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别看她平日里在家里最嚣张跋扈,若王老柱真的黑下脸来,她还是不敢违逆的。
只嘀咕两句:“便宜何家那小畜生和李家小贱人了!”
屋外的王永珠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倒是忍不住高看了自家这平日里默不作声的爹一眼。
倒是个明白人!心里也有成算!
难怪,即使张婆子这般霸道,王家日子还能过得不错,看来这爹在背后功不可没啊!
小豆丁们只记挂着吃兔肉,大人们虽然庆幸李家的事情解决了一大半,可这王永富和王永平都还没回来,心里也还没底。
直到吃晚饭,两人都没回来。
张婆子给两人分了小半的兔肉单独在一旁留着,其余的人,除了几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晚饭吃完,都收拾停当了,才听到院子门一声响。
大家看向门口,王永富牵着一头毛驴走了进来。
金斗忙去接过毛驴,牵到牛栏里,给喂了一捆草。
林氏心疼男人,忙去灶屋将给他们兄弟俩留的兔肉都端了出来,又拿了两个馍。
王永富在井边舀水洗了手,坐到桌边,他神色间充满疲惫,不过看起来还算平静。
张婆子心急:“老大,你追到老四没?他又有没有去何家?没出人命吧?”
王老柱敲敲桌子:“让老大吃完饭了再说。”
王永富也是在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将饭菜吃了个干净,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又喝了一碗水,才道:“我骑着毛驴一路没敢耽搁,直接往何家坝那边去了,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寻人问了,才找到何大伟家。他家没人,说是他家姑娘生了外孙,去镇上走亲戚去了。我又问有没有人看到老四,说了大致模样,那人说天挨黑的时候,有个仿佛老四模样的男人去过,问过何家没人在,站了一会就走了。我担心爹娘记挂,想着老四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嫁给谁家了,就是去镇上也找不到人,就回来了。”
张婆子再怎么嘴上嫌弃,心里还是有些惦记的:“小兔崽子,死哪里去了?多早晚了,还不回来?”
“行了,暂时没出事就好,大家都回屋歇去吧,明早再说。”王老柱一锤定音。
大家也没办法,这黑灯瞎火的,去哪里找老四去,只得等明天再说。
※※※
宋重锦看看天色,已经日头偏西了。
再不下山,只怕晚上就要在山上过一夜了。
天色浓黑如墨,只一弯新月挂在天空。
山里头更黑,宋重锦借着朦胧的月色,辨别了下方向,继续赶路。
他今天因为追一只鹿,过了一个山头,鹿最后没猎到,反倒错过了时间,此刻再往家里,已经耽搁了时间,天色都黑了,都还没从山里走出来。
不过刚才分辨了一下方位,应该离村里不远了。
宋重锦却不敢放松,夜晚的山中,分外的危险。
尤其是那些晚上才出来活动的大家伙,要是碰到了就糟糕了。
往前走了一会,眼尖的看到,前面不远处,居然好像生着一堆火,一个背影看上去高大的男子坐在火堆边,低着头,看不太清楚。
顿时一愣,这即使是山里的猎人,不在万不得已,也不会单独在山里过夜。
不然,他也不会天黑都赶路。
想了想,宋重锦拔出腰间磨得锋利的猎刀,警惕的看着有动静的方向,小心的一步一步往那处移动。
这大晚上的,人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那个男子,用手捶着身边的石头,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那声音又点耳熟,脚步一顿,宋重锦收起了手里的猎刀,加快了脚步。
走到火堆边,定睛一瞧,那不是王家老四王永平吗?
这是怎么了?
若是以前,宋重锦肯定是要装作没看到,脚步一转,再找个方向,从另外的小路下山回家,毕竟能让一个大男人憋屈到跑到山里没人的地方发泄,肯定是有苦无处说,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一面。
以他的为人处世,这种时候大家能不见面,省得尴尬才好。
尤其是现在两家这种尴尬的身份,离得越远才越好。
脑海中是这么提醒自己,可脚步却不听指挥的,朝着王永平走去,还特意的发出动静,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他。
果不其然,王永平听到动静,抬头,对上宋重锦平静的脸,一怔,转眼从心底就升腾起一股邪火来。
一个健步冲上来,一拳就朝着宋重锦的脸上挥去,“混蛋!让你退亲!说,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上别的贱人了,所以要跟我们家退亲?”
宋重锦眼神一动,本来准备还手的架势一错,变成了架住了王永平的拳头。
王永平来势汹汹,力气又大,这一下,让宋重锦蹬蹬退了两步,才甩了甩发麻的胳膊,冷淡看了眼他:“王老四,说话别血口喷人!我退亲是因为自家的问题,什么叫勾搭上别的贱人了?”
