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似槿“嗯?”一声,眼中生出询问,又带了些安抚。荆梵音没躲开,对上他的眼睛,目光真挚地表达:放心吧,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这就跟人家姑娘家,为了心爱的男人,放弃亲朋好友,背井离乡一样,虽然荆梵音一点都不认同这样的做法,但设身处地,换性别思考,她能做的,就是绝对不做渣男!必须对人家好!
尹似槿似乎瞧明白了,深静的眸光似雪一般融化,他勾起唇角,连带眉眼也微微一弯,又“嗯”了声,很轻,像是在回应。
尹似槿牵着她起来,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一道柔软的声音,焦急喊道:“哥哥……”
尹似槿稍稍停住,没有回头,少顷,无声笑了下,声音清幽,像自言自语般念了句,“差点忘了。”
荆梵音刚回头看了眼脸色惨白、眼神慌乱的靡音,就听见尹似槿这一句,忍不住想,他忘什么了,还没想个开头,就又听他说:“靡音在外几个月,没人教导,难免忘了尹家的规矩,我会让尹术派人去照顾你的。至于这几天……就好好待在阿琰身边吧,毕竟安伯母最近对阿琰管得严,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尹似槿说完了话,掐了掐荆梵音手心,也不疼,刚好让她回过神,听他悄声说句,“走了。”似有些无奈与溺爱。荆梵音愣了愣,“哦”一声,被牵着走出餐厅。
走在通往他们住的别墅小径上,周围树影婆娑,照明灯隔十步就有一盏,头顶星月闪耀。荆梵音被牵着走,表情有些呆滞,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一会儿想到刚才餐厅里的气氛。一会儿想到下午尹似槿抱着她跳下情人崖。一会儿又想到步微生让她离靡音远点,说尹似槿会吃醋。最后还是想到了安琰那句——对盆植物都能表现出这么偏执的一面的人,在对待人的时候,能有多正常?
冷静思考下,她其实也看得出来,尹似槿比普通人要执着得多,或者说是……偏执。为了心里认定的一件事,一个人,能抛弃一切,甚至可能是……他的命。
荆梵音皱了皱眉,心情很复杂,一时内疚,一时惶恐,一时又不知所措……说是说要对尹似槿好,但有时候,她又莫名其妙会怕他,而且跟普通人谈恋爱的经验她都没有,跟尹似槿这样……完美而偏执的,说实话,她其实,还是有点信心不足的。
荆梵音:“……”
稍稍顿了一下,荆梵音眨眨眼。
怎么感觉,陷入这种纠结的她,已经有点渣了?
“在想谁?”
旁边忽然一声问。
荆梵音下意识就答了:“想尹似槿啊……”
懒懒散散答完,还没意识到什么,听见声明显很愉快的轻笑,荆梵音脑子一嗡,眼一睁,缓慢转头,朝侧面抬眸看上去,看见尹似槿笑得眉目清秀端雅,月下长身如玉,正垂眸望着她,一身的温柔气质,有点勾人。
荆梵音莫名心颤,吞了口唾沫,呵呵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解释点什么,就被尹似槿刮了下鼻尖,听见他故作埋怨地念了句:“花言巧语。”
荆梵音:“……”
脸唰得红透。
怎么回事?这种仿佛她调戏了个良家大小姐,又被良家大小姐给调戏了回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脸越来越烫了,荆梵音有点顶不住,尤其他还一瞬不瞬看着她,荆梵音连忙低下头,摸了摸被他刮的鼻尖。
回到别墅,重新用了一份晚餐,荆梵音很早就被尹似槿哄回房间睡了。平躺在床上,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不仅没失眠,还一下就睡着了。只不过入睡前,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很好闻,闻得人不由自主放松,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过了……
时针滴答一声,到了整点。
尹似槿轻轻推开荆梵音的房门,足下无声,走到床边,瞧见熟睡的少女侧躺着,面朝他的方向,一只小手从毯子里露出一点,搭在脸侧,压在枕头上的脸颊被挤出点肉,软软嫩嫩,瞧着很可爱。
昏暗的室内,窗帘全拉,尹似槿刚在床边坐下,床头的手机就滋滋震起来,少女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尹似槿将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人,旋即挂断电话。
他倾身,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热乎乎的,比他的唇要温暖。
尹似槿无声笑了下,压着嗓子说:“做个好梦……”
要梦见哥哥。
取走枕下的香囊,尹似槿起身,走出了荆梵音房间,动作极轻地关上门。他一路穿过走廊,漆黑中,走到距离卧室最远的庭院入口,推开玻璃门,走出去,在庭院中的摇椅上坐下,拿出从梵音房间顺出来的手机,找到最近联系人,拨过去。
海边的风吹拂过来,夜里沁凉,尹似槿却似浑然不觉,一手搭在摇椅扶手上,一手拿着手机,足下时而轻微用力,摇椅就轻轻晃一下。
耳畔“嘟——”了两声,很快电话被接通。
靡音的声音显得很急迫:“姐姐——”
尹似槿没等她叫完人,便打断道:“是我。”
电话那端,靡音一顿,似乎还有一声小小的抽气,显然被吓到了。
就在靡音越发惊慌,连一声哥哥都叫不出,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尹似槿忽然笑了声,慢条斯理问她:“怕我做什么,梵音面前,不是挺正常的吗?”
