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头一天晚上,锦欢给他收拾包裹,时迁就在旁边陪着,偶尔搭把手,听媳妇一句一句念叨,也不觉烦。
灶屋里,时母也没闲着,手握着刀一阵“噔噔噔”,葱姜蒜切末,胡萝卜插丝切碎,打上几个鸡蛋,再加上葱花、调料搅匀,而后扣入面粉,少些水。
时父蹲在灶膛里前,听着时母指挥,往锅洞里填草,小火热锅。
瞧着差不多了,时母往锅内倒油,撒几颗花椒,等花椒浮上,油温正合适,时母拿出勺子挤出大小均匀的丸子,放入热油锅中。
一勺一个,特别利索。
很快,屋里屋外便飘起了香味,香得叫人不住吞咽口水。
时迁知道娘又在给自己炸丸子了,忙碌的爹娘媳妇,叫他一颗心胀满了温情,动力满满。
时母可不知道她儿子又感性起来,她这会儿眼睛紧盯着锅里,不时大着嗓子指挥时父控火强弱,生怕把丸子炸胡了。
等瞧着丸子成了焦黄色,时母快速用漏勺捞出,沥油,香喷喷的萝卜炸丸子就做好了。
之后,时母又照样炸了些猪肉馅的丸子。
趁着刚炸出来,酥脆,一家都吃了几个,剩下的时母给打包好,给时迁带回学堂吃。
第二天,时父赶着牛车晃悠悠地送时迁出门。
再次庆幸还好家里买了牛,否则这大清早寒风凛冽的,人得多受罪。
时母和锦欢目送时迁走远,直等看不见人影了方往回走。
时母回想之前,儿子中秀才时候家里是挺风光,哪怕如今也一样,她和老头子出门碰着人,甭管熟不熟的都会停下跟他们打招呼。
从前可没有这么多人给他们面子。
但是,等儿子天不亮爬起来,冒着寒风打着哈欠背着包袱离家,她瞧着时,心里也是真难受。
当娘的如此,锦欢不更心疼。
所以说,没啥事是容易的,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真就是这样了!
***
时迁去了县学,赵氏过年后就没再把铁牛送过来了,家里婆媳两便又清闲起来。
时母在屋里纳鞋底,锦欢就陪在旁边帮着理线头,家里少了个人,安静了很多,时母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手上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望着儿媳妇的肚子渐渐出了神!
“娘,怎么了?”
锦欢疑惑出声。
时母反应过来,又继续套弄针线,随口回道:“我在想老三呢,也不知道他在县里怎么样了?”
心里却叹了一声:唉,家里还是缺个孩子!
有孩子在身边闹腾,咋地也不至于这么静。
锦欢不晓得婆婆心里想法,只听婆婆提起自家相公,锦欢又蔫吧了。
该说,打时迁走后,她就一直蔫蔫的,做事总提不起精神。
所以,家里也没人放心上,都当是时迁离开,锦欢不大习惯的缘故,连锦欢自己也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时母刚刚才在想孩子,这会儿再见着锦欢这反应,眉心一跳,一个猜测在心里闪现:儿媳她不会是怀上了吧?
有了怀疑,时母赶紧问锦欢,她这个月月信来了没?
锦欢愣了一下,接着摇头,说没。
时母激动地一下站了起来:“咋不早说?”
“没想起来,忘了。”
时母被儿媳这迷糊劲儿给弄无语了,把自己猜测说给她听:“我估摸着你怕是怀上了!”
锦欢这会儿显然也意识到了,且她的身体一向挺好,月信向来挺准。
又赶紧喊时父去给锦欢请个大夫,没说原因,时母也怕自己猜错了空欢喜一场。
大夫来摸过脉,果然是怀上了,又说摸着脉象估摸着快有两月了。
这下,时母真放心了!
怀娃一个月,脉象浅可能摸错,怀两个月要能摸错,那该是庸医!
这大夫也是镇上医馆坐堂好久的老手了,保准没错。
这下子,她一颗心落到实处,真真正正兴奋起来,喜滋滋地跟锦欢说:
“两个月的话,算起来该是老三刚中秀才,衙门来报喜那会儿,这日子挑得好!”
锦欢:“……”
时父乐呵呵地给大夫倒了杯他一直收着舍不得喝的好茶,嘴巴就一直没闭合过。
要知道他可是从儿子儿媳刚成亲就开始期待,总算盼来了!
