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珠正要上马车,只拿眼睛扫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道:“按理说,去高家吊唁,你不去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反正人家要说,也只说你侯家的女儿不知礼节,忘恩负义不懂事。”
“只是这满府里主子都去了,就留下你一个,以你们侯家出品一贯的眼光和手段,只怕这府里都不得安宁。我这人呢,最怕麻烦,也不爱收拾烂摊子,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们一起去一起回的好。”
“若是你老老实实的不出妖蛾子,倒也罢了,若是去了高家,胡乱说话,除非你打算从此以后别回宋家了!否则——”说完冷笑一声。
刚好面前有上马车的长凳,王永珠上前一步,轻巧的一脚踩上去,“咔嚓——”两声,那结实的长凳,立刻碎成了一堆木块。
小侯氏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看到这一幕后,尽数给憋了回去。
一张小脸煞白,两眼慌乱之极,都不敢看王永珠。
此刻她终于想起了,当初自家夫君好像提过,这位乡下丫头的长嫂,可是有一把子好力气。
而且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当初刚入府,还不是世子夫人,就敢掌掴齐国公之女。
更不用说如今了,只怕真惹急了,万一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
小侯氏顿觉自己浑身骨头疼。
哪里还敢说什么,若不是负责旁边的婆子,只怕都站不稳了。
其他伺候的几个人,看小侯氏服了软,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扶着小侯氏上了马车,给她换了素服,将头上的金玉首饰都拆了下来。
宋五此刻也安排妥善了,府里的男丁,已经先行一步,骑着马去了。
剩下的女眷也都坐上了车,只等王永珠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发了。
王永珠点点头,一家子女眷才晃晃悠悠的往高家而去。
这高家,王永珠还从未来过。
距离宋家倒是有些距离,因为高家是从先帝朝发迹,尤其是娶了荣宜县君后,荣耀达到了顶峰。
宋家是几代的世家,地段自然是京城里最好的位置。
高家虽然有荣宜县君,可到底发迹时间短了,虽然花费了大力气,也只在略次一点的位置,买了宅院。
虽然荣宜县君名下有府邸,可到底高家也要颜面,当初娶荣宜县君过门,就在高家的宅院旁边又买下一个院子来,单独供荣宜县君别府居住。
拐进高家门口的街道,就发现,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
这应该都是得知了消息,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马车走进了,可以看到高家门口已经将红色的灯笼物件全部都取了下来,挂上了白幔。
大门口,已经搭建起了偌大的灵棚,灵棚外面举着三根丧幡,大约有三丈六,白布包裹,帆长一丈四,宽七尺。
在灵棚的中间,左右又各有一白布条,七尺长九寸宽,这叫下马幡。
前来吊唁的客人,到了这里,就该下马了。
在灵棚右边,就是整仪幡,高有二丈一帆长五尺宽三尺,左右白条四尺宽二尺一寸。
女眷到了这里,会把身上不合宜的首饰取下来。
会有伺候的下人,端着洗脸的盆迎侯,女眷们会在这里略微修正一下,准备戴孝。
荣宜县君虽然是礼法上正经的外祖母,可外孙也好,外孙媳妇,都不必戴重孝。
只需要小功即可。
再有,他们都是庶出之子,并不是高氏亲生,又可以更轻一等。
因此,下了马车,到了整仪幡面前,因为她们都已经更换了素服,只需要在外面套上稍粗熟麻布的孝衣,头上以孝布缠头即可。
奉上用白纸包的奠仪,还有纸钱之类,再更换了孝服,就被人迎进了里头的灵堂。
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阵高高低低的女子呜咽哭泣声,加上一院子的白茫茫,还有和尚道士念经,更有烧纸和烧香,烟熏火燎的。
身为女眷们,碰到这样的场面,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方。
一进院子,就都不约合同的拿出帕子来,在眼睛附近揉上一揉,眼圈立刻就都红了。