靡音没敢出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他,她叫了十多年哥哥的人,可她就是怕,从小就怕,那次见他为盆木槿,折断臣爹地的一只手后,更怕,姐姐不在的时候,最怕。
尤其是那天玻璃花房里,她鬼迷心窍,扮成姐姐的模样,喊出一声哥哥时,尹似槿坐在纯黑色的沙发里,被鲜活百花环绕,他无声的一笑,仿佛死神的迎宾礼,优雅恐怖。
起先并不清晰,随后每每午夜梦回,都能叫她惊醒,一背冷汗,挥之不去。
靡音不出声,尹似槿却也不急,指尖在扶手上轻敲,他抬眸望向天上,圆月仿佛被海水染了色,呈现优美的淡蓝。
良晌,靡音冷静了下来,便不敢挂断这个电话了,她说:“哥哥,我替琰哥哥为今天的事——”
“你还没资格替阿琰向我道歉。”尹似槿轻描淡写打断,口吻温柔,温柔得令人不寒而栗,少顷,又听他话锋幽幽一转,带着笑,“不过,你想拥有,这份资格吗?”
靡音沉默了片刻,仍旧犹豫:“我、哥哥我……”
“离开这座岛之前,想清楚了,再给我答案。”即将挂断电话,尹似槿又忽然一声,“对了,梵音现在睡得早,以后没事不要打搅她,还有,那种似是而非的话,例如‘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琰哥哥了’这种,少说,明白吗?”
静了许久,靡音才声音无可抑制地颤抖着,说了句,“明白。”
尹似槿挂断了电话,退出通话界面,便瞧见卡通少女的桌面壁纸,卡通少女的形象有点眼熟,尹似槿忍不住看久了一些,然后才认出,这是梵音画的她自己。
撅着屁股趴在窗前,窗外杉树挂雪,她把自己的头画得很大,双颊肉嘟嘟,戴着顶粉色格子睡帽,冒尖一个白色绒球,一手鸡腿,一手可乐,眼前还支着手机,旁边堆着一摞又一摞的……是现金……
尹似槿忍不住笑出了声,过会儿,眸光又微敛起来,兀自喃喃了声:“当初不该选双胞胎的……”
但,不选了这对双胞胎,他的梵音,又会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尹似槿颦起眉心,首次为一个简单的问题,感到苦恼。
第55章 55
午后海上阳光热烈,海面泛着耀眼的金芒。
荆梵音和越渺瑆躲在船舱里, 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一边吃饭后甜点和果汁奶茶, 一边用平板追剧。其余人都在上面准备开始海钓, 荆莫泽也被步微生拉走了。
最新出炉的网上热门狗血剧《逃离霸总囚禁后, 我成了大满贯影后》,几天前刚出两集就直接风靡了全网,荆梵音正好考完了试, 无聊上网闲逛,一不小心就发现了这个宝藏网络剧。
太下饭了, 追得人上头,完全停不下来, 就是更得少,一天就两集, 看完就没了。昨天发生的事有点多,荆梵音一时分散注意力,忘了追剧大业, 又被尹似槿哄得早早上床, 还没想起来有两集没看,就一贴枕头睡着了。
越渺瑆早几天就被荆梵音安利了这部网络剧,昨晚最新两集也看完了,这会儿就是陪她重看而已。
两人一边吃喝一边笑, 最新一集也放完了。
咽下一口奶茶, 荆梵音发出声不舍的叹息, 退出界面,准备看看还有什么其他下饭剧可以看一看。
旁边越渺瑆插着块水果,脸上还有刚刚追剧时,残留的姨母笑,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有点若有所思,半晌,还是忍不住,犹犹豫豫地出声。
“梵音……”
荆梵音还看着平板屏幕“嗯?”
