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绊绊的行了礼,被抱到了一旁。
张婆子倒是感概了一下,多看了几眼几个小豆丁,再看看王永富这个大儿子,头发半百,身子佝偻了下去,虽然日子好过了,可看他却老得这般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子比她这做娘的年纪大呢。
这才想起,当初宋重锦求来的那药,虽然能让王永富站起来,与常人无异,可却有损寿数,而且每逢变天,骨头缝都疼得难受。
想来,王永富这么老相,那病痛折磨少不了。
再多的怨恨,此刻见了王永富这样,张婆子到底是做娘的,也忍不住心下一软,口气难得软和了些:“你年纪也不小了,头发也半百了。这该丢手就丢手,该享福就享福了!”
王永富已经多年没听到亲娘这般和气的跟自己说话了,偌大年纪大汉子,忍不住当场失声痛哭起来。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荣哥儿
张婆子没想到大儿子因为自己一句话,居然这么真情流露,一时也怔住了。
好半晌,才抬手,拍了拍王永富的肩膀,“起来吧,都做爷爷的人了,也要点面子,别让孙子们笑话你——”
王永富回过神来,老脸一红,拿袖子擦擦眼角的泪,被一旁的王永贵和王永平两兄弟给搀扶起来,站到了一边。
金罐和金花几个大点的孩子,是知道这里面缘故的。
金盘当初年纪不大,也隐约还记得当初家里的情况。
唯有后来出生的几个孩子,还有金勺那个时候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奇怪的看着王永富。
懵懵懂懂的王永平家的大儿子金刀,咬着手指头,扭头问柳小桥:“娘,为啥大伯哭了?”
还有金斗的大儿子,平日里都是王永富带得最多,祖孙俩感情好的很,此刻见自己爷爷哭了。
小豆丁急了,跌跌撞撞的扑到王永富身边,抱着他的腿,抬头奶声奶气的道:“爷爷不哭,不哭——”
一边说,一边眼睛都急红了,冲着张婆子凶巴巴的:“不准欺负我爷爷——”
这话一出,金斗和全秀娘立刻变了颜色。
全秀娘脸色煞白的扑上前,一把抓过那小豆丁,朝着他屁股拍了几下,厉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那是你太奶奶,快给太奶奶磕头赔罪——”
说着拉着小豆丁一起噗通一声跪在了张婆子面前,慌乱的请罪:“奶奶,荣哥儿不懂事,实在不是有意的!我让他给您老人家磕头赔不是,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见怪——”
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全秀娘虽然嫁过来的时候,张婆子已经跟着王永珠去了赤城。
可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先前就听说过了王家的事情,知道这王家,是张婆子和王永珠两个女人掌着家,说一不二的。
嫁进去后,平日里听金斗和自家公爹说话,还有两位婶子说话透露出的,知道这位奶奶和老姑,那是王家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这次听说老姑和奶奶回来,要见他们一大家子。
全秀娘心里不是没有私心的,她已经知道,自家公爹先前做的些事情,伤了奶奶的心,老姑对他们这一房,也并没有特别看重。
她就琢磨着,这次见到奶奶和老姑,她得好好表现表现,再加上荣哥儿,一贯讨人喜欢,说不得就能哄得奶奶和老姑高兴了。
如今老姑可是官夫人,只要得了她的喜欢,将来荣哥儿一辈子就不愁了。
没曾想,这才一见面呢,荣哥儿居然就得罪了奶奶,这可咋办?
全秀娘满心的打算一下子化为乌有,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一时除了请罪,别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边金斗也忙抢上前来,跪在一旁赔罪:“奶,老姑,荣哥儿还小——”
张婆子本来被荣哥儿那么一凶,先是一愣,接着倒是乐了,这王家,从上到下,除了自己闺女,还没人敢这么凶自己呢。
再看荣哥儿护着老大那奶凶奶凶的样子,一点不觉得凶恶,只让人觉得好玩。
张婆子如今正是稀罕小孩子的时候,看荣哥儿机灵,又知道护着人,哪里会生气,正要逗逗这孩子呢。
没想到全秀娘和金斗就扑了出来,那架势,知道的以为自己是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要吃人的妖婆呢。
尤其是全秀娘还挺着肚子呢,这让外人看见,会如何想?
顿时那点子喜欢立刻就被冲淡了,冷哼一声:“行了,都起来吧,别跪了!我这老婆子可担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怎么着你们的孩子呢!快离我远些,留心别让我害了你们——”
金斗和全秀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夫妻俩这表现,岂不是将张婆子这个奶奶当洪水猛兽了?实在是太伤人了!
想解释,可自己做的事情在前面,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旁边的柳小桥和江氏,倒是想打个圆场,可张婆子虽然这几年不跟他们一起生活,平日里不见面不觉得,这一见面,威慑力还跟以前一样,哪里敢开口。
还是王永珠笑着上前,将荣哥儿给抱了起来,拿帕子给他擦干了眼泪,安慰道:“你叫荣哥儿是吧?长得可真俊!将来肯定是个帅小伙!你别担心,你爷爷那是高兴的哭了,不是被欺负了!”
“再说了,上头那位太奶奶,可是荣哥儿爷爷的亲娘,就跟荣哥儿和荣哥儿的娘一样的,怎么会欺负他呢?是不是?”
荣哥儿还笑,被王永珠这么抱着一哄,倒是不哭了,只是还有些不解。
“可是为什么爷爷见到娘要哭?荣哥儿见到娘都不哭的!”
王永珠笑着摸摸荣哥儿的头:“那是因为爷爷很久没有见到娘了,所以一见到娘,就忍不住哭了呀!荣哥儿要是很久没见到娘亲,会不会也哭?”
