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华。”
就在此时,嫚尧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温柔又清冷的语调,是在喊她么?
她叫尧华?
她是尧华?
她偏头看了过去。
玉离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身上依旧穿着那一身青色的长袍,衣摆处纹着青竹,一阵风吹过,拂起他的衣摆,吹动他颊边的长发,令他那张脸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清隽雅致,风雅依旧。
只是在嫚尧眼里,却是虚伪厌恶至极。
她想起了原书剧情里的锁魂链和七十二根锁灵钉,想起了玉离追她千里,只为了亲手剥离出她身上琼鲸骨的坚决。
琼鲸骨从身体里一寸寸裂开钻出,皮肤骨骼破碎重聚的疼痛,历历在目。
嫚尧没给好脸色,拉着幽寂的手就往神女宫里去。
她连玉离都没多看一眼,自然也没看到就跟在玉离身后的穿着浅粉色襦裙的锦云仙子。
“尧华!”玉离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全然没有想到尧华视若无睹地从身边走过去,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压低了嗓音喊了她一声。
“神女还在因为我生仙君的气么?求神女别在生仙君的气了,是锦云对不起神女。”
嫚尧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觉得余光里一道粉色忽然从玉离身后跳了出来,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
她看过去时,只看到锦云乌黑的头发,上面簪着的那根粉晶簪子流光溢彩。
“那一日神女来找仙君时,仙君正好受伤了,我不小心闯入了仙君洞府的剑阵里,触动了剑阵剑气机关,若不是仙君替我挡了一剑,以锦云微博的仙力,怕是要血溅当场,因为护我,仙君没能避开,受了伤,我心中实在愧疚不过,便自告奋勇替仙君疗伤。”
她说着这话时,字字真诚,居居发自肺腑,说完后,像是担心这解释还不够,又加了一句,“神女看到仙君衣衫褪至腰间,其实是因为他的伤是在后腰,所以,只能如此,我与仙君,真的不是神女所想的那样,我们……是清清白白的,神女莫要因为我与仙君生分了。”
她抹了抹眼泪,极为难过。
嫚尧不知是被她这话说得,还是逐渐走进了剧情里一般,听这话听得怒火上涌,气血都要翻滚出来。
“不必将你们如何如何的事告知于我,你们如何,与我无关。”
她带着幽寂就往里走,可玉离拦住了她,他拧紧了眉,似乎在怪嫚尧的小题大做,“事实就如锦云说的那般,你……”
“让开!”嫚尧冷声说道。
玉离的脸铁青着,似是被嫚尧这般呵斥过后,颜面尽失,他看着她,不让开,不退后。
嫚尧只觉得幽寂拉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下一秒,她就被他拽到了身后,幽寂高大颀长的身形一下子拦在了她面前,“她不想见你们。”
他的声音阴沉沉的,说完直接拉着嫚尧绕开他们,往神女宫里走。
锦云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扑向嫚尧,幽寂伸手一挥,属于朱雀的烈火一下子在她身上烧了起来。
“啊——!”
她惨叫一声,捂住了脸。
玉离立刻将她拉过来,迅速替她灭火,同时,脸色沉了下来,碎魂剑出,剑气朝着幽寂斩了过去。
剑气指着的方向,恰是幽寂怀着装着莲子的碗。
幽寂连连后退,使用凤族禁术的他极为脆弱,内丹几近破碎,朱雀烈火也只能放出一小簇,这样的剑气,无法躲避。
嫚尧手一翻,手里立刻出现一把银色长剑,迎上玉离的碎魂剑。
她尽力护着幽寂,避免他被剑气所伤。
对面的玉离也护着锦云,两人只对了一招,便各自带着人后退。
“滚出我的神女宫!”嫚尧忍无可忍。
银色的剑光划破天际,上冲青云,怒气附着在剑气之上,玉离的剑气在她的剑光之下寸寸崩碎,散做碎光流散,玉离与锦云直接被她轰出了神女宫。
玉离不可置信又气极了的声音在神女宫外传了进来,“尧华!你怎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我今日来此,是要与你说你此次离恨渊之行就此作罢最好,你虽是天界战神,可你若是越界而上,众人如何看你!?你只是战神,天帝岂会允许你越过他?!这离恨渊……”
后面的声音,被隔绝在了门外。
嫚尧打开门,与幽寂进去后,玉离的声音便再也听不到了。
她郁结的心情一下舒朗了不少,方才见玉离,心头就像是被什么压着,沉郁不已。
此刻安静下来了,她就闻到了空气的一股血腥味,她偏头去看,见到幽寂胸口护着的那碗莲子染成了红色。
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样,脸上也丝毫没有变化,只是一双眼睛难过地看着胸口碗里的莲子,另一只手也牢牢地握着她的手。
“莲子脏了。”他说道,语气难过。
嫚尧立刻将那只碗拿了过来,拿起一颗沾了他的血的莲子放进嘴里,“不脏不脏小朱雀最干净了。”
幽寂还是不开心,阴沉着一张脸。
嫚尧拉着他去了里面,将莲子的碗放下,就要去解他的衣衫,他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等她抬头去看时,他一张脸都涨红了,眼底都是羞涩,刚才的阴沉都冲淡了。
他想看向嫚尧,又不敢看,一张脸越发美艳。
嫚尧将他衣襟拉开,果然看到划在他胸口一道不浅的剑气。
玉离成为仙君已有几万年,仙力浑厚,即便不是全力使出的一剑,依旧十分厉害。
如今的朱雀,不是玉离的对手。
“我不在神女宫的时候,不要和玉离对上。”她取了药,替他抹。
然后眼睁睁看着幽寂整片玉色的胸膛都成了胭脂色。
他粗声粗气的,极为不服,阴沉沉的语气里全是好战,“打就打了,他不配!”