第五十三章 新仇旧恨
王永平此刻,看着宋重锦那冷淡的样子,眼前又浮现出李金枝冷淡鄙夷的表情来。
王永平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自己喜欢的姑娘,心心念念的未过门的媳妇,如此的嫌弃和厌恶着自己,毫不掩饰。
自己的喜欢在她的眼里一文不值!
还有那些话,锥心刺骨!
她怎么敢!怎么敢!跟何大伟那个狗娘养的勾搭在一起!
那一刻,王永平是真的想掐死李金枝的!他的脸面,他的自尊,他的骄傲,那一瞬间,都被李金枝打碎了,还踩烂在淤泥里。
他只想毁灭,将眼前这个自己喜欢过,却将自己的感情不当一回事的女人杀了!
是小妹!小妹唤醒了自己!
看着小妹又怕又还努力劝自己的样子,王永平又愧又恨!
他愧疚自己,以前娘说他们要爱护小妹,要对小妹好。他表面听着,心里其实在心目中,金枝的地位比小妹更高。
可在他被金枝伤害的时候,是小妹跳出来维护他,还跟金枝对骂!又怕自己失手害了金枝,毁了下半辈子,怕得腿都软了,还不放弃自己。
被李金枝伤透了心的王永平,那一刻得到了救赎!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就算为了小妹,为了这个死死维护自己的小妹,也不能让李金枝这个贱人如意!
可他还是恨!心中压抑不住翻涌的恨!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小妹,所以他跑开了。
漫无目的地跑了好久,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何家坝。
算何大伟那狗娘养的运气好,一家子都去镇上走亲戚不在家。
他心中的怒气经过几十里山路的奔走,已经消散了一些,脑子也清醒了起来。
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天大地大,无处容身!
他不想回家,怕看到大家同情的眼神!他是谁?他是整个七里墩力气最大的王永平,谁不高看他一眼,谁不怕他的拳头!
可是现在,因为李金枝那个贱人,他只怕要沦落成七里墩的笑话了,这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无处可去的他,又不想离家太远,想了想,干脆跑到山上来过一夜。
七里墩的人,打小都在山里打滚,十分的熟悉,虽然晚上没在山里过过夜,可也难不住他。
王永平身上带着火石,捡了柴火生火,在上山的时候,他运气不错,还打了一只野鸡,晚上找了个避风的山石堆,凑合一夜也就可以了。
至于明天会怎么样,明天再说吧!
话说这么说,可晚上山里寒风阵阵,夜影重重,间或还远远的传来几声鸟叫,让王永平睡也睡不着,满脑子不断重现的都是李金枝那鄙夷的面容,还有那些话。
越回想越是难受,山里没人,他也就放肆的将自己的痛苦展现了出来。
本以为这后山,又是大晚上的,哪里会有人?
没想到,却遇到了他最不想看到人之一,宋重锦。
此刻,宋重锦那张冷淡的面孔,和他脑海里李金枝那种冷漠鄙夷的脸重合了,又变幻成了何家那小子的模样。
似乎在嘲笑他,定亲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只有被退亲的份?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
王永平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眼前之人身上。
一击不中,迅速的第二拳,第三拳就招呼上了。
宋重锦开始还有这退让之心,只当王永平是替他小妹王永珠来找自己出气的。
他也就认了,这事是他的错,不管什么原因,他退亲,给王永珠名声上造成的伤害,几乎无法弥补。
就凭这一点,他被揍成猪头也没二话。
没想到挨了两拳后,就听到王永平嘴里的词变成了:“……贱人!给老子戴绿帽子!贱人,水性杨花!贱人,你居然勾搭上何家那个王八蛋!去死!都给老子去死——”
宋重锦这才意识到不对,这骂得根本不是自己。
自己不过就是退个亲,怎么就水性杨花,还勾搭上什么何家王八蛋了呢?
再听几句,就听到了李金枝的名字。
李金枝和王永平的婚事,七里墩的人都知道,宋重锦这还不明白?
一个愣神间,就被王永平捶到了嘴角,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里弥漫开去。
这一股腥甜,让宋重锦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还有不知名的情绪也爆发了。
擦了擦嘴角,他毫不留情的反身揍了回去。
两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都有几分武艺和一把子力气。
三拳两脚下来,都红了眼,手下皆不留情,拳拳到肉,只听得到拳头砸到人身上的闷响。
好半天,两人都力竭,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是鼻青脸肿,犹如猪头一般。
相视片刻,两个男人忍不住笑开去。
放开对方,直接躺在了地上,只喘着粗气。
好半天,王永平才开口:“你为啥要跟我小妹退亲?我小妹虽然人丑了点,可她对认定的人,那真是掏心掏肺。她对你是一片痴心,比对我爹我娘都好,若真是嫁给你,只怕她心都能掏给你,你咋就看不上她?既然看不上,为什么当初要同意定亲?你这不是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