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锦不知道红莓会不会说出傅文月,她说,当然更好,有些事情,就是需要摆到明面上去质疑,舆论的压力总是不可小觑的。
但即使不说,让傅文月失去一个助手,也是好的。
红莓犹豫了,她听见王嬷嬷已经去找二小姐了,也许,二小姐根本保不住她呢?
“三小姐,三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吧三小姐,这些都是二小姐逼我做的!”
傅文月被王嬷嬷带到小院时,正好听见了红莓这句话。
她的脸色白了几分,又迅速镇定下来,她不能慌,这一次非同小可,她用了这样的毒,谋害嫡小姐的罪名若是坐实,她在傅府便很难再翻身了!
傅老夫人见她来了,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让王嬷嬷将人带到她面前,沉声问道:“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何事。”
傅文月摇了摇头,乖巧的低头:“月儿不知,但月儿知道,定是红莓做错了事,祖母才叫我来的,红莓是我的大丫鬟,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祖母责罚。”
傅恩锦也看着她,傅文月倒是聪明,先认一波罚,却全然当自己是个局外人。
“她给绾绾下毒,被我抓住,刚刚审问下竟说是受你的指使。”傅老夫人停了停,盯着傅文月的脸,又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傅文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又看向红莓,痛心疾首的模样:“红莓,你,你怎会做出这样的事!给嫡小姐下毒,这可是要被打杀的大罪,你为何还污蔑于我!”
话说完,她又连忙的跪下,看着傅老夫人满脸焦急:“祖母,我不知红莓为何会这么说,但我可对天发誓,我绝不知情,更不可能指使她做这样的事!”
傅恩锦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没想到呀,傅文月为了俆绍鸿还真是有点拼呢,连誓都敢随便发,万一真被雷劈着呢?
她在心里啧啧称奇,面上却还是冷淡的神色。
红莓没想到她否认的这般快,心知自己可能成了替罪羊,她挣扎着大声质问傅文月:“小姐!小姐你明明说过你会保我的,你为何出尔反尔!”
她跪着往前爬了两步,不住的向傅老夫人磕头:“老夫人,老夫人明察,我跟三小姐无冤无仇的,我为何要害她!这一切都是二小姐指使我的!二小姐她,她嫉妒三小姐的美貌,地位,她一直都在嫉妒!”
傅文月咬着唇,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红莓,你我主仆多年,你为何要如此攀咬我!祖母,我自知不如三妹妹尊贵,也认得清自己的身份,时常告诉自己要谨言慎行,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倒是红莓,”傅文月顿了顿,还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红莓她曾与我说过,她的一个远房表哥那日来府里看她,远远瞧着三妹妹便对她念念不忘,她还与我说过,她从小就钟情于这个表哥……”
她没再说下去,傅文月很谨慎,她记得自己来了之后老夫人并没有说红莓下的是什么毒,她自然也要装作不知道,多说多错。
老夫人眸色深沉,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冷漠又严厉的说了一句:“你一个小姐,与下人在这府里互相攀咬指摘,像什么样子!平白丢了我傅家的脸面。”
而后她将手伸给傅恩锦,傅恩锦会意,连忙搀着她站了起来。
“王嬷嬷,将这个贱丫头发卖到楼里去,我成日吃斋念佛为儿孙祈福,见不得血腥。”老夫人说完慢慢走到傅文月面前,一双眼睛不怒自威,“至于你,自己的贴身丫鬟都管不住,这小姐是越做越回去了,罚你去梵清院思过三个月,不准带丫鬟,所有的日常起居都自己担着。”
傅文月低着头,咬了咬唇,低低应了一声是。
梵清院里有傅氏的祖祠,是个冷清的院子,平日里除了打扫的丫鬟嬷嬷,甚少有人出入,现在老夫人却让她一个人去那里待三个月,那她跟那些丫鬟有什么区别!
傅文月攥紧袖子里的手,她有朝一日定要将这些人都踩在脚下!
看着傅文月,傅恩锦扶着傅老夫人面无表情的从她身前走过。
她知道傅文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又何尝会?
上一世,傅文月在她嫁给俆绍鸿这件事上的推波助澜,在被俆绍鸿抬入府后对她的羞辱折磨,她都记着,甚至,她替俆绍鸿将作假的账目偷偷放进傅府,让俆绍鸿举报傅家贪污受贿,害的傅家叫破人亡,她也都记着。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熏香的事情这便算是了结了。
傅恩锦怕老夫人心情不畅,午膳过后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和寿园陪着老夫人说话。
傅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绾绾今日可会怪祖母没有惩治那傅文月。”
今日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红莓是被何人指使,但确实没有证据。
傅恩锦笑着窝进老妇人的怀里,娇娇软软的道:“祖母已经惩罚了呀,不是罚她去梵清院思过了嘛,还不让她待丫鬟呢。”
“绾绾知道,近日京里看似平静,实则也不太平,各个府上都是越低调越好的。”
她剥了个橘子,递到老夫人手里。
下毒这事,他们就算抓着人,也不是傅文月亲自做的,傅文月不认,他们即使心里确认了七八,也是没法将罪名定在她头上的。
反而还容易落得个苛待庶女的话柄。
大伯前些日子回来叮嘱过,近些时日府里越低调越好。
傅老夫人看着小孙女娇俏艳丽的小脸,欣慰的笑了:“我们绾绾长大了,能知晓祖母的用心了。只是往后你身边还是得多放些人了,不然我和你父母都不放心。”
“嗯!祖母我有人选呢!”
