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洁白如玉的背脊都是汗水,面前男人的手顺着掉落的汗水,搂住她的背,猛地将她抱起。
他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点不满:“分心?”
司以云心内一颤。
短短两个字,半点不见平日里的温润如玉,亦或者说,在床笫之间,他的面具最是松动的时候。
或许再近一步,他就会摘下面具。这世子爷,是表里不一的黑心人,她若与他比伎俩,只会被他玩弄于鼓掌间。
他们两人段位不一样。
待午后暑气褪去,暮色四合,房中仍有一股散不去的暖香。
屏风后传来水声,司以云第一次强撑着没睡去,她穿着松垮的中衣,靠在床头,听水声渐渐消弭。
过了会儿,李缙穿戴完毕,自屏风后走出来。
他一如刚来的时候,白玉般的佳公子,反观床褥上的狼藉,好似他这样的人,并不会沾染这等污秽。
要不是亲自经历,司以云或许想不出,男人的温润其实只是表象。
或许是她滞愣的神情逗趣他,他不像往常那样离去,走到她面前,敛袖掀开被子一角,在干净的床单上坐下。
他用手指在她面前挥挥:“怎么,看爷看得这么入迷。”
司以云面染桃花红,她美目多情,伴随忧愁:“世子爷。”
见她这般娇柔不堪承露的姿态,李缙眼珠子从上到下滑,带得眼皮半阖,他收起脸上笑意,低头亲咬着她耳垂。
司以云浑身不可控地一抽动。
李缙声音不大,在她耳畔,如情人的呢喃:“想问什么,我心情好,尽管问。”
他或许真有蛊惑人心的能耐,司以云本打算装傻,不剖开目前的局面,可随着他话音一落,她的喉咙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竟就这样出卖她的想法:“奴想问世子爷,这般恩宠,全是因为世子爷,想用奴为假象,瞒天过海?”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司以云知道,自己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亲手,拨开朦胧烟雾,直触内里,甚至以这样的身份去质问他。
即使这不是聪明的做法,可是,她不想像湘娘子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她还想活下去。
察觉到李缙的动作停住,下一瞬,她耳垂传来尖锐的刺痛,司以云克制呜鸣声,李缙抬起头。
在暗淡的光线中,他面容俊美无俦,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一道淡红的血液,从他薄唇慢慢垂落。
诡谲又残忍。
李缙终于摘下温柔可敬的面具。
现在的他,让人根本看不清。
司以云知道自己耳垂定是被咬破,又热又痛,她忙要起身跪下认错,只因脚软,刚起身时,肩膀上落下李缙的手指。
他用一指按在她圆润的肩膀上,好像没有用力,但司以云动弹不得。
拿出巾帕,他缓而优雅地擦去嘴角的污渍。
这过程,对司以云来说,无异于宣判死亡的前奏,她屏住呼吸,看他把一切办妥,他才开口,带着一贯的优雅:“你果然很聪明。”
就像冬日冷风从屋外呼啸而过,一种胆寒从司以云脚底直冲到头脑,本能在让她逃避,她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李缙却捏着她的下颌,将她头仰起。
“你不好奇爷想做什么?”李缙带着笑,好似调侃。
司以云咽了咽喉头,行错一步,她也会像湘娘子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没有犹豫,她说:“爷想让奴做什么,奴就做。”
“奴是爷的人,只为爷做事,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
她目光潋滟,水波流转,是最媚的长相,却说着这种愿做蒲苇之话。
更加勾人了。
李缙亲在她眼睛附近,慢悠悠地说:“我不要人,亦不要鬼。”
“做我的刀吧。”
司以云眼眸慢慢睁大,纤长的睫毛也在颤抖。
李缙手指挑开她的衣裳,豁地下去,如秦王扫六合,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他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你这么聪明,不会甘心当一藉无名的女人。”
“我给你机会,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往上爬。”
受到引。诱,司以云的手攀在他肩膀,她轻声问:“爬到哪?”
