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这个生母,虽然出身乡村,可眼光做人倒是十分符合齐夫人的眼光,只是毕竟在乡下见识得少,教导王永珠肯定有欠缺。
未免将来王永珠出错被人嘲笑,齐夫人干脆将王永珠自家儿媳妇一般,细心教导。
而且还将张婆子请过去,一边教导王永珠,一边跟张婆子解释为啥要这样。
不仅王永珠受益匪浅,就连张婆子旁听了几回课后,回来都拉着王永珠的手叮嘱:“闺女啊,你这师娘教给你的可都是好东西,她可没藏私,这份心意,你可得记在心里。”
王永珠自然明白,“娘,你放心吧,我都记在心里呢!”
每日里早出晚归,忙得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直到过了几日,到了杜太医府上,就看到杜太医和齐夫人难得都在等她,而且看上去笑容满面的。
看王永珠进来,齐夫人先忍不住了,眼圈都红了:“永珠啊,老天保佑,重锦这孩子也争气,他秋闱第三名,中了亚元!他亲娘要是有灵,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什么?秋闱第三名?亚元?王永珠一时有点晕。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亚元
不过马上就清醒过来,露出笑容来:“可是真的?”
齐夫人连连点头:“这邸报走官船,今日一早才送到我们手上的。想必重锦应该也是这两天就该到家了!这可是大喜事,大喜事啊!”
杜太医乐得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可还强作镇定:“不过才是会元,明年春闱那才是最要紧的,现在有什么好得瑟的?要不骄不躁才好!”
齐夫人懒得听杜太医那废话,拉着王永珠就商量,要怎么大办一下才好,是买鞭炮回来放,还是大宴宾客才好?
王永珠忙按住齐夫人:“师娘,这事且不着急,宋大哥还没回来呢!咱们略等上两日,等宋大哥回来,看他是个什么章程再说。”
一面又没忍住笑:“师父,师娘,我今儿个先告个假,要回去告诉我娘这个好消息去。自从宋大哥去了州府,我娘每天就跟菩萨祷告,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肯定也得乐坏了。”
这是自然的,杜太医和齐夫人都没拦着,大方的点头同意了。
王永珠匆匆回到家里,张婆子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正在跟菩萨祷告:“菩萨啊,这我女婿都考完了,我也给您老人家烧了小一个月的香了吧?您老人家知道不知道,这香我可是买得十个大子一束的,费老多钱了。”
“您老人家就显显灵,保佑保佑我那女婿,那第一名第二名啥的咱也不想,让我女婿考中就行!要是考中了,以后我天天供着您老人家,你看行不行?”
……
正祷告着,就听到自己闺女的声音:“娘,娘——”
张婆子记不清多长时间没听到自家闺女这么失态的声音了,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菩萨来,爬起来连衣服上的灰都来不及拍,就从屋里往外面跑。
还没出去,就迎面碰上自己闺女跑进来,眼圈都是红的,跑得一头的汗,顿时心一惊,闺女哭了?莫不是?
就听到闺女道:“娘,宋大哥考中了,他如今是举人了,还中了亚元——”
张婆子不懂啥是亚元,只听说中了举人,就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大喜事,大喜事啊,闺女你哭啥?”
说着伸手去给王永珠擦眼泪,说着说着,自己却忍不住也流出泪来。
天可怜见的,自家女婿这是熬出头了!七里墩这么多年也终于多了一个举人老爷了。
当初她听王永安为了哄他们供他读书的时候可说过,这中了举人,就能当官了,比不得秀才只有一个名声好听,和见官不跪这点子福利。
中了举人后,不仅朝廷发俸禄,而且名下还能免除人的徭役,就这一条,就有不少人,哭着喊着要将自己家的田地挂在举人的名下。
每年就这个,就能衣食无忧了。
要是碰到机会好,还能在朝廷大挑的时候,入了上面的眼,给个小官做做,比如教谕或者县令都有可能。
以前就曾有举人出身,后来居然能爬上知府位置的。
没混上大挑的,要是会钻营,也能弄到举荐,当个中下等的小官吏是没问题的。
相当于那是一只脚已经踏入官场了。
这么想着,张婆子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现在她家永珠可是名正言顺的举人娘子了。
母女俩对看了一眼,都笑开来。
张婆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转身就往屋里跑,王永珠跟着进去,就看到张婆子虔诚的跪在蒲团上:“菩萨显灵啊!谢谢菩萨,多亏您老人家保佑,保佑我家女婿中了举人了!”
