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柜忙摇头:“那布料一点问题都没有,如今都全部漂染完毕,就等着船到了,就运出去。”
顿了顿才不好意思的开口:“是我家九少,说是想请大侄女吃饭。也想跟你把帐给结清了!”
王永珠歉意的微笑:“九少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恐怕要麻烦吴掌柜一趟,若是方便的话,还请吴掌柜将银票送到镇上,给我带个信,我去取。要是觉得麻烦,就烦请九少将银票给宋大哥也是一样的。”
“怎么?大侄女你不去县城了?”吴掌柜惊讶的问。
王永珠点点头:“暂时不过去了!如今正是春天树木花草勃发之际,我想着趁着这个时候,看能不能再调配出两种颜色来,好进贡给德妃娘娘!”
吴掌柜眼睛一亮,这才是正经大事,立刻将自己回来前,九少那殷殷叮嘱给抛到了脑后。
追着王永珠问她的打算和有没有要帮忙的?
吴掌柜也知道,这布料,只要能打动德妃娘娘,再活动运作一下,拿个专门上贡的牌子,只怕这吉祥布料,就能一飞冲天了。
能成为皇宫大内的贡品,只怕天下人都要趋之若鹜了。
王永珠也不客气,如今都是植物染料,想着还有矿石也能做染料,倒是可以试试。
因此也提出了一些什么孔雀石,什么赭石,还有青金石和一些有颜色的金属矿。
这些她想买到,就有些困难,可吴掌柜却很方便,历家生意网络遍布全国,各项都有涉足。
这些东西虽然略有些稀奇古怪,可对历家来说,不过是略微麻烦些。
因此吴掌柜也就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见王永珠是铁了心的暂时不会回县城了,也就不问了。
这一番商谈,就快中午了,宋重锦已经让金花来请两人。
王永贵和王永平的院子里,灶屋早就被征用了,酒楼里来的伙计和掌勺的,忙得热火朝天的。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王家人和亲朋好友,带着祭品还酒食,由道士在前面做法,一路热热闹闹的到了王家祖坟。
将亲朋好友送来的纸扎的祭品,还有纸钱元宝,又烧给了地下的王老柱。
又摆上酒食,道士们一通忙活,表示王老柱已经收到了家人的心意,今天晚上会回家再看一眼家人,从此后就阴阳相隔了。
然后大家一起回来,厨子此刻已经将酒席都准备好了,宾客入席,大家吃完后,告辞而去。
客人走了,家里的事情还不算完。
大家又要忙忙的在王老柱身前住过的房间里,按照他往日还在的时候一样,将屋里陈设好。
摆好洗脸水和洗脚水,在炕上放上一套他以前穿过的衣服,一切都跟他没走的时候一样。
一直等到了天黑,大约十点钟左右的时候,王永富身为长子,要打着灯笼,爬到他住的屋顶上,喊上三声:“爹~爹,你回来啊——”
然后下面的人,就跪在院子里,再哭着送一回王老柱。
老话里,这是王老柱回来跟家人告别的最后一晚,要让他在家里好好歇上一会,然后就会走了。
等到子时一过,这就算送走了王老柱,一家人收拾收拾,才能回屋休息。
这五七一过,基本就可以把孝服都给脱了,平日里只穿素服或者浅色的衣服就够了。
庄户人家没这么多讲究,反正常年的衣服都是灰扑扑的。
也是过了五七,王家的人才能出门走动了,再也不用跟先前一样各种避讳了。
白天没看到王永珍,只看到木头在王家忙前忙后。
到了晚上,才看到王永珍穿着孝服,默默地跪在了院子里。
王永珠忍不住大吃了一惊,才一个月没见,王永珍居然如同老了十岁一般,头发都泛起了花白之色。
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没有精神,缩手缩脚的跪在了一边,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只是等王永富在屋顶喊了三声爹以后,大家还没酝酿好情绪,就听到一声哭嚎之声:“爹啊~”
惊得最小的金勺,哇得一身哭了出来。
众人扭头看去,不是王永珍是谁?她此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生生一副,很不得跟着王老柱去了的架势。
本来这天,孝子贤孙们就要又哭又喊的,越是哭得厉害,喊得吓人,就越是孝顺。
王永珍这么一哭,大家也就只好顺势也跟着哭起来,哭不出来的,也要扯着嗓子干嚎上两声。
众人都是哭两声,歇两声,断断续续的。
唯有王永珍,从头哭到了子时都过了,不仅哭,一边哭一边还说自己后悔了!说自己对不住爹,还说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自己劝王老柱去王老二哪里,也不会害了亲爹的命!
那真是听者动容,闻着流泪。
只可惜,王家的人耳朵都听起茧了,这王永珍逢七就必须要来王老柱生前住的房间里哭一哭。
她一哭,别的人也不敢闲着,没眼泪也得挤出几滴来。
这么几次,她倒好,每次来了就哭,啥事都不干,哭完就被木头给劝回家去了。
可其余的王家女人们,除了哭还要招呼客人,还要做饭什么的!每天早上还要准备叫七的东西。
忙得跟陀螺一样,还要三天两头的陪哭,谁不头疼?