良久,李缙才会她这句话:“这就,看你野心有多大。”
李缙又沐浴一回。
他一身清爽地离开宅邸,回到齐王府,见过父亲母亲,这才走回自己的院子。
他眯起眼睛眺望夜空,今夜无月,群星璀璨,在暗沉沉的天上,就像一颗颗闪耀的宝石,摘得一颗,就足以兴奋一生。
他到书房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耳垂。
过了会儿,他扬声:“张三。”
三息的时间,一个暗卫推门而入,李缙低眼翻着公务,一边说:“上回,东瀛上贡的红色珊瑚宝石,送去宅邸。”
暗卫领命,不需详细问送给谁,也知道世子爷只偏宠某个女子。
待暗卫退下,李缙的目光虽留在户部进项明细上,神思却少见地飘远。
床榻之上,女人面目介于清明与沉溺之间,她总是很聪明,却有些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能逃得过他的掌控。
他计划,用完这次,就找个理由无声无息地送她走,去陪她的丫鬟与那聒噪的湘娘子。
但是,令李缙没有想到的,是女人主动开口询问。
她这招看起来并不高,却给她一个表立场与忠心的机会,真正激起李缙的兴趣。
自古后宅起火最难料,枕边人的背叛,他看过太多这种戏码,所以他以身体为由,一直未有侍妾,就是通房都不曾有。
但是皇帝这招,也不怕被人诟病下三流,无可奈何,这十八个美姬中,李缙专门挑这四个。
两个是皇宫的细作,两个是背景清白人家。
这四个,他都不想让她们活。
只是,他改变主意了。
与其让他为这等事分心,不如直接培养一个人,就像培养暗卫那样,对他忠心不二,帮他清理后宅的把戏。
司以云就很适合这种角色。
他对她的过往了如指掌,她聪明,漂亮,表面无欲无求,实际上,如果不是有所求,为何会从教坊司脱颖而出,被皇宫挑中送过来?
回想她眼神迷蒙,耳垂渗出一滴滴鲜红的血液,那些鲜红,刺激着他的神经,又要把他的欲望一丝丝挑起。
李缙眼皮跳了跳,他深呼吸一口,哂笑着摇摇头,眼中归于寻常,端看公务。
另一头,司以云虽然疲累至极,但根本睡不着。
李缙所抛出来的饵子,即使知道可能万劫不复,她仍然一口咬住。
或者说,她从教坊司出来的第一天,就开始期待这一刻。
其实,李缙是她离开教坊司的缘故。
有一件事,李缙或许再怎么调查也不会清楚,皇宫也不会清楚,因为这是司以云的秘密,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不会在心里想的秘密。
那要追溯到几年前。
她尚且在教坊司学规矩,每每要撑不住的时候,总能听到一阵悦耳的笛声,偶尔还能远远见到白衣少年。
那笛声曾日日夜夜陪伴她,带她走过最黑暗的时光。
为此,司以云调查许久,才知道,吹笛人是齐王世子。
她记得那袭白衣,少年笛声悠长,直入心怀。
他不会知道,在不久前,他踏入她房中时,她隐秘不能言的激动,以至于缠绵悱恻之时,她真情的配合。
即使现下看来,这位公子与她所以为的不太一样,他俊雅又危险,可是,能被他挑选,如他所言,成为他的刀,她除了担忧与压力,不可能没有喜悦。
但她不能说。
毕竟,李缙不会留下可能对他有所图的女人,即使是善意。
这位齐王世子,戒备心很重。
她是很实在的人,如果没有机会,她会蛰伏,将自己伪装起来,以防收到伤害,可一旦获得机会,她也不会让机会白白溜走。
李缙敢给,她就敢要。
这是她司以云的命数。
直到这一刻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心绪会如此波动。
这一夜,司以云睡得很不安稳,总是听到隐隐约约的笛声。
从回忆里来,又从梦里走。
第二日,日上三竿。
司以云困极,她勉力坐着梳妆打扮。
从匣子里拿出一支步摇,她独自对着镜子,插在云鬓上,一走动,那步摇一步三晃,尤为惹眼。
而她只需要在原地坐着、坐好,就会有人送上门来。
比如曼娘和妙娘。
这朵姐妹花,最近神情有些疲倦,对司以云有些小心翼翼,即使司以云从不端着架子,只和她们轻声叙着旧。
说到湘娘子,曼娘放下茶盏,好似随口一问:“湘娘子出事的时候,可真是混乱啊,当时我和妹妹回宅邸,没见着云娘子,云娘子……是在哪儿?”
“我在哪儿?”司以云反问一句,先喝口茶,才回,“世子爷带我去画舫上。”
这是实话,但越是实话,越未必有人信。
曼娘皱起眉头,妙娘不知道姐姐为何还要提这种事,她天真烂漫,没有多想,只说:“湘娘子死得不无辜,这般跋扈作风,老天也看不下去,真是活该……”
话没说完,就被曼娘打断:“妙儿,不需胡说,人既已逝,但愿她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