“菩萨,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以后我每天给你上香,给你上好香,这十个大子的香哪里配得上您老人家?我明儿个起就给您老人家上二十个大钱的香!您老人家继续保有我女婿,要是明年中了进士,我给您老人家上五十个大钱的香!”
王永珠……
原来这就是自己亲娘每天都祷告?这么跟菩萨讨价还价的?她要是菩萨,估计得气乐了!
还有宋重锦,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考上举人,在丈母娘这里,都是菩萨保佑的功劳,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因着这大喜事,王永珠决定给吴婆子她们发双薪,也让她们沾沾喜气。
吴婆子三人感激不尽,不说这月钱,就说以后,她们可就是举人老爷家的下人了。
谁能知道她们居然能有这等造化?
尤其是吴婆子,捏着荷包里的铜钱,看着捧着荷包发呆的谷雨,提醒道:“你这丫头,这可是主人家的大好事,也是咱们的大喜事,你不带着笑,发什么呆?”
谷雨这次回来,就好像有了心思,吴婆子和丁婆子问过,谷雨倒是咬牙不说,可吴婆子是什么人?
三言两语的就将话给套了个七七八八的,也就大致明白了。
此刻见谷雨这样子,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是个糊涂的,你忘了,你能有今天,不是咱们举人娘子好心,你早不知道被卖到哪个地方去了,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你三姐那边,也怪不着咱们娘子,那是你三姐和姐夫的决定。自己选的路,就算脚走出泡来,也怨不得别人!”
“再说了,你回去的时候不是将那些好东西都带回去给你三姐了吗?有你给点东西,还有那当初给的银子,你三姐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你若真心疼你三姐,就好好伺候娘子,得了赏钱什么的,也好接济一二,不然你天天耷拉着脸给谁看?如今咱们家主子中了举人,正是高兴的时候,你这样不是给主家找晦气是什么?”
谷雨听了脸都白了,连忙解释:“婶子,你误会了,我没有怪娘子啊?我三姐早就跟我说过了,这事怨他们,跟咱们娘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咱们娘子一片好心,最后却闹成这样,是他们对不住咱们娘子,还让我好好服侍娘子,别想家里呢。”
吴婆子听了,放下心来,倒是不明白了:“那你发什么呆?”
谷雨不好意思的笑:“我,我这不是听婶子说举人老爷如何厉害,听呆住了吗?我们村里,读书花费多,大都没钱供,能出个秀才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我以前还以为秀才老爷就是除了皇帝老爷、县令老爷之外最大的官了…”
丁婆子在一旁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吴婆子也哭笑不得的捏了一下谷雨如今已经鼓起来的脸颊:“你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别人笑话你事小,就怕有人要笑话咱们家娘子不会调1教下人呢!”
谷雨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忙不迭地答应了。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把脉
因为宋重锦还没回来,这高中的消息王永珠也就严令不准传出去,不过预料着宋重锦这几日也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想必会有不少人前来道贺,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一应该预备的也都让人准备了。
张婆子也知道这宋重锦还没回来,太过夸耀了也不好,干脆也就不出门,免得怕自己憋不住要跟人炫耀。
好不容易熬过了两日,一早才起来,就听到丁婆子在院子里的声音:“娘子,我听说那长青书院去考试的学子们今儿个都要回来了,说船都已经靠岸了——”
王永珠还没说话,张婆子从里面跑出来:“可是重锦要回来了?”
王永珠忙扶着张婆子:“算着时间,也该到家了,要是他跟其他人一起回来的,恐怕还得先去书院去拜见院长,到家估计也得中午了吧?”
张婆子心中焦急,只让吴婆子出去打听消息去。
等着消息的时候,杜太医和齐夫人也到了,他们也接到了消息,心中记挂着,干脆跑到宋家来等着了。
好半天,吴婆子才喜气洋洋的回来,“老太太,老太太,我看到我们家老爷了,他和长青书院的人在一起,好大的排场,连县太爷都亲自去迎接他们呢!”