再哭丧着脸,看着也就很有几分哀戚的样子了。
王永珠在跟张婆子她们分开之时,顾家大夫人就叫她过去,小声交代过。
别的没有,让自己哭的药材,王永珠还是有的。
再加上宋重绢两姐妹,也偷偷的将孟姨娘给她们准备的帕子塞过来两条,也就足够了。
只将那帕子往眼角边一压,就忍不住眼睛又辣又疼。
要不是她忍着,只怕眼泪都冲出来了。
进了灵堂,当头就看到一幅偌大的棺材正对着门口。
棺材上还挂着一朵大白花,上面黑漆漆一个大大的奠字。
棺材两边,和尚道士互相占据一方,你念经我敲木鱼,倒是热闹的很。
棺材前头,摆着几个偌大的火盆和香炉。
火盆前,又摆着几个白布裹着的蒲团,这是给吊唁的人磕头用的。
两边一溜的孝子贤孙,正哭得伤心不过。
这种时候,自然有负责接待的人,上前来,将王永珠一行人迎了上去。
依着次序,在棺材前磕头,上香又烧纸。
一旁的孝子贤孙自然也要回礼。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受教
一套流程走下来,就被人迎到里头的屋子里歇息。
这屋子里已经有不少女眷了,想来都是高家的近亲。
女眷们虽然眼圈都是红的,可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悲戚来,三五个坐在一起说着闲话。
见王永珠一行人进来,只上下打量几眼,也就知道了。
有好几个女眷似乎想过来说话,只不过王永珠只低着头,带着小侯氏,还有宋重绢两姐妹选了个角落坐着。
看样子似乎并不想说话,因此也就犹豫了。
小侯氏如今心里还后怕着,王永珠做啥,她也就做啥,半步不敢踏错。
宋重绢两姐妹见王永珠这般,也都低头做鹌鹑。
反正这是丧事,这般模样也说得过去。
一时她们坐的这个小角落无人敢来。
下头人送上茶点,茶水是温的,素点心也是冷的。
也不知道这高家的管事之人太忙顾不过来,还是高家此刻是混乱的,这是极为失礼的。
这些女眷别看此刻一个字不说,可等这丧事办完了,只怕高家管家的女眷,就要成为大家嘴里的谈资和笑柄了。
王永珠只端着茶杯沾了沾唇,也就放下了,那些点心,更是无人动。
幸好如今已经二月了,虽然还有些阴冷,可屋里放着几个火盆,也勉强够了。
没过一会子,就又进来一波女眷。
这女眷一进来,倒是先殷勤的跟先前进来的女眷都打了招呼。
转过脸,看到王永珠这边,眼睛一亮,露出几分喜色来:“琴儿?”
说着还朝着这边走来过来。
一旁说宋重绢知道王永珠不认识此人,忙小声提醒道:“这是三嫂的母亲。”
王永珠立刻明了了。
小侯氏的亲娘,初二那天就没等到小侯氏回娘家,派人到宋家来问,却被宋弘给打发了,只说小侯氏大年初一到就不敬婆母长嫂,口出狂言,被禁足了。
不仅如此,大有追究侯家的家教问题的意思。
吓得侯家的人也不敢多问,灰头土脸的就回去了。
侯家的人,当初虽然高家的远房亲戚,可真正发家,是靠着宋家起来的。
小侯氏的亲爹听了这话,自然没怀疑,倒是恼怒的将小侯氏的亲娘骂了一顿,骂她慈母多败儿,没好好教导女儿。
若真是女儿在婆家做了什么错事,被休回来,侯家哪里还有颜面?
小侯氏的亲娘被骂的以泪洗面,担心小侯氏,这都被禁足了,人也不能回来,不会受什么罪吧?
有心求高家这边,婉转跟高氏求个情。
可因为荣宜县君的身体不好,高家和高氏都是心乱如麻,哪里还管得着侯家这点子破事?
这中间侯家不是没主动上门,想见一见小侯氏,都被高氏给拒绝了。
等到高氏不在家的时候,宋重绢两姐妹更是不敢放侯家人进来。
因此侯家的人,此刻算是才见到了小侯氏。
先上下打量了小侯氏一样,见她脸色发白,立刻就关切的道:“怎么了?身子不舒坦?还是受委屈了?可怜我的儿啊,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倒是捂着帕子哭了起来。
小侯氏看到自己的亲娘,那个委屈啊,一下子就涌来出来,又见亲娘这么关心自己,顿时忍不住了。
抱着侯夫人,就大哭起来。
顿时,满屋子的眼神都看向了这里。
王永珠端起茶盏,轻轻撇了一下浮沫,才扭头冲着一旁高家的婆子道:“我们家三少奶奶,只怕是想起了县君和我们家夫人对侯家的恩德了,这才控制不住自己,倒是有些失礼了!还请劳烦找间清净的屋子,让我们家三少奶奶静静心就好了!”
小侯氏虽然一面在哭,一面也竖起耳朵听着王永珠这边的动静。
听了王永珠这话,那哭声立刻嘎然而止。
一抹眼泪,推开了她的亲娘,连忙表态:“我,我现在控制住了!不用,不用静心了!”
一屋子的女眷……
小侯氏的亲娘脸色尤其难看,还没回过神来。
就听到外头热闹起来,好像是说宫里来人了。
到底荣宜县君在太后面前有体面,消息传到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