傅恩锦点了点头,她顺势就将元香和元淮的事说了,元香这次于她有功,又擅配药,还能识得毒物,放在身边很合适。
傅老夫人听后也依了她:“绾绾若是瞧着觉得这两人放心,放在身边□□也无妨,但凡是都留个心眼儿,毕竟不是家生子。”
傅恩锦应了,当日便让艾嬷嬷将元淮和元香领回了玉笙院,此后就让两人在玉笙院里干活了
元香留在了傅恩锦的身边,由金梨带着,元淮则做了傅恩锦身边的护卫小厮。
当晚,两人便去了消息给将军府。
元修接到消息后如实告诉了裴献卿。
裴献卿站在书房的窗前,屋外夜色冷沉,他俊朗的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修长的手指轻敲窗沿,半晌后裴献卿才吩咐道:“让元香和元淮明日子时,来将军府见我。”
第16章 (二更) 傅三小姐似有隐疾……
元香和元淮收到消息,第二日子时便想办法出了傅府,裴献卿已经在书房里等他们了。
两人将这段时日在傅府里注意的事宜一一禀告。
元淮:“主子,傅府近些日子未有什么大事,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听下人们说,傅家如今当家的大理寺卿傅大人之前特意叮嘱过,这段时间要谨言慎行。”
裴献卿坐在主桌前,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暗影。
他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点头道:“傅家在朝上的政治敏锐度一向很高,老大人又在内阁,想来是已经嗅到些风雨欲来的味道了。”
停顿片刻后,裴献卿又看向元香:“之前让你做的事,可有办到?”
元香:“主子,那日趁着蛊毒的事情,奴婢替三小姐把了脉,但并未探出她体内有何异常。”
裴献卿听后皱起眉:“连你也探不出?她身子不适已持续多久了你可知道?”
“奴婢与府里其他下人交谈间得知,三小姐似是月初开始有这种症状,看了御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却是间歇性的,前阵子身子痛的比较频繁,现下又全好了。”
“这是何故……”裴献卿有些疑惑,他也从未听过这种病症。
让元香和元淮回了傅府,裴献卿坐在桌前沉吟半晌,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信,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元修。
“将这封信送到玉先生府上,你亲自去。”
“是。”
*
过了几日,傅恩锦听说傅文月已经独自去了梵清院思过,那近日应该是翻不起什么浪了。
可她依然没想明白,那西域罕见的蛊毒到底是如何到她手上的?
冥冥之中,傅恩锦觉得有什么被她漏掉了。
想了半晌没想起来,她有些烦躁的咔擦剪掉了窗前盆栽的一片叶子。
这时候金梨进了屋,怀里抱着几本话本子。
瞧见傅恩锦神色恹恹,似是心情不佳的模样,金梨连忙放下书走过去:“小姐这是怎么了?瞧着好像不开心呢?”
傅恩锦坐在窗边的芙蓉榻上摆摆手:“无事,就是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金梨听后笑了,拿起话本子诱惑傅恩锦:“小姐你看,这都是我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在百书斋寻的最新的话本子呢!有才子佳人的,有村姑莽夫的,有人妖殊途的还有将军小姐的!”
傅恩锦放下剪刀,歪着头看过来,起了些好奇心:“什么将军小姐?拿过来我瞧瞧。”
“喏,你看。”
金梨将书递给她,见她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话本上,心里也开心了,她就怕自家小姐为着那傅文月的事心烦。
不过想起傅文月,金梨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那日晚上你是怎么猜的那么准的呀?我刚到院门口没多久呢,红莓就来了,我故意将你教我的说给她听,后来又听说,她还真来咱们玉笙院找了丫鬟问。”
金梨说着已经倒了杯茶给傅恩锦递过去,又道:“要我说呢,若是没有那晚闹大的动静,他们倒是未必会放下疑心,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傅恩锦被金梨一通彩虹般的夸奖逗笑了,她捏了捏金梨的脸,无奈道:“明明是你太不厉害了吧!傅文月既然用了这么一招,怎会不来看看我到到底有没有中招,若是没有,她也好及时补救。”
见金梨睁大眼睛听的认真,傅恩锦便细细给她讲了一番:
“况且傅文月生性谨慎多疑,对外又装的乖巧柔弱,她会派红莓来悄悄打探再正常不过,而所有要骗过他人的事,首先就得先骗过自己,是以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金梨捧着张圆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小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哇,小姐,你变得好厉害呀!”
傅恩锦假装不悦的鼓起嘴,不依不饶:“你这话说的,小姐我以前不厉害嘛!”
说着便要作势去拧她腰上的肉。
金梨笑着躲闪求饶,傅恩锦玩心大起,而那本“将军与小姐”的话本子,被她随手放在了软塌的小几上。
*
朱雀街,与一品居齐名的聚华阁里,今日最大的雅间被人包下了。
聚华阁虽说各色菜品也极为出色,但与一品居不同的是,聚华阁只有雅间,不设大堂。
而雅间的花销更是整个京都里数一数二的高,是真正的销金窟。
是以能来聚华阁的人非富即贵,聚华阁的环境也更清幽雅致。
但中间这最大的雅间,却不是那么好定的,光有银子还不行,还得有权势。
据说今日是京里风头正盛的裴将军要宴请随自己一起征战多年的生死之交。
没多久,裴献卿与一个戴了幕篱的男子一同进了聚华阁,没有让小二在旁引路,而是直接上了楼,进屋后便将门关了起来,留了两个侍卫在门口。
待进了屋后,那人在桌前坐下,裴献卿却垂首立在一旁。
只见那人摘下幕篱,露出一张威严方正的脸,正式昌平帝。
裴献卿撩袍行礼,昌平帝马上又将他扶了起来。
昌平帝差不多五十的年纪,正直壮年,他看了裴献卿一眼,笑着问道:“爱卿何故今日让朕微服出宫?”
裴献卿敛目,沉声道:“皇上,臣多年在外征战,遇一神医一见如故,今日请皇上微服出宫,是想让他替皇上把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