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梵音刚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可以跳完了,却不想脚下忽然一打滑,她踩到流去地上的果汁了,舞步顿时全乱,下身不稳,上身跟着惯性方向栽过去。
荆梵音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扑到一个男生身上,耳畔一道道抽气声叠加,响亮得都出现了回声。
红唇微张,却来不及惊呼,荆梵音在最后一刻,左臂朝后猛甩,及时避免了尴尬,没有扑到人家身上。然而,她貌似听见一声“咔嚓”,从她身体里传出……
她的腰……
跟着又是声“噗通”。
荆梵音一屁股跌地上。
疼得泪花都冒出来了,都不知道该先揉哪里……
要死了。
穿过来还没一个月,就接二连三遭罪。
荆梵音想哭。
没等她掉两滴伤心泪,下巴忽然被什么柔软清香的东西抵住,轻轻逗弄。
她睁眼,瞧见自己下巴下面,延伸出去一段花枝,顺着花枝望过去,望见一只如玉做的手,肌肤白得半透明,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得让人心猿意马。
“梵音?”
一把清泠悦耳的声音,荆梵音闻声抬眸,看见精致美丽到毫无瑕疵的少年,正拿着从她唇间掉落的白玫瑰,挑住她下巴。
菲薄的唇鲜红,好似天生笑唇,唇角浅浅勾着,似笑非笑,半晌,微歪脑袋,又吐露一声。
“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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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他的声音很轻。
除了面前的荆梵音,就连两侧单人沙发上的司修问和段干虞,都没能听清楚。
荆梵音还跌坐地上,望着眼前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少年,有些回不过神。
丰润的眉骨下,眼窝微微凹陷,长睫似羽扇,很温柔。琥珀眸色泽极浅,澄清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冷淡,却能轻而易举摄人心神,叫人目眩神摇。
白玫瑰扫过少女酒红色的唇,尹似槿意味不明地勾点唇角,笑了下,指尖在枝尾稍稍一压,玫瑰便离开少女的唇,回到他眼前。
旋即不等荆梵音回神,尹似槿站起身,双手捧着单枝白玫瑰,一边旁若无人走向出口,一边垂睫轻抚着花瓣叹惋:“好好的花,为什么要将它摘下呢,可惜了。”
他指腹擦到花瓣上一块异色,摊开一瞧,深酒红如同静脉血,是少女的唇色。
尹似槿眉梢挑了挑,目光微沉,似有些不悦,可少顷,又倏尔弯了唇,笑意很浅,两指指腹捻在一块儿轻轻摩挲,也不知道是在仔细品味什么。
尹似槿走出去没多远,法式丝绒沙发左右单人座上,两名副会长也先后起身。段干虞目不斜视,直接跟了上去。倒是司修问,微笑看了眼地上的荆梵音,随后才跟上前面两人。
气场不寻常的三人先后离开,周遭安静的人群也开始逐渐苏醒,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荆梵音回过神,想站起来,可刚动了动左脚,就疼得心口直抽。完了,跳支舞而已,腰闪了,屁股摔了,脚又扭了,直接把自己整成老弱病残!
她现在身上真是哪儿哪儿都疼,根本起不来。
“刚刚会长是不是跟她说话了?”
“我还看见会长用她叼的那支花逗她下巴,跟逗猫一样!”
“这应该是会长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搭理她吧?果然啊,漂亮女孩谁都喜欢,而且她刚才那支舞跳得是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了?我看是又骚又婊,勾引男人的下流货色!”
“说话还是留点口德,会长现在都有心思逗她了,指不定哪天就当成——”
“当成?当成什么?!这么多年,除了花,你见我们会长还对其他什么人或事关心在意过?我看这女人就是看准了会长爱花惜花,所以才故意叼朵白玫瑰,想引起会长注意而已。”
“就是!你们没听见刚刚会长离开的时候,还温柔地抚摸着玫瑰花瓣说可惜吗?我看会长也一定是知道这女人心机深,所以啊,走之前都没见要扶她起来。”
“山鸡也想飞枝头当凤凰,空有一副皮囊,还不就是个父母不详的野——”
双手抱肩,趾高气扬的红裙女生,忽然打住。
荆梵音仍然坐在地上没起来,却在那女生即将说出“野种”两个字的时候,忍无可忍了,眼风像刀片,锐利地扫过去。
那女生被她盯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肩膀,缩完又觉得自己没道理怕,又立马挺起胸脯,抬下巴呵道:“看什么看?我说话跟你有关系?我点名道姓了?哦不对差点忘了,你和你那木鱼姐姐连姓氏都没有呢。”
女生话说完,纤手捂唇,嘻嘻笑起来。旁边跟她同声同气的几人,也优雅的手挡在唇前,笑得花枝乱颤。
一片嘲笑声中,荆梵音就算再疼,也咬牙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蹒跚朝前走,经过那个满嘴垃圾话的红裙女生时,她侧头微笑,优雅地比了一个中指。
“你!”红裙女生气得脸煞白,抬手就想打她耳光。
却被身后一男生抓住了手腕:“唉,生气也不能打人啊,会长可是规定,在校内逞凶斗殴者,都是要被记过处分的,超过三次直接被劝退哦,你想被学生会劝退吗?”
“明明是她动手在先。”
“哦?她碰你了吗?我们怎么没看见?”
那男生说着话,偷偷冲荆梵音递眼神,让她赶紧走。
荆梵音感激地点了下头,身上已经疼得有些站不住了,知道不能逞强,她赶紧扶住腰,朝宴厅出口走去。
一圈又一圈人群之外,不起眼的白色大理石柱子旁。
不放心赶回来的靡音,原本见哥哥竟然搭理了姐姐,心里高兴,谁想哥哥一走,那群女生又那样欺负人。
“她们为什么要那样说姐姐?”