“昨天的情况,你就不担心吗?”
荆梵音点击屏幕的手顿住,想了两秒昨天什么情况,想起来后,她不由自主颦起眉心,手离开平板电脑,捧着奶茶喝了两口,想了想才出声说“也不是不担心,当时还是有点慌的……但我相信哥哥。”
越渺瑆闻言一愣,有些听不明白“相信尹学长?”
这跟相信尹学长有什么关系,相信尹学长不会失去冷静吗?可就按昨晚的情况来看,尹学长显然已经为梵音失去了冷静,甚至差点跟兄弟反目。
“嗯。”荆梵音点了点头,捧着奶茶,向后一靠,“哥哥肯定是要比我清楚他们几人之间是什么情况,他既然敢说出那样的话,就说明心里是有把握的。而且你看,他们现在不是没事了,这么大太阳,还一起去海钓。男生嘛,血气方刚的,上头了,说两句绝交的气话也很正常。”
越渺瑆看了她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戳荆梵音额头“关键是你原本可以劝尹学长冷静的啊!”
怎么就这么心大呢?几个月下来,越渺瑆无力地发现,之前传闻的梵音多么多么高冷,根本就是误传,梵音不是高冷,而是懒,懒得除了每天吃什么关心一点,其他事情一概不关心,不急着做的事情就不做,不急着想的问题就不想。
越渺瑆拢眉,一脸困惑难解“我真的好奇,前面几年没有尹学长的庇护,你在学校究竟怎么平安活下来的。”
竟然没有被人生吞活剥,真是奇迹。
大概是靠运气。荆梵音揉了揉脑门,心里也是很委屈,我怎么知道原身是怎么活下来的,反正我当初高中上的是正常的公立学校。
学的是正常高中知识,就算超点纲,也不可能让人高一就捧着大学的高数微积分直接读,这么变态。进行的也是正常人际交往,她又不搞小团体,在学校也是规规矩矩的,最出格的行为也就是上课摸摸鱼,偷偷翻杂志看点小说,逃课都没逃过一节。哪来那么多勾心斗角,阶级差距。活下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活不下来才神奇吧。
荆梵音有苦不能说,含住吸管,喝了一大口奶茶,补充口仙气冷静。
越渺瑆看她这样,想到昨晚靡音与她截然不同的表现,忍不住又说“梵音你——”
“做的没错。”
越渺瑆话没说完,便被一道沉冷无情绪的声音打断了。
荆梵音和越渺瑆怔怔地对视了良久,荆梵音摇头“不是我在说话。”
越渺瑆眼神那是谁?
荆梵音眼神不知道。
前面阳光耀眼的大片玻璃外,忽然有人从甲板上坐起来,手长脚长,穿着深色连体泳衣,干练的短发。那人起身,绕到进入船舱的门,走进来。
荆梵音和越渺瑆目光跟着那人,等人走进船舱,身上没有闪瞎狗眼的阳光了,她们才瞧清,是段干虞。
段干虞身上的连体泳衣已经干了,短发还有些微湿,估计是之前游了泳,刚刚正在甲板上晒太阳。她身段修长,浑身不见丝毫赘肉,比例非常好,就是……胸有点平。
荆梵音有点可惜,可惜了会儿,又想,不要紧,还能长,也才十六七岁,段干小姐姐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要学你那妹妹。”段干虞说。
从容走进船舱,段干虞走到吧台后面,动作娴熟地拿出个圆桶型厚底玻璃杯,放进一块球形冰块,又不知道从吧台下面哪里,又摸出个细口玻璃瓶,她拔了玻璃瓶塞,就往杯里倒。
段干虞“昨晚的情况,你出声劝了,才是让似槿难堪。”
晶莹的透明液体倒入杯中,球形冰块受力不停转动。
半晌,越渺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一声“为什么?”
透明液体刚好到杯中一半,段干虞很克制地收手,一边塞回瓶塞,一边没什么表情地说“因为似槿是会长,而我们,都只是副会长。”
荆梵音“……”
越渺瑆“……”
有什么关系?
这又不是在学校。
似乎是觉察出了这沉默气氛中的智商差距,段干虞举杯的动作顿了顿,抿了口,放下杯,她双手撑在吧台上,抬眼看来,微湿的短发遮了半只眼,冷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很淡漠。
荆梵音“……”
越渺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