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两人。
宋重锦握着王永珠的手,两人沿着院子慢慢的走,一边说着话。
两人互相将今日遇到的人和事都说与对方听了,心里的打算也都交流了一番,就已经月上中天了。
时候不早了,也都忙忙的洗漱完,才囫囵睡了。
接下来,大家都忙得团团转,三日后就是殿试,殿试后才能分三甲。
一时众人都各有猜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则消息奇闻在京城贵族圈子里炸开了。
顾家当年丢了的姑娘,事隔几十年后,居然找回来了!
这已经够惊奇了吧?
还有更劲爆的在后头,这找回来的顾家姑娘,居然是卫国公那个早年流落到外头的大公子的岳母。
巧不巧?
一时高门大户的女眷们,谁还管那殿试,就算靠个状元出来,也是三年就出一个,有什么稀奇的?
这丢了几十年的闺女还能找回来,还是被另外一个流落在外的人带回来的八卦,岂不是更劲爆?
听说顾家人因为这个,十分中意这个外甥女婿,都说他是福星,是他将自家的流落在外的骨肉带了回来,不然这么多年了,去哪里找去?
因为这个,顾家大老爷还亲自去卫国公府,不仅是恭贺宋重锦这个外甥女婿金榜题名,更是放话出来,说因着这个,宋重锦这个外甥女婿,在他们顾家,那就跟亲儿子一般。
这消息一出,真是无数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更有无数人,气得心肝疼。
比如宋重钧兄弟,还有齐国公王家。
本来宋重锦金榜题名的消息传开,王氏在家里就砸了半间屋子,这还是她行动不便的情况下砸得。
砸完屋子,还哭着闹着要齐国公给她做主,说害了她的小畜生居然如今还考中了,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去?
逼着齐国公要将宋重锦的功名给抹掉,再不济,要么让他不能参加殿试,要么就让他在殿试上出丑,御前失仪。
得罪了当今圣上,那就什么都没了。
齐国公架不住闺女这般哭闹,正发愁怎么给宋重锦一个教训,又不被宋弘抓住把柄。
结果就听到说宋重锦居然成了顾家的外甥女婿,那两个当初扇了自家闺女耳光,害得自家闺女断腿断肋骨的女人,一个成了顾家丢了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姑娘,一个成了顾家的外甥女。
再一听顾家放出来的话,齐国公那点子心思也不得不暂时歇了,最起码目前是无法动宋重锦了。
王氏一听,这还得了,在家绝食,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让齐国公吐口,只安慰闺女,说如今风口浪尖的,一动多少人看着,不如等上几年,等风头过去了,再收拾宋重锦给闺女报仇。
才勉强哄得王氏同意了。
至于宋重钧,直接就给气病了。
倒是其他跟宋重锦示好过的人,一个个都欣喜若狂啊,本以为不过是个青铜,没想到人家后面跟着王者啊!
只要上了这艘船,以后岂不是躺赢?
一时,不仅府内人心浮动,人人都恨不得到宋重锦面前讨好卖乖去。
宋重钧这边除了阮氏带着对陪嫁,其他人也都懈怠了不少,纷纷打听托关系,想调到宋重锦院子里去。
还有不少贵夫人,就给高氏递帖子,不是说要上门拜访,就是请她跟王永珠过府玩去。
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从高氏或者王永珠这边,再听点八卦什么的。
高氏烦不胜烦,将这些帖子一律推了,只说要准备宋重锦殿试,没心情,等得空再说。
实则,她心里也是懵圈的。
宋重锦金榜题名第二天,顾长卿就带着张婆子上了卫国公府邸,一进门就跟宋弘到书房,谈了半日才出来。
出来后就介绍,张婆子是他亲妹子,王永珠是他亲外甥女。
以高氏的心智,都半日没回过神来。
全凭本能,接待完张婆子,又将人送走,才回过神来。
没忍住问了王永珠几句,王永珠倒是也不隐瞒,只说当初在荆县,顾子楷见到自己的娘,就有所怀疑,本来就打算回京城后,让人去打听到。
没想到自己一家都上京城了,顾家知道后,顾家大夫人亲自来看了,最后又带到顾家老夫人面前才确定了。
高氏回想那几日,张婆子忽然就搬去了顾家,说是顾家老夫人喜欢,非要留在身边,原来如此!
若是自己的媳妇,高氏还能抱怨两句,这等大事都不告诉她。
可如今这情况,高氏也只得说几句,什么恭喜张婆子找回亲人,顾家认回血脉。
想着王永珠如今可是顾家的外甥女,越发要小心对待才是。
只勉强说了两句,就让王永珠回去了。
等王永珠一走,高氏身边的嬷嬷就凑了上来,有几分可惜:“夫人,咱们当初要是将这大公子认在您膝下就好了,谁能想到,他居然有这般机缘?”