这次秋闱,长青书院考得相当不错,第一名解元,第三名,还有第七、十名都被长青书院的学子得了,前十就占了四个,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更不用说这次书院里前去参加秋闱的学子,中举的有近二十个。
这样的成绩,不说傲视所有的书院,可那也是一等一的了。
吕县令喜出望外,他考核能不能评优,以后能不能高升,可就看这个了,看到这样好的成绩,哪里还稳得住,手一挥,就要亲自就接考完归来的学子们。
县太爷都要亲自去,其他人自然不能落后,几大书院的院长,还有官吏们都要去凑个热闹,沾个喜气不是?
因此一大早这码头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吴婆子去的时候,学子已经下了船,本来一个个归心似箭的,可县太爷和院长们都来迎接了,也是极大的荣耀,自然将那归家之心暂时就歇了。
宋重锦心中恨不得飞回家去,也无可奈何,虽然第一名解元不是他,可也得了不少关注,尤其是吕县令,拉着说了好几句话,自然是抽身不得。
只来得及给杨宗保使了个眼色,让他家去报信去。
杨宗保倒是想快点回家,可这码头人山人海的,又有衙役们守着,只得耐着性子等吕县令带着学子们走远了,才匆匆挤出人群,雇了马车往家赶。
一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笑声不断。
见他回来了,丁婆子忙冲着屋里喊:“舅姥爷回来了——”
王永珠和张婆子都迎了出来。
“舅舅——”王永珠先看了一眼杨宗保身后,没看到宋重锦的身影,有点失落。
杨宗保伸手摸摸王永珠的头发,比划着手势,告诉王永珠,宋重锦被县太爷叫去了,恐怕一时还回不来。
王永珠点点头,谢过了杨宗保:“这些天为了宋大哥的事情,累着舅舅了,快进屋吧——”
进了屋,张婆子忍不住就问他们在青州府的情况,杨宗保比划了好半天才说了个大概。
王永珠和张婆子是习惯了的,还好,一旁的杜太医和齐夫人就看得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等比划完,杨宗保出了一头的汗,杜太医看了看,才道:“过来,让我把一下脉!”
杨宗保一愣,就想摇头。
王永珠立刻推了他一把,小声的道:“舅舅,你就让我师父再看看吧,说不定有其他法子呢。”
当初王永珠一拜师,就想让杜太医给杨宗保看看喉咙,可杨宗保却死活不乐意,只说他看过不少名医,说的都是一样,说嗓子没问题,就是说不出话来,这么些年来,他也已经习惯了,也死心了。
王永珠没法子,就琢磨着,是不是等自己学成后,给杨宗保看看。
今儿个难得杜太医主动开口,这可是个机会。
杨宗保本待拒绝,可看着王永珠恳求的眼神,再一想,如今这外甥女婿已经中了举人,这将来的应酬可不少,家里如今就他和外甥女婿两个男人,自己还不能说话,自家人虽然不妨事,可外人就不行了。
总不能让两个女人出面来待客吧?
这么一想,那抗拒之心就淡了下来,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坐到杜太医对面,将手放在了桌上。
杜太医把了一下脉,又让杨宗保张开嘴巴,就着光看了看喉咙,才慢条斯理的道:“以前中过毒,毒性太烈,伤了喉咙。这也就罢了,后来你又不注意身体,身体积累的劳损太多,虽然毒性慢慢解了,可这暗伤到底是留下了。”
王永珠忙点头:“可不是,我舅舅这些年看了不少大夫,都说他虽然毒解了,可还是说不了话,我还以为是舅舅多年不说话了——”
“是也不是,多年不说话是一个原因,但是最主要的是他的喉咙当初毒药伤得太重,这里——”说着伸手在杨宗保的脖颈一处按压了一下。
杨宗保忍不住眉头一皱。
“这里是不是疼?天气干燥或者寒冷都难受?”杜太医一边按,一边问。
杨宗保点点头。
“我一会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吃上一个月,每天到我那里去针灸一次。好好调养,脖子不要受凉,喝温水,不要喝太凉或者太冰的水,一个月后再看看。”杜太医收回手。
“师父,我舅舅的这嗓子,还有救?”王永珠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