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脸开口,那就不要开口了!”宋重锦淡淡的道。
鲁小山被噎得开不了口。
只拿眼神示意其他人。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不忍心。
互看了一眼,才齐刷刷的跪下来:“求秀才娘子饶了他们这一遭吧!若是真的报官,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只怕真的就没活路了!求秀才娘子高抬贵手,饶过他们这次!他们有了这次教训,以后肯定不敢了——”
宋重锦开口:“既然你们为他们求情,那就这样吧,你们以前签的契约全部作废,学徒契约也是。先前给你们的安家银子全部退回,所有的人都迁出鹰子沟,并立下契约,终身不得踏入鹰子沟方圆十里范围之内!如果你们能答应,那我们就不报官!”
鲁小山和李大山几人都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就是这两个选择,要么你们留下,有房子住,家里的孩子还能当学徒。要么你们就跟他们一起,离开鹰子沟。你们要是下不了决心,可以回去商量。”宋重锦说完,就示意将他们一起都赶出去。
几个人浑浑噩噩的被拖了出去,半天都回过神来。
这边,张全和孙七看着宋重锦的眼神,立刻就不同了。
不过看王永珠似乎有话说,他们很识趣的借口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王永珠和宋重锦两人,王永珠才道:“这个恶人让我做就行了,你何必开口?”
宋重锦摇摇头,“这种事情本来就该男人出头。本来这事依照我的性子,你就不该出面,只需要交代张全他们就好了。可我知道,你到底还是对鹰子沟的人抱着最后一点期望,想亲自来看看。”
“你想怎么做,我都依着你!这是这坏名声做恶人的事情,你相公我天生面黑,做这种事再合适不过!”
王永珠嘴上嗔怪,心里甜如蜜一般。
“那些人,如果——”王永珠有些担心。
“那些人,如果真能狠心甩脱那些拖后腿的,留着用一用也无妨。要是他们宁愿放弃一切,也要保全那些人,我也敬他们是条汉子。再说了,咱们的茶园也要人手,到时候,把这几个人给弄到咱们茶园去!”宋重锦早就考虑好了。
王永珠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没一会,鲁小山和李大山他们就进来了,一个个虽然眉宇间不舍,可还是说了他们商量的结果。
他们选第二个选择,放弃自己的所有,跟其他人一起离开鹰子沟。
这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如果真任由那些人被报官抓走,剩下的那些家人,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饿死吧?
可这么多人,他们也养不活啊?更不用说,到时候人家一看,自家男人儿子都进大牢了,你家还住上了新房子,儿子还能当学徒,将来前途敞亮。
不得恨死他们?
到时候说不得帮了忙,养活了她们,还养出后患来。
说起来是两个选择,其实宋重锦给他们的只有一个选择。
他们认命了,也许鹰子沟世代就没有发财的命。
就只配在这深山里苦苦挣扎。
倒是李大山壮着胆子提出一个要求:“我们别的都没啥,就求秀才娘子一件事情。我娘子如今挺着大肚子,能不能宽限咱们一些时日,等找到了新的落脚处,我们再搬走?”
如今正是六月,他们琢磨着,往附近远处找找,再找个大的山洞什么的,再慢慢想别的法子。
幸好如今是夏天,要是等到冬天,天寒地冻的,那才要人老命。
这个王永珠自然答应了。
李大山千恩万谢的走了。
剩下的事情,是张全去处理的,要将原来的契约作废,又要签新的放弃契约。那些将二十两银子都糟蹋光了的,还要签欠条。
王永珠跟宋重锦偷空去了趟茶山。
还好因为在夏天,草木丰蕤,不好燃烧,可还是能看到一块块被点燃烧黑的痕迹。
王永珠仔细查看了茶树,上次她说要这些茶树的枝条的。
历家这边派过来的人,已经在每棵茶树上,选好了不影响茶树的枝条,堆土压条,此刻小心点拨开泥土,已经能看到那枝条生出了细细的根。
再过上几个月,这些枝条就能运到大黑山那边买下的茶山上栽种了。
王永珠大致的估算了一下,这些枝条约有几百条,加上自己当初培育的茶母那边的枝条,也还远远不够。
不过她也不着急,这枝条移栽后,起码也要三年才能产茶,这三年里,这边每年都能压条,三年后数量也就差不多了。
倒是自己的茶山那边,也该寻摸人去打理了。
王永珠将心里的打算跟宋重锦一说,宋重锦考虑了一下:“你考虑的很是,除了这鹰子沟的几个,再从冲子沟那边挑两三户人家,我当初留在镇上的人手,也放两个进去,也就够了。”
王永珠明白,宋重锦是怕再发生鹰子沟这样的事情,所以要派两个人去行监察管理之责。
她自然没意见。
说完这个,两人又说道后续的处理。
“先留着这些人在鹰子沟,顺便让张全他们多看看,看李大山他们几个人,要是没问题,到时候就是他们了。还有历九少和张大老板这边,肯定要他们还要派人来的,这鹰子沟的茶山,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插手了。”
“而且,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还得送他们一份大礼才是。”王永珠皱皱眉头,送什么才好呢?
宋重锦舍不得王永珠发愁:“不然我让舅舅在外面寻摸寻摸?”