靡音眼中泪花晶莹,因为脚受伤,只能抓住安琰的手来保持站立,而目光紧随前方踽踽独行、却背脊笔直的荆梵音。
安琰不愿见她哭,伸手为她擦泪:“我可以现在跟你过去……”
“不要!”一滴泪轻声落下,靡音瞬间抓紧了安琰的手,仰头望他,容色楚楚,“琰哥哥,不能过去!姐姐是代替我跳舞,她们现在都以为是我在出风头,以后找麻烦也只会找我。可如果让她们知道其实是姐姐,以后姐姐会有麻烦的。”
安琰微微蹙眉:“你姐姐,对你就这么重要?”
靡音没有迟疑,“当然!”她含泪的眸珠发亮,说完又落寞地垂眼,“我只有姐姐啊……”
冷俊的眉心拢得更深,安琰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没再跟靡音继续说,举目望去已经走出人群,背影独绝的梵音。
他目中一沉,莫名心想:你将她视为唯一,那你姐姐又是不是也将你视作唯一?
他可还记得不久之前,梵音说靡音受伤去了医务室的时候,脸上完全没有心疼的表情,反而很奇怪的像在盼着他也离开。
靡音受伤跟梵音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但急着让他离开,好独自完成开场舞,又是为了什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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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梵音被靡音扶着,翘着左脚,一蹦一蹦地朝前行进,没一会儿便有些气喘了,额头上浮出薄薄一层汗。
她抓住靡音胳膊,停下来,喘着气说:“等会儿……先让我歇会儿……不是,放个周末而已,我们就必须回去吗?公寓会关门,不让住?”
“不是啊,公寓当然不会关门,但哥哥每周末都要回去,不放心他阁楼里的花。”
靡音有些奇怪姐姐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照实回答。
荆梵音喘了口气,咽了咽嗓子,很是纳闷地嘟囔:“他不放心他阁楼的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非要跟回去……”
而且还要坐飞机,这个世界壕得她已经习惯了,但她有那么一丢丢……恐高,换做以前,能乘坐路地交通,她绝对不会选择在天上飞的。除非没办法。
谁想靡音耳朵尖,听见了她的话,一双桃花眼瞪得浑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姐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虽然哥哥平时对我们漠不关心了点,但要不是哥哥,我们现在可能还在孤儿院呢。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要是让臣爹地听见,会罚你的。”
荆梵音瘪嘴息声了。
靡音口中的臣爹地,就是她们法律上的父亲,尹宅内宅管家尹臣。
这几天晚上跟梵音闲聊中,她大致猜出,尹臣估计是个慈眉善目的笑面虎,逢人面带三分笑,无论对方身份高低贵贱,看着好像很慈善一人,却能把尹宅内宅管理得井井有条,上上下下几乎没人敢忤逆他的话。
当然,尹似槿除外。
荆梵音休息了会儿,靡音问她可以走了吗,再不走可能就赶不上前面那架飞机,得等下午去了。
荆梵音一听,唯恐要翘着这只伤脚,折腾到下午,她立即抓紧靡音胳膊又蹦起来,还反过来催靡音快点。
极其宽敞舒适的私人客机机舱内,白色与深褐色为主色。
定制纯黑色沙发上,尹似槿正翻阅杂志,不曾回头,却似乎能够将整个机舱内的情况,洞悉得一清二楚。
翻了一页,他忽然慵懒出声,问:“怎么了?”
隔着一个宽阔走道,靠窗的尹臣,立时回头,顿了顿才答:“回少爷,我只是看见靡音丫头了,没什么。”
修长无暇,似玉的两指,捏着页杂志彩页,几不可见地顿了顿。
尹似槿莫名勾起唇角,长睫掩映琥珀色眸珠,似笑非笑的模样,透出丝古怪,他拖长清懒的尾音,长长的“嗯”了声。
常年鲜红的薄唇轻启,他说:“都是要回家,那让她们上来吧。”
尹臣听闻,吃惊得一双老目微微睁大,半晌才平复下来,应了声“是”,起身去将人带上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靡音是什么时候入少爷眼的,但少爷能多看重她一分,就是好的。再则,少爷的命令,他也没有违背的余地。
对于尹似槿愿意让她们上尹家的私人商务客机,荆梵音和靡音都很惊讶,对视一眼,便只能谨小慎微地跟在尹臣身后,朝尹家的商务客机走过去。
尹臣在前面走,靡音扶着荆梵音落后两步,悄声说:“姐姐,等会儿如果哥哥问你的脚怎么伤的,你要怎么说?”
荆梵音:“?”
还能怎么说?
荆梵音:“迎新晚会上——”
“不行!”还没等荆梵音说完话,靡音就压着声,焦急打断她的话,说,“你要是这么说,哥哥就知道那晚是你替我跳舞,哥哥最讨厌弄虚作假、张冠李戴那一套了,知道后肯定会生气的!”
荆梵音:这个尹似槿怎么这么能生气?
怎么每次靡音跟她提及他,都是“哥哥会生气的”?
而且,貌似迎新晚会那晚……尹似槿已经认出,她不是靡音了吧……
荆梵音蹙眉,想起当时的情况,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虽然她必须承认,尹似槿长得真是天妒人怨的好看,但这人有些古怪,尤其那双眼睛,仿佛看你一眼,就能看穿你脑海中全部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