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罐的根子歪就歪在他这个当爹的身上,他还以为自己多高明不成?也就老四那个棒槌看不出来,真当他大哥不知道。老三鬼精猴精的,只怕也是看出来了,才跟老大提醒的!”
“珠儿啊,如今还好是分家了!当初你当家的时候,老娘当家的时候是啥样,轮到他们自己当家了,老娘倒要看看,他们是不能当出花来!一个个的眼睛都只能看到眼面前!”
说着,恨得拍炕沿。
王永珠好言相劝了半天,才将张婆子给劝得顺了气,躺下歇息了。
这才出门来,穿过院子,过去了宋重锦那边的院子。
宋重锦正在院子里松动土,见王永珠过来,笑道:“这次回来正好,将院子里的葡萄架搭上,再种上几株花,等到明年,这院子就好看了。”
王永珠也要帮忙,被宋重锦给拦住了:“你一边看着就好,别弄脏了衣裳。”
一边又问:“娘歇下了?”
王永珠点点头:“娘这个性子,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回来看到不顺眼的,又生了好一顿气!”
宋重锦自然知道是说大房,他当妹夫的不好明说,只一笑:“大舅兄如今性子越发好了,想来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啊!”。
王永珠哪里不明白!
这人都有私心的!以前住在一起,他受过伤,加上有自己镇压着,啥事没有。
这一分家,各种私心都出来了。
不说王永富,就王永贵难道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水至清则无鱼!她一个当小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那边,林氏抱着衣服和银簪子回了房,喜滋滋的对着镜子比划着,银簪子在头上插来插去。
王永富沉着脸,她也没看在眼里。
林氏也想明白了,如今不说别的,就看在她生了三个儿子的份上,王永富顶多也就骂骂她,再不济,揍一顿。
顶多就是皮肉吃点苦,这有什么的?
她憋屈了十几年,如今当家作主了,就不能痛快痛快?反正只要脸皮厚,日子可比以前自在多了1
王永富见林氏还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咋样?娘和小妹回来,弟妹们都忙前忙后的,就你,好歹还是大嫂,不说长嫂如母,可看看你,扎着手,就等着吃!”
“我王永富什么时候亏待你了?是没给你家用银子?还是没让你做主?自己苛待自己不说,吃饭的时候就不能稍微注意点?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
林氏只做没听到。
王永贵见林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顿时怒从心头起,劈手夺过林氏手里的银簪子往地上一丢:“照什么照?你还有脸带?”
林氏见王永贵是真生气了,嘟嘟囔囔的蹲下去将簪子捡起来,才道:“不就是后天咱们请娘和小姑子他们一家子吃饭吗?我都打算好了,明天去跟村口卖豆腐的说,给定上两板豆腐,不就够了?”
王永贵气了个倒仰:“林杏花!很好!既然你这么不要脸,那也就别怪我不给你留脸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
林氏心虚起来,以往这样,王永贵要被气急了,上手揍她一顿,也就过去了,反正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也不会揍得厉害,脸上也不会露出痕迹来。
可这当家的气得不揍人了,她倒是没底起来。
“当家的,当家的,我随口说说的,要不我再加两个鸡蛋?”
……
“那,再煮一锅面条?”
……
王永贵直接甩开了林氏,将金斗和金壶喊到屋里商量起来。
“我刚问过你娘了,后日是不指望她了,咱们爷三商量商量,看怎么做?”
金壶咬咬牙:“我明天去山里看看,有没有黄松菇,要是有,咱们就弄一道这个菜,心意也到了!也给奶和小姑还有姑爹一起尝尝鲜才是!”
第七百四十章 野心
金斗有一些犹豫:“黄松菇要碰运气,再说了,当初老姑跟张大老板签的契书就是,一年要提供三斤黄松菇给张大老板,那大老板才跟咱们签的契书。如今老姑搬到城里去了,这每年三斤的黄松菇咱们还不知道从哪里弄呢…”
金壶脸色一沉:“大哥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如今先不说这黄松菇我有没有那个运气能采到,就算真采到了,又能有多少?不说奶和老姑,就说姑爹,难道忘记了,不是姑爹求来的良药,如今咱们爹还躺在床上呢。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当初咱们谢人家姑爹的时候是咋说的?这才几天就忘记了?”