荣哥儿咬着手指头想了想,点点头:“荣哥儿见不到娘也会哭——”
王永珠被小豆丁这天真无邪的话给逗得笑了,将荣哥儿递给了战战兢兢的全秀娘:“行了,没事了!一家子人哪里计较这么多!”
全秀娘不敢多说,只忙点头接过了荣哥儿,缩到一边去不敢说话了。
转过头去,跟江氏和柳小桥见礼。
江氏和柳小桥哪里敢受王永珠的礼,忙避开了来。
柳小桥见气氛还有些尴尬,忙将自己的孩子推了出来:“金刀、金斧、金穗,快给奶奶和老姑磕头!”
金刀和金斧两兄弟长得十分相像,年龄相差也不大,才三四岁的孩子,看起来就像别人家六七岁的,虎头虎脑的。
到底是男孩子,又是乡村里长大的,晒得皮肤黝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倒是颇有几分王永平小时候的模样。
只是眉眼比王永平俊俏些,没他那么憨厚,眼珠子一转,看得出十分机灵。
听了柳小桥的话,两兄弟忙上前给张婆子和王永珠,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口里还喊着:“给奶奶磕头!给老姑磕头!”
金穗是最小的闺女,如今才刚过一岁,还没断奶,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像个红包一般。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亲事
这个闺女生下来,就极得王永平的喜欢,宠得跟什么一般。
一直被柳小桥抱在怀里,此刻柳小桥小心翼翼地放她下来。
小姑娘先前本是睡着了,被荣哥儿的声音惊醒,还好她一贯脾气好,被吵醒了也没哭闹,此刻只揉着眼睛。
听柳小桥让她磕头,就迷迷糊糊的跪下要磕头,结果没站稳,整个人往前一栽,直接骨碌碌的一下子,如同一个红色的球,一下子就滚到了张婆子面前。
张婆子眼看这红球滚到了自己面前,也忍不住伸手拦上一拦。
金穗小姑娘被拦了下来,整个人还是懵的,傻乎乎的看着张婆子。
张婆子也被这小丫头给逗笑了,忍不住将小丫头一把给捞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抱在了怀里,仔细打量了两眼,才笑道:“这小丫头,倒是长得跟她老姑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了金穗小丫头。
小丫头还不敢接,只扭头去看她娘柳小桥。
柳小桥点了点头,金穗才接过了荷包,还拱拱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红——喜——花——财——”
大家一愣,这啥意思?
还是柳小桥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丫头今年过年的时候,见到她两个哥哥给四哥和我拜年,压岁钱都是用荷包装着,她两个哥哥说恭喜发财,我们就给荷包,就记住了——”
这话一出,倒是将大家都逗笑了。
一家子方才那点子若有若无的疏离和尴尬才彻底消失了。
张婆子看着金穗这小丫头,倒是心情好了几分,这才招呼着金刀两兄弟,还有荣哥儿上前,仔细看了看,又都问了两句。
这才一个人都给了一个荷包,算是做奶奶和太奶奶的见面礼。
金罐、金花还有金盘他们几个也才上前,又重新见礼。
张婆子懒得看自家几个糟心儿子,以前还能看得入眼,如今几年不见,一个老得不成样子了;一个胖得跟揣了五六个月孩子似的;还有一个,胡子倒是长了一脸,也没见有什么长进,见了自己跟闺女,就只会傻了。
真是多看一眼就辣眼睛!
倒是看金罐比以前稳重懂事了,多问了两句,知道他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就问定了人家没?
金罐虽然稳重了些,可倒是还是少年郎,听到这娶媳妇的大事,忍不住露出为难之色来,倒像是有难言之隐。
倒是旁边的金花替他道:“他倒是看中了一家闺女,可是大伯不同意,如今死不吐口呢。”
张婆子追问了一句,金罐定的是哪家闺女。
金罐才半推半就的吐露,不是本地人,是个行商之女。
这几年王家的山货生意有了变化,大部分珍贵的值钱的,都优先卖给了张大老板那边。
剩下的一些普通的山货,张家大老板那边并不太需要这些,这些年,慢慢也就也卖给了其他的行商。
那行商就是其中一家,价格一贯收得公道,和王家合作了这几年,也算是固定的合作伙伴了。
行商姓赵,家中就一个独女,妻子前两年去世了,不放心这个女儿一个人留在家乡,因此出门都带着她。
如今年岁也有了十五岁,正是相看的时候。
赵行商也发愁女儿的亲事,偶尔听说王家大房的金罐要寻摸亲事了,顿时来了精神。
王家的生意,他是知道的,家底丰厚,又有官宦亲戚护着。
如今虽然看着不起眼,可着实是门实在的好姻亲。
他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也没个继承人。本是打算招个女婿的,可那条件好的,人家看不上他们家。
愿意做上门女婿的,都是些歪瓜劣枣,自己如花似玉娇养的闺女,怎么舍得让这样的人糟蹋了?
倒是金罐,长得不赖,又会打理生意,实在是上好的女婿人选。
只是,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入赘。
赵行商一咬牙,为了攀附上王家背后的贵人,托媒人传话,说是嫁闺女,不是招女婿,以后这赵家的家当都给他们小夫妻。
只有一个要求,若是将来自家闺女生了两个以上的儿子,能让其中一个姓赵,就是了。
王永富本来是不同意的,他们王家再穷也没有让儿子做上门女婿的,更不用说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多少好姑娘等着他们挑,为啥要选赵家?
虽然说的好听,可这好端端的,为啥王家的孙子要姓赵?自家又不是养不活?
王家人也都这么想,本是将赵家给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