“不配什么?”
“不配来这里。”
“……你说的对,他不配!”
幽寂本来很有理,一张脸也是阴沉沉的,结果听到嫚尧附和了他一句,顿时愣了一下,再看过去时,便低下了头,垂着眼睛,很小声,“我会努力配的。”
声音真的很小,语气里是浓浓的自卑,又哑又干。
嫚尧替他整理衣襟,想起在画境莲花塘里他说的话,就说道,“你会给我剥莲子,会摘花,还会给我骑着到处飞,你不配谁配?”
听到那句骑着时,嫚尧想得歪了出去,干咳一声,也不说话了。
幽寂却很开心,他的从前活得单调,如今快乐便也很简单,他凑近了过去,认真说道,“要不要你现在就骑着我?我现在就可以化形。”
嫚尧一把推开了他凑过来的头,别开头笑了起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嫚尧已经彻底弄清楚了,她是尧华神女,是守护天界安宁的新一任的战神。
她还有个哥哥,是圣佛,住在圣佛山上。
一切都对得上了,万佛山的屠仁也曾提过圣佛。
现在让嫚尧头疼的不是她走不出去这里,而是,幽寂不肯睡觉。
他就站在她的床边,像一根木桩子一样,黑色的衣服衬得他神行修长,肩宽腰窄,窗幔在风吹之下,将他外面的身形弄得若隐若现。
嫚尧已经猜到这里是从前,从前的幽寂就是这样,可她翻来覆去在床上很多遍,怎么也睡不着,便从窗幔里探出头来。
“小朱雀,你不睡?”
“我不睡。”他的声音在如此静寂的夜色里显得越发低沉。
嫚尧张口刚想问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一幕幕。
是她第一次遇见幽寂,是在被火烧过的梧桐幽谷里,幽寂虚弱地倒在那里,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她想起了五凤之赤凤大长老凤烛苍,凤烛苍每日清晨都会将幽寂的翎羽一根根拔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所以他害怕,每夜里只要想到第二天清晨就会疼,便睡不着。
小时候害怕,长大了便都成了习惯。
这是她通过探魂术窥探得到的。
所以幽寂晚上不喜欢睡觉,最多只是闭目养神一会儿,也总是心神不宁。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没有睡过好觉。
嫚尧坐了起来,从床幔里爬了出来,连鞋子都没有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其实她此时更想做的是拉着幽寂在床上直接躺下,可身体却是拉着幽寂直接飞离神女宫。
夜幕星君上岗了,整个天宫都洒下了星屑,星屑银河下,白玉雕琢而成的神女宫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嫚尧拉着幽寂漫步在天宫中,白色宽大的仙子睡裙长长地拖在脚边。
“我带你去夜幕星君那里,那里有最美的星屑天河,广阔无垠。”嫚尧偏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幽寂是不懂的,他点点头,金色的眼睛在夜幕下也像是一颗心。
夜幕星君手里拿着一壶玉酿酒,头发散着,形容不羁地坐在北斗七星上面,长长的衣摆垂了下来。
嫚尧来的时候,他手里正提着一支笔。
嫚尧牵着幽寂的手,就对他解释一番,“夜幕星君闲着无事,最是喜欢将这凡界百态写成话本子,我哥哥最是喜欢,这天界不少仙子神君的事也有被他写成或喜或悲的话本子的。”
幽寂便抬头去看,看见一个长相酷酷的男子,披头散发,见他看过去,便也低着头酷酷地看了过来。
“小尧华今日怎么不见你哥哥?你身边这位又是谁?”
夜幕星君淡淡问道,像是老友一般,偏声音又是冷冷的。
嫚尧很不见外地拉着幽寂去了观星河最美的地方,一边回答道,“我的朋友,小朱雀,哦,他的名字叫幽寂。”
“朱雀?妖皇?”夜幕星君当时挑高了眉头,有些讶异,却也带了十分的兴趣。
嫚尧不知什么妖皇,只说道,“就是小朱雀,没有别的。”
她选好了一块地方,犹如寻常与她哥哥一样,在一座星上躺下,拉着幽寂也躺下。
幽寂难免脸红,窘迫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双手双脚像是被放在棺材里一样僵直。
夜幕星君看了一会儿,酷
酷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忽然撕碎了手里的纸,看了一会儿嫚尧和幽寂,又翻开一页空白的纸。
嫚尧自然没看到夜幕星君在做什么,她的丝缎长裙被风吹着,吹了起来,一截玉白的小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