更何况,这王永珍哭起来就是三板斧,第一,哭爹你走了,剩下闺女我好可怜,第二,哭爹你生前对我这个闺女那么好,怎么舍得走了?第三,哭爹你咋不再多活五百年。
几个做弟妹的,初听还被感动了,觉得大姑子别的不说,好歹孝心还是有的,看亲爹死了,哭得这么伤心。
可次次如此,几个弟妹都能倒背如流了,谁还有力气感动?
因此一个个,在这守孝期间培养出了相当好的默契来,你哭我就歇着。
你喊,我就闭嘴!
这大晚上的,传出老远,一时外人远远的听着,这王家还真是孝顺,这哭喊声就没听过。
第七百五十一章 男人要那么多银子做啥?
一过子时,大家就算是断断续续的,也哭得喉咙嘶哑,嗓子冒烟。
膝盖更是钻心地疼。
也都顾不得了,挣扎着互相扶着爬起来,略微收拾收拾就要回屋歇着去。
唯有王永珍还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思念亲爹,哀哀欲绝不愿离去。
王永贵折腾了这一天,身心俱疲,就巴不得到炕上去躺躺,松松骨头,再者看自己的几个崽,都熬了这大半夜了,一个个眼睛都睁不开,站着都要睡着了,能不心疼?
偏王永珍还没眼色,跪在院子里哭,这特么让人怎么睡?
而且,这王永珍不走,大家站起来也只能面面相觑,莫非还得再跪一回不成?
木头看几个舅舅的脸色都不好看,忙拉王永珍:“娘,好了!姥爷已经回去了,都过了子时了,也听不到你哭了。咱们回去吧!”
他也忙活了一天,又跪了这一个时辰,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王永珍呜呜咽咽的:“你让娘再多呆会,娘心里难受!你姥爷这一走,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娘在你姥爷生前没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如今他老人家去了,你就让娘尽尽孝心吧…”
王家人……
王永贵实在又困又饿,那股子痞子再也压不住了,上前一把将王永珍从地上拖起来:“哭个屁啊!你要真有孝心,今儿个该是当闺女女婿的准备酒食,还有烧得纸,咋没见你准备?”
“白天该你掏钱的时候,没见你人影,到了晚上,倒是钻进院子来了,哭两嗓子就叫有孝心?你亏心不亏心啊?不怕爹晚上去找你?”
“要哭滚回你那院子哭去,别在劳资的院子里哭,看着你就晦气!”王永贵不耐烦的就要将王永珍给推出院子去。
旁边的王家人都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解围。
就是最憨直的王永平,心中也是不满的,都只冷眼看着。
还是木头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前:“三舅,是我娘的不是!我这就扶她回去,打扰舅舅们休息了——”
后面更多歉意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也觉得没脸,只得手下使劲,拖着王永珍出去了。
王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屋,倒在炕上就都睡着了。
第二天大家都起来晚了。
宋重锦收拾了行李,张婆子又亲自下厨做了饭和干粮,等宋重锦吃了饭,王永平已经将马车赶到了后门口。
骡子已经被喂得饱饱的,马车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妹夫,快上车,我送你去镇上——”王永平还特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车辕上招呼。
宋重锦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语。
王永珠从屋里出来,拎着包裹,往马车上一丢,将王永平手里的马鞭接过来,然后一把将王永平给拎了下来:“四哥,你就不用去了。”
然后轻巧的跳上车辕,冲宋重锦招手:“今儿个我送你去镇上,正好办点事情。”
宋重锦嘴角一翘,忙坐到王永珠的旁边,结果马鞭,手腕一抖,马鞭在空中打个呼哨,骡子就轻车熟路的迈开了脚步,出发了。
王永平还在后面喊:“你们带上我啊,不然回来谁给赶车啊?”
被张婆子一巴掌给扇了回去:“没眼色的东西,你跟着去干啥?”
柳小桥收拾好家里,也跑来送宋重锦,看到自家男人挨揍,忍不住眼角直抽抽,又是心疼,又是有些惧怕。
小心的凑到王永平身边,对着张婆子赔笑:“娘,仔细手疼!四哥有啥做得不对的,您老告诉我,我替您收拾他——”
张婆子眼睛一翻,看一眼王永平这个傻棒槌儿子,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他这媳妇总算没白去,还算心疼自家男人。
“这个没眼色的东西,今儿个重锦要回县城,你小妹要去送他,偏这个棒槌,还非要跟着去!你说他是不是该挨揍?”
柳小桥也无语了,看看自家男人,就算是自己选的,此刻也想给他两下。
陪着笑,将王永平给拖回自家的院子:“娘,我回去好好说说他哈——”
张婆子啐了一口,扭头进屋了。
一路上,春风拂面,空气中到处是百花和青草树木的香味,真是闻之欲醉。
春光无限好,身边又有心爱的女人为伴,宋重锦平日里没有表情的脸,也柔和了下来,一手握着马鞭轻轻的扬着,一手握着王永珠的手。
很多话想说,可是在此刻,又什么都不想说,就这么静静的彼此依偎着,行走在山路上,感觉能走到天荒地老去。
眼看快要到镇上,路上的行人也多了,两人才略微分开了些。
王永珠这才坐正了身体,仔细叮嘱:“去了县城,要是觉得不方便,你也雇个人,我看别人都有书童。”
宋重锦点头:“这次回去,杨哑巴的消息应该都收集齐全了,要是没有问题,就让他住到咱们家,给守着院子也好,出门办事什么的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