大夫抿了口茶,又嘱咐了几句要小心注意的,孕妇要吃得好些,以及忌口的吃食别碰,还有不要受累……
大夫该说的都说了,收拾箱子准备走人,当然时母诊费也给的特别痛快。
送走了大夫,回来时,时母脚下好像生了风,走得又快又有劲,磨刀霍霍去向家里仅剩的两只鸡!
锦欢犹自懵懵的……
***
另一边,初为人父的时迁且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要是知道,也不知是个什么反应?
这会儿,他在县学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他学识好,人又谦逊有礼,很快就跟新的同窗熟络起来。
结识了新的同伴,又忙着熟悉环境还有夫子的教学方式,倒叫时迁念家的情绪舒缓了一些。
不过,叫时迁没想到的是,他入学没几天居然在学里碰见了许运。
确切地说,许运是在他吃中饭时候,自己主动找他的。
两人见面时,时迁,他踮着脚、手搭时迁肩上,说他以后也在这儿读书了。
时迁就问他怎么回事?
许运嬉笑着说,是走了亲舅舅的关系也进了县学,不过他们这种走后门的聚在一个班里,并不跟时迁一起。
说完他又勾着时迁脖子,一脸神秘地问:“你知道我在学里还遇着谁了不?”
时迁:“……”这他去哪知道啊?
不过,时迁还是配合着问:“谁啊?”
许运小声道:“你家亲戚孙冀。”
时迁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意外。
许运看时迁表情猜出他不知情,一脸嘚瑟地说“我就猜他没跟你说。”
时迁跟孙冀关系刚开始挺好,后来时迁回了书院,慢慢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好像莫名其妙有些生疏起来。
但是,好歹日常交流是正常的,只是不再说什么掏心窝子的私密话而已。
所以时迁其实挺奇怪的。按说自己已经在县学,孙冀就算告诉自己该没关系,他又不需要名额,孙冀该不至于瞒他?
而且,孙冀入了县学,哪怕不来找他,地方就这么大,总会碰到,到时岂不尴尬?
许运倒是跟着猜测了一句:“他是交了一大笔钱进来的,许是觉得这样见你跌面子吧?毕竟,他自尊心一向挺强的!”
说这话时,许运嘴角撇了撇。
他总觉得孙冀有些假清高,花钱和找关系一样都是走后门进的。他也是,偏孙冀表现出一副羞于走后门的样子。
你要看不起就别花心思进,进都进了,你再做出这副样子总叫人觉得有些膈应!
而时迁听了许运的话后,也沉默了一瞬,时迁想着要这样那之后他还是减少出去的机会,尽量避开孙冀吧!
不过,时迁挺意外的,他还以为孙冀也是靠熟人关系进的,他记得孙冀家里条件也就一般,哪来这么多钱?
他只在心里好奇了一瞬,很快又抛开了去,毕竟是别人的私事。
整了下思绪,时迁笑说:“许是他比较忙。”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难得碰见一处,去我那儿转转,刚好我带了些好吃的,分你一份!”
一听说好吃的,许运果然立马转了心思,乐呵呵地跟着时迁走了……
第六十六章 ……
县学每月月底放两天假, 因着正月下旬才开始上课,所以当月月底学里就没放假,仍旧正常上课。
不过, 当众学子亲耳听到夫子宣布这个“好消息”,当场倒了一大片人。
时迁的同窗们学生个个哭丧着脸, 为他们逝去的假期哀悼,那叫一个伤心悲怆!
就是时迁自己, 也隐约有些失望。
倒是夫子们见他们一个个这模样, 心下好笑, 面上却紧绷着, 严肃而又威仪地训斥自己的学生们没出息,又罚他们抄写《劝学》三百遍!
众学子:“……”这心也太狠了!
私下吐槽归吐槽, 却没人敢有疑问,老老实实地认罚,晚上点了蜡烛加班加点地赶作业!
包括时迁在内。
从来都是好学生、备受夫子喜欢的时迁生难得挨了次罚, 点着蜡烛跟同窗共苦一回, 莫名觉得这经历还怪特别的。
时迁觉得这日子, 嗯, 也挺有滋有味儿的!
更搞笑的是, 没两日, 许运因为抄书时困倦打了瞌睡,头一低还把头发给烧着了几绺!
看了一回笑话, 晚上再抄书时候就不敢不小心了。
大家有谁抄的累了困了,就在心里默默吐槽夫子几句,然后就又精神起来。
而被学生们“挂念在心”的夫子们,也没学生们想得那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