“做人要是这样忘本,谁还敢跟咱们家做生意?我知道大哥你是心急,可这就算今年张大老板那边不收咱们的山货了,难道就没有别家了不成?且不说这张大老板还是老姑牵的线呢!”
金斗脸色一红,“我也不是不乐意,我就是担心——”
金壶冷笑道:“我知道大哥如今担心什么,不就是看着三叔和四叔家日子如今过得比咱们家红火,就着急了么?大哥也不细想想,咱们家现在这样的日子是因着什么?只要能将山货生意做好了,咱们一家子这一辈子都不愁了!其余的那些,都是小利而已。”
“难道三婶和四婶靠绣花和打猎能养家不成?你也不想想,咱们多大年纪了,三叔家的金盘他们才多大?咱们如今能帮着家里做生意,分红的时候,就能多分两分。金盘他们年纪小,如今又要读书,最是费钱不过,三叔又是个手头散漫的,你忘记当初二叔读书是如何花钱的了?三婶多年不绣花,如今不也是看到将来花销太大,才动起针线来。”
“咱们做男人的,得自己给力,能养家才行!让家里女人操心生计,那岂是男人所为?将来要是娶媳妇,又不是娶绣娘和猎户?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的妻儿都养不活,干脆别害人家闺女了!”
一席话,说得金斗讷讷不成语。
还是王永富解围:“我看金斗说的很是!这男人还是要撑起一个家来才行!如今咱们家日子虽然看着苦些,可比以前好多了!再说了,你们都快成人了,也能帮着家里挣钱了,你三叔家的弟弟妹妹们花钱的时候还在后头呢!熬过这两年,咱们家的日子肯定就能越发红火了!”
“等出了孝,爹给你们哥俩寻摸两门上好的亲事,娶两个可你们心意的好姑娘回来,过两年爹就能抱上大孙子了。这日子才有奔头呢!”
这话说得,金斗一时不好接话了,他也不能说自己不想要媳妇,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谁不想要媳妇啊?
一时倒露出憧憬之色来。
倒是金壶,断然道:“爹,就算出了孝,我也不打算急急忙忙就找个媳妇娶进门。我都想过来,等出了孝,先给大哥娶个贤惠的大嫂回来,帮忙把家里给管起来,咱们才好放心做生意呢。”
“到时候,我还想到外面去看看,咱们这山货生意,卖给张大老板也不过是赚个辛苦钱,要是咱们能贩卖到外面城里去,那钱不是都咱们家赚了吗?”
说着,金壶年轻的脸庞露出了勃勃的野心出来。
自从齐城一趟回来,虽然他在齐城出门的机会不多,可是也算见识了齐城的繁华。
本来在乡下随处可见的东西,在镇上也就一文两文买一大堆,可是在城里居然是稀罕物,价钱可以翻上几番。
他当时就想着,这还只是不值钱的物事,出了山沟沟就这般值钱,那山里那些山货,卖到外面去,又是什么样的价钱?
留心细打听了一些山货的价格,齐城距离七里墩还算不远,山货的价格基本都是翻了三番以上,这要是到州府,到京城,只怕一根草棍子,也能卖出高价钱呢。
从那一刻起,金壶心里就有了一个目标,等家里的生意做上两年,有了本钱,又熟悉了这个行当,他一定要试着出远门,将山里的那些山货,卖到外面去,卖到京城去!
王永富和金斗都被金壶的野心给吓了一跳。
金斗先开口了:“我说老二,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吧?咱们能做山货生意,收山货就已经很不错了,赚得也不少,只要每年都有人来收山货,咱们就能赚钱。干嘛要自己找不自在?还跑到外头去?外头那些城里人,一个个心眼子多得像筛子,咱们能玩得过他们?”
