
茭白没在老宅吃那份夜宵,老太太也没拦下他。
跪也跪了,沈家的威严也亮出来了,老太太憋的火气出了,他是去是留就没有了意义。
老太太只把他当自己小儿子的保命符而已,连个人都不是。
而沈寄留在了老宅。
茭白在回熙园的路上,让司机绕着南城转了一圈。这城市在《断翅》里出现得最多,因为礼珏和沈而铵就在这里纠缠了一生。
看漫画的时候,茭白还点赞夸风景图画得超好,能让人置身南城的评论,现在真的是,没好感。
车还是到了熙园。
距离零点还差半小时,夜很深,寒风里还有细碎的雪粒。要下雪了。
茭白一瘸一拐地下车,一串脚步声迎面过来,伴随沉而严肃的声音:“你膝盖受伤了?”
“跪的。”茭白看到章枕并不是很意外,到底是个善良的人,对骗过他的网友也没有出言侮辱,更谈不上动手。
章枕跟着茭白走了一小段:“我扶你吧。”
“谢谢。”茭白没拒绝,他要保留所剩无几的体力,来应付接下来的地狱时间。
想了想,茭白说:“能不能背一下我?”
章枕还在思虑,这个茭白从老宅回来,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就听他这么说了一句。
“可以。”章枕没犹豫多久就走到前面,屈膝,将健壮的背对着他。
茭白不客气地爬了上去。
不愧是戚以潦最锋利的一把剑,尽管长得美又纯,却有一身历练出来的肌肉骨骼。
茭白看了眼章枕的头像,色块全是傻兮兮的老父亲笑脸。
“…………”
“你被罚跪的时候,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章枕问。
茭白调笑:“你还能赶过来,从那老太太手上把我救走?”
“那不能。”章枕是个认真的性情,不开玩笑,他沉思道,“沈家老宅有一流的防卫设备,我单枪匹马恐怕闯不进去。”
“但我可以找三哥,让他联系沈董,给你求个情。”
茭白笑得更激烈了,跟章枕相连的胸口都在颤动:“你三哥是观世音菩萨转世?”
章枕一囧:“那也不是。”
然后就没然后了。
突然冷场。
.
茭白趴在章枕的背上,他们一起从树下过去。垂下来的枝条从他耳朵上划过去,有点疼,却不冷,他想到了他的父亲。
虽然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他母亲一起离开他了,他也不记得父亲有没有背过他,但应该是背过的。
就像现在这样,很稳,也很温暖。
茭白打了个哈欠,最初他把自己当吃瓜旁观,不参与不评论,不会改变主角或配角炮灰的命运。
现在……
茭白觉得,等他做完任务了,对他好的人,他帮一帮也不是不行。
抛开被任务逼着走剧情的那部分,其实他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对他坏的,他会报复,对他好的,他会报恩。
.
茭白进房间就拿出离开老宅时,被沈寄丢还给他的手机,也就是章枕送他的那部。
他还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在那之前可以探一探礼珏的口风。
茭白先打给梁栋,从对方那拿到了礼珏的联系方式。
礼珏没有因为是陌生来电就不接,他很快就接通了,礼貌地问是谁,声音里有被吵醒的迷糊劲。
“我。”茭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