可不是,谁能想到,他娶得乡下媳妇,还有奉送的乡下岳母,翻身一变,居然成了顾家的大小姐和顾家的表小姐。
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不管这些人是嫉妒,是羡慕,还是恨,对于宋重锦来说,都无足轻重。
他即将面临着,最后一道考验,殿试。
第三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他们这一批榜上有名的贡士,就已经在宫墙外排起了队。
天刚发白,时辰一到,宫门打开,他们这批贡士就依续跟着宫内的内侍进入保和殿。
殿中已经摆好了桌案,有一名官员点名确认,点到名字的贡士会被内侍引至桌案面前坐下。
点人确定完毕,开始散卷、赞拜、行礼后,贡士们则端坐答题。
殿内外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皇帝坐在御椅上,等到贡士们开始答题,若是兴致来了,会走下来,看人答题。
若是心情不好,也会提前退场,自有考官监考。
宋重锦在赞拜、行礼之际,偷偷朝上看了一眼,只见御座上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气势惊人,面色辨不清喜怒的,看着下面的贡士。
只看了一眼,宋重锦就低下头。
坐在了桌案前,宋重锦深吸一口气,刚刚有些起伏的心思又沉淀了下来。
先看了一下试卷,心中略微一沉吟,有了腹稿,这才提笔蘸墨。
才写了没几个字,宋重锦就感觉到一道眼神扫过自己,停顿了一下,才又移开。
第一千两百四十章 皇帝
眼神所在的方向,就是皇帝所坐的御座的位置。
宋重锦心中一紧,面上却看不出来任何端倪,握紧了手中的笔杆,恍若未觉的继续往下写。
大殿里静悄悄的,除了笔在纸上的移动的声音,鸦雀无闻。
监考的官员和内侍都束手站立在大殿的四方和角落屏息敛声,唯有几位大学士大人,站在丹墀之下,手捋胡须,看着全场贡士埋头答题。
如同宋重锦这样淡定自持,没怎么受影响的贡士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平生第一次进入皇宫,见得陛下天颜,只觉得龙威浩荡,一个个心跳加速,手抖得跟抽了风一般。
哪里还握得住笔,写得动字?
不过好歹也都是全国学子中的佼佼者,大部分在坐定之后,慢慢也就平静了下来。
也有那胆子小,心态不够好的,坐在位置上恍恍惚惚连卷子都不知道看的,看在众人眼里,尤其是皇帝眼里,就忍不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愉。
只扭头看了身边的内侍苏总管一眼。
苏总管从当今陛下还在潜邸的时候就贴身伺候,皇帝只要一个眼神,他几乎都能知道下一个动作。
因此手中的拂尘一甩,躬身请皇帝下了御座。
皇帝看似毫无目的地在殿内走动,一会看看这个考生答题如何,一会看看那个考生字写得怎样。
那些全神贯注答卷的还好,压根没注意身后有人。
有那心神本来就不定的,听到动静,眼睛一斜瞟,就能看到一点明黄色的衣角,顿时手里的笔就差点握不住了,脑子里也乱了套,提着笔半天没往卷面上落,那笔尖沾满了墨汁,吧唧一声,一滴墨团滴落在了卷面上,半张卷子就这么作废了。
等考生回过神来,又是心疼,又是惶恐,只得又重新誊抄一遍。
造成这后果的皇帝早又不知道晃到哪里去了。
这几百个贡士里,也有皇帝看着有几分眼熟的,比如顾子楷,长得一看就是顾家的孩子,而且他也早就听说了,顾家这个幺子,才气纵横,十分有天分。
又看他长得温文尔雅,翩翩风采,见之忘俗,忍不住心里就先满意了几分。
慢慢的踱步过去,站在顾子楷的身后,见他正埋首,下笔飞快,面前的答题卷上,一篇文章已经写了过半了。
只一眼瞧去,就能看到顾子楷的一笔字秀逸圆润,如同其人。
已经颇具自己的风格了。
不愧是顾家之子!皇帝心里暗暗夸赞了一声,就又挪开了脚步。
苏总管跟在皇帝身后,也忍不住多看了顾子楷一眼,知道这是入了皇帝的眼了。
皇帝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怎么的,停下了脚步,顿了顿,然后往左边一拐。
本来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也看到皇帝的衣角的那个贡士,本来已经不着痕迹挺直了身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还略微的侧过半边脸,这样看起来,会显得自己比正脸看起来俊朗几分。
这位贡士本想着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仕途也能事半功倍不是?
谁曾想,这姿势刚摆好,皇帝居然掉头就走了,走了……
那名贡士挺直的肩膀,一下子垮塌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气好,还是惋惜自己没入皇帝的眼好。
宋重锦今天觉得脑中的思路特别的清晰,下笔如有神,一篇策问已经写了大半了。
刚伸出毛笔去蘸墨去,就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都不用多想,这大殿里能这么随便走动的,除了当今皇帝还有谁?
虽然心中有几分疑惑,尤其是先前,他清晰的感觉到,那皇帝在听到唱他的名字,入座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
宋重锦五感惊人,他早察觉到了,皇帝好几次,似乎是不经意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上。
此刻皇帝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也淡定的很。
轻轻的用毛笔蘸了墨汁后,轻轻沿着砚台边舔了舔笔,继续悬腕书写起来。
皇帝在侧后面看着,这就是卫国公宋弘和齐家那个女儿生下的孩子?这么看着,跟宋弘倒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却跟齐家人没什么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