“再说了,人家那些贩子,做一行都做熟了的,咱们呼啦吧的去抢人家的生意,那些人能饶得了咱们家?依我说,还是老实点,就在咱们七里墩,石桥镇上,日子也过得去!出去瞎折腾啥?别到时候赔了本才是!”
王永富倒是没想到自家老二,居然有这等志向,又听了金斗的话,心里一时也是觉得金斗说的对。
自家这生意,是靠着自家妹子做起来的,自家并没有什么人脉。
要是老二真要去做外面的生意,不说别的,那要花的银子钱,可不是一星半点,万一要是赔本了,家里可没那么多银子给老二糟蹋。
因此也虎着脸:“行了!这才学会走呢,就惦记着跑了?做人还是老实踏实点,咱们家这生意做好了,养活一大家子没问题,可也没那么多闲钱给你去糟蹋去!多大的人了,出了孝赶紧娶个媳妇,生几个大孙子给爹抱!哪里那么多有的没的想法?”
金壶本来激动的眼神,被金斗和王永富连番的反对和打击,顿时冷却了下去。
虽然心中不满,可嘴上到底还是忍住了。
只垂下头,闷声道:“我收拾收拾,明儿个上山去看看。爹你看着点娘,别有闹出事来!”
说着就扭头出去了。
金斗看着金壶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有几分不忍,看向王永富:“爹,我看二弟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如——”
王永富断然道:“不如什么?咱们家现在哪里有闲钱给你二弟去糟蹋?出了孝不得给你们娶媳妇?你们不得生儿育女?哪一样不要花钱?咱们家又没有金山银山给老二去糟蹋!”
“可二弟——”
“他想几天就能想明白了,咱们家现在这样还不满足?还想折腾啥?万一把这么些家业给折腾没了,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到时候老三和老四他们日子过得红火,就咱们大房的家业都败光了,咱们大房还能抬起头来?”
听王永富这么说话,金斗也不敢做声了,只担忧的看着金壶远去的背影……
第七百四十一章 矛盾
且说,金壶灰心丧气的走了出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弃,本来打算去外面的,扭转了脚步,往后院去了。
后院里,静悄悄的,上房门关着。
倒是和隔壁姑爹宋重锦的房子相连的门开着,金壶就知道是去了那边了。
也顺着门走过去,就看到宋重锦那边的院子里。
宋重锦一边挖地,一边跟王永珠说着什么,王永珠笑盈盈的,坐在廊下,手里还剥着干果在吃。
见金壶来了,宋重锦也没停下手里的活计。
倒是王永珠迎了上来:“金壶,可是有事?”
看金壶这脸色,就知道有事。
金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就随便走走,姑爹,地不是这样翻的——”说着话,眼睛看到宋重锦的动作,忙阻止道。
又上前接过宋重锦手里的铁锹,做示范动作:“姑爹,你这翻地是要种啥?种菜吗?这地是不是小了点?”
宋重锦也不隐瞒,接过王永珠递过来的一壶水,一口气喝下去半壶才道:“我想在院子里给你老姑搭个葡萄架子,那台阶下种两丛花。”
金壶默默地吞下了这一大碗狗粮,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抡起铁锹,蹭蹭蹭,将院子里那块地给翻了个遍。
宋重锦和王永珠对视了一眼,这是在哪里受刺激了?
等金壶翻完地,王永珠给两人打来水,洗漱了一下。
又沏上一壶茶,摆上来几样干果点心,三个人围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边,一边喝茶,王永珠才开口:“怎么了?受委屈了?给老姑说说,老姑给你做主!”
这话一说,金壶十几岁的半大小伙子,忍不住眼圈就一红,顿时觉得心里委屈的不行。
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出来,自己清醒过来,又觉得有点害臊,只埋头喝茶剥果子吃。
王永珠和宋重锦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不容错辩的惊喜。
尤其是王永珠,没想到金壶居然还有这样的志向,而且也有这样敏锐的商业嗅觉。
王永珠对王家她这一辈的兄弟几个,说实话,是没报什么大期望的。
要么就太老实,要么就太懒散,要么就小心思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