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面庞,根本不用深入研究,便能知道他刚才是有多正式的在说那话。
苏移光一阵头大。
负责?
他这话说的,怎么像她是话本里头玩弄了人就走人的浪荡子?
“负什么责。”苏移光戳了戳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一个男子,是怎么说得出口这种话的?我都还没说让你负责呢。”
宗祁愣了一下,苏移光正要窃喜,他又道:“那你快说吧,我会答应的。”他又强调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他眼中散发着期待的光,似乎很想让她说出要他负责的话。
苏移光木着脸看他,“你醉了。”
“我醉了。”宗祁点点头,“蛮蛮,你今天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真的醉了。”
苏移光:“......”记性还挺好。
她突然想起了元旦那日在紫宸殿外见到的焰火,那时,宗祁也对她说,有些话说出口是要负责任的。
可她肆无忌惮惯了,并没有当回事。
难道今日就是翻船的时候?
苏移光正要开口,宗祁猛然将她搂住,她睁大眼,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宗祁拉近了旁边的树丛中。
随后便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咦,赵兄?你是醒酒回来了,可有见到颍川王?”
“我们各自散步,没见着呢。”
“哦,我还打算碰到他,问他点事呢,既然人不在那就算了,改天再问也是一样的。”
几人似是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听声音似乎有五六个人。
苏移光默默在心中数着人数,刚才因怕她出声惊扰到来人,宗祁是用力将她拉近怀里再躲起来的,此刻她半靠在宗祁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而又有力的心跳声。听着听着,她耳尖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那几人提到颍川王,她不由得抬头去看宗祁,却没看到对方有什么反应,一如既往的静静凝着她看,眼眸湿润润的,似乎还有一层水雾在其中。
他的长相本就是偏硬朗的,五官也是棱角分明,只因平常在人前时常带着三分笑,柔和了这一层冷硬。此刻他眸中似含着春池中跃动的波光,愈发显得温和多情。
苏移光看着他,不由得呆了一会。
宗祁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满足感。
他从前觉得,男子无需在意这些,可看到苏移光眼中的惊艳时,他又觉得幸亏他娘给自己生了一副好样貌,否则在这种场景下,如何能让蛮蛮生出旖旎心思?
“乖。”宗祁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苏移光若无其事的挪开眼眸,还在震惊于宗祁一个醉酒的人,怎么会反应这么迅速,她都还没发现有人过来了的时候,这人竟然已经拉着她躲起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躲?这不是她家吗?
苏移光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过了一会,她方才想起来,刚才宗祁的手握在她的肩膀上,让人看见了不好。
可即便如此......他将手拿开不就行了,干嘛要拉着她进这草丛里,还挨得、挨得......
察觉到怀中人有一点挣扎,宗祁不动声色的按住她的胳膊,低声道:“阿蛮。”
“你自己在这待着好了,我出去了。”苏移光瞪了他一眼。
宗祁无奈:“他们一会应该就走了。”
俩人再没有说话,直到那行人彻底离开后,才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苏移光理了理刚才蹭乱的衣衫,咬了咬唇,飞快地瞪了宗祁一眼。
但宗祁却仿佛没什么感觉一样,低着头神色自若的整理自己的衣服。过了片刻,他突然举高自己的袖子,神情肃穆。
苏移光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将视线挪了过去。
却只见那人指着自己袖子中部的一角,沉声道:“蛮蛮,你要对我负责。”
“?”
苏移光头都大了,怎么又是刚才那句话,她忍不住踢了宗祁一脚,“负什么责?再乱说话,我今晚把你揍得下不了床!”
宗祁没注意到别的,在听到她说下不了床的时候,脸上晕出一抹绯色,但却还是没有忘记刚才要说的事,他指着自己的袖子,继续说:“你没看到吗?我袖子上...我袖子上都有了你的口脂了。”
他一说完,那抹绯色已经从脸颊一下子蹿上了耳根,不可抑制地冒着热气。
苏移光顿了一下,方捏着他的袖子看了起来,果然在一个小角落,看到了她今日涂抹口脂的颜色。虽然只是一个小点,看起来像是旁边不小心蹭到了一样,却和他今日月白色的衣袍极为不搭,十分之显眼。
估计是刚才他拉着她进树丛的时候,不小心蹭上去的。
可、可进树丛那次,明明是他非要躲进去的呀。
苏移光默默将那袖子放了下去,“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也没看见。”
宗祁捏着袖子,哼道:“没关系,我可是有证据的,反正你要负责。”
苏移光突然觉得,他今晚喝醉酒耍酒疯的样子,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真是太可惜了。她用手用力擦了擦宗祁衣袖,但可能是她口脂质量太好,根本就擦不掉,便叹道:“你下次别喝酒了。”
“嗯。”宗祁顺着她的话点头,“那你要对我负责,不然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苏移光突然有点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宗祁用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袖子,认真地说:“我就一直说,等到你对我负责为止。”
苏移光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要被他给折磨死了,可她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什么呢?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这简直就是平白失去了自己的风度。再说了,谁知道等他清醒过来,还记不记得自己醉酒的时候发生的事。权衡了一会之后,她便摆了摆手,无奈道:“行行行,我负责,可以了吗?”