王永珠摆摆手,看着眼前的茶树,突然眼前一亮:“有了!这个礼送出去,只怕神仙也要心动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赶考
说着,拉着宋重锦就往旁边一条小路上钻。
好半天后,两人终于到了茶母树旁。
“你说,我将这树的位置告诉他们,算不算得一份大礼!”
宋重锦看着王永珠抚摸着茶母树的手:“你舍得?”
王永珠一笑:“这本来就是天生之物,能被我发现,已经算是我的运气了。再说了,这次鹰子沟的事情,本是因我而起,出了这么多乱子,就算历九少和张大老板不怪我,可我也不能厚着脸皮当什么都没发生。”
“以后还要打交道的,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可不处理好,也容易心里留芥蒂。这茶母树在我手里,还不知道要沉寂多少年,不如交给他们,也算对得起它了!”
“就是以后,想要再喝茶母树茶,就有些难了,大不了我厚着脸皮先说好,每年这茶母树的茶,我要一斤也就是了!”
宋重锦见王永珠一切都想得明白,只安慰道:“既然这附近有茶母树,说不得别处也有,大不了以后有空,咱们将这附近都踏遍,说不得还有这等机遇呢。”
王永珠捶他一下:“你当这茶母树是大白菜不成?这等珍宝,可遇不可求。行了,咱们下山吧!”
回到鹰子沟,张全那边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鹰子沟的人这一天一夜的脑子也都清醒了过来,老老实实的签了契书,一个个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灰溜溜的进山洞躺着去了。
谷雨已经在木屋等着了,见王永珠回来,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没开口。
倒是王永平感叹了几句:“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骨头轻犯贱?当初看他们过得不容易,白送他们好日子不过,非要折腾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才罢休。”
“不过都是贪念作祟罢了!”王永珠却压根不同情他们。
张全刚好进来听到这句,也点头:“可不是,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好日子都想不到!鹰子沟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赌坊那边这两日也会处理完。本来好好的一桩美事,因着他们,搅成现在这样,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王永珠颔首:“这事你们有经验,你们处理就好!明天一早我就回去,鹰子沟茶山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事情,你们直接跟历九少和张大老板那边汇报,就不用通过我了!”
“还有,我一会写两封信,麻烦你们带给历九少和张大老板那边。鹰子沟的事情麻烦你们了,多谢了!”说着行了个福礼。
张全和孙七忙避开去,他们可不敢受这个礼,满口只说是应该的,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一宿过去后,王永珠三人带着谷雨又驾着马车,被张全等人送出了峡谷。
回到家,都累得不行,一个个心力憔悴。
张婆子也不好多问,只让他们快回屋歇着。
大家在鹰子沟都没睡好,回家来才彻底放松下来,一觉就到了第二天。
王永珠醒来后先是给了王永贵银子,让他驾着马车去镇上,到酒楼里定了一堆鸡鸭鱼肉,给鹰子沟的张全他们送了过去。
这边张婆子也都知道了鹰子沟的事情,拍着腿连骂了几句活该。
鹰子沟的事情处理完了,虽然王永珠说过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别问她,可到底还是有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到她耳朵里来。
听说赌坊的那帮子人被彻底端了老窝,鹰子沟的那些男人们没日没夜的在山里寻摸适合人住的山洞。
后来听说,在几十里外勉强算是找到了一个地方,算是能容纳下那一百多号人。
虽然都舍不得离开现在住的山洞,可都不敢拖延,慢慢的都搬过去了。
至于历九少和张银保那边,信送出去了一个月后终于有了回音。
两人信中都十分惊喜,甚至不相信,只是京城那边茶叶销售正是关键的时候,两人都不好走开,只派了更多人的进了鹰子沟,在茶山附近巡逻,不准闲杂人等进入。
如今鹰子沟已经彻底只剩下历家和张家的人手了。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底了,这一个多月,宋重锦天天埋头苦读,偶尔到村里走走。
王永珠也有功课,在一个屋子里,互不打扰,又彼此能看到对方。
日子过得平静又难得的悠闲。
金斗的婚事也终于定了下来,就是那全家的姑娘,为了定下她,也费了不少心思。
全家姑娘一听王家的条件,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金斗这边还在守孝,一时不能迎娶人过门,可全家姑娘的叔伯在一旁虎视眈眈。
逼得没办法,最后还是张婆子带着人去镇上,闹了一场,将全家叔伯的脸皮都扒下来踩在地上了,逼得全家叔伯当众表态,绝对没有要插手这个侄女的婚事的意思。
两家当众交换了庚帖,聘礼也还算体面。
不知张婆子怎么跟人说的,说动了全家姑娘的亲爹,这三年里,那全家姑娘就寄养到说媒的婶子娘家那边,三年后孝满成亲,就从婶子娘家那边嫁出去。
还立下了字据。
全家姑娘算是彻底脱离了火坑,对张婆子感激得不行。
去了寄养的家里后,绣花挣了钱,除了攒起来,就是三不五时的捎东西过来孝敬张婆子。
倒是将金斗给丢在了脑后。
进入了七月底,即使宋重锦再舍不得,也要启程去青州府参加秋闱了。
王永珠和张婆子早就打点好了宋重锦的行囊,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本来王永珠要送宋重锦回县城,可杜太医那边送信来,让她们暂时先别回去,就留在乡下。
虽然信中没说为何,宋重锦却是断然不敢让王永珠送他回荆县了。
他也舍不得永珠,可到底是永珠的安全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