她话音甫一落下,便见得对面那人的眸子陡然亮起,单单是从眼睛里,她便能感受到对方心中莫大的喜悦。
毋庸置疑的,他很高兴。
看着他的笑,苏移光也愣了一会。
但宗祁却不给她愣神的机会,缠着她说:“蛮蛮,你再说一遍。”
苏移光勉强按捺下自己不断上涌的火气,拒绝他:“不说。”
“再说一遍嘛。”宗祁显然是不想放过她了。
苏移光揉了揉太阳穴,“刚才不是说过一遍了?”
宗祁见她手中动作,忙问道:“是不是头疼?”他想伸手帮着按,又怕被打,便收回了手,委委屈屈地说:“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一点都不明确。”
“不明确什么?”苏移光又踢了他一脚,感觉这人今晚特别欠揍。
宗祁说:“你只说了一句我负责,太模糊了,别人都听不明白。”
苏移光很想问他是不是在耍人,可一触及到他认真的眼眸,又忍住这个心思。
算了算了,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还不如遂了他的意得了,真麻烦。
“我对你负责,好不好?”苏移光感觉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了自己生平最大的耐性,她觉得自己现在没把宗祁按在地上打一顿,已经是一个奇迹。
果然,每天都在见证奇迹的发生呢。
宗祁很不要脸的点头:“好。”
他没说多余的话,就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已经能让人产生一股窒息感。
苏移光麻了,挥手赶人,“你赶紧走吧,我累了,我想睡了。”
听她说自己想睡觉,宗祁才慢吞吞的准备离开,嘱咐好刚才钓上来的两条鱼记得要吃后,方才转过身。
苏移光正松了口气,他又转了回来,指着自己的袖子,提醒她:“蛮蛮,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你要对我负责的。”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苏移光俯身提了鱼篓,打算从另一条路离开。
往苏卓序书房所在院落而行的路上,宗祁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想了想刚才她说的那两句话,便觉得今日来魏国公府这一趟,简直就是他人生中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再没有比这更让他高兴的时候了。
进了院子后,苏卓序正在跟旁人说话,发现他进来,便分了一点眸光给他:“酒醒了?”
宗祁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浅笑道:“谢姑父关心,已经醒了。”
苏卓序细细打量,发现他面色红润,眼眸透亮,很是清醒的模样,便放下了心,只嘱咐道:“下次莫一个人出去这么久。”他刚才听人来说许久没见到颍川王,差点就要派人出去搜寻了。
宗祁忙不迭点头,“姑父说的是,祁下次会注意的。”
他态度简直好到不能再好,饶是苏卓序这么苛刻的人,平时他对苏弈都左右看不惯,此刻却挑不出宗祁的错处来。可他莫名觉得,这小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一个字:高兴。
不过就是去他家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虽然他这府邸是还挺好看的,可有什么值得很高兴的事吗?
苏卓序正沉思着,突然又有人上来跟他攀谈,便将此事暂且按下。
苏移光一路上几乎是逃跑一般奔回了院子里,将鱼篓随意丢下,嘱咐小丫鬟好好养着后,便去了浴房洗漱。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趴在软软的床榻上时,她才看看回过神来,怔愣的望着床头的柱子。
她脸颊发烫,便用手捂了捂脸,想要将脸颊的温度给降下去,可却发现从手指到手心,也都是滚烫滚烫的。
“娘子,喝口温水便睡吧。”桑其端着一小杯温水进来,让她润喉。
苏移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放那吧。”
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桑其满心都是疑惑,但却不敢问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委婉说:“娘子晚上怎么一个人去钓鱼,连承露都没带。”
“没什么。”苏移光接过水,抿了一小口,“我想一个人坐着静一静,外面钓上来的两条鱼你让人照看着,明日咱们吃鱼。”
她如此说,桑其便不再问,收走她喝过的杯子后,出了房门,去看她说的那两条鱼。
等人一出去,苏移光继续呆呆地看着床柱子。
她今天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呀!
都怪宗祁!
没事干喝什么酒,喝酒就算了,还非要过来春池那边缠着她。看他那架势,今日她若是不顺着他的话说完,这人根本就不会走的。
苏移□□/恼地捶了捶床榻,翻来覆去的,根本就睡不着,打算等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将那人给狠狠地揍一顿。
......
在不少亲眷和友人都上门道贺过后,魏国公府终于恢复了宁静,顾充也按照苏卓序所言,给宋家下了帖子,邀他们过来一同商量苏雁和宋远道的婚事。
顾充在家中接待,宋家则是宋府尹之妻陈夫人亲自上门,还带了自己长媳、宋迎迎和宋远道等几个人。
苏移光本来跟林元约好了去她家别院放风筝的,但顾充不让她去,叫她在家中招待宋迎迎几个。因宋家人是下午来的,苏峦下午也没去国子监,而是直接回家,准备跟宋远道说几句话。
陈夫人一行人来的很快,本来是约好了申时二刻见,但他们却比约好的时间到的稍早些,顾充很给面子的去了前厅迎,苏移光等人紧随其后。
甫一进门,陈夫人便率先给顾充行礼,笑道:“数日不见,郡主风姿依旧,我家郎君倒是来过,可我还未亲自来跟郡主恭贺国公升迁之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