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不是无用吗?吴师兄的术法竟然打不过他。”
“我看得清清楚楚,容祁身上根本没有灵力波动,他还是个废物,那他到底是怎么打败吴师兄的?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另一人嗤笑,“你傻啊,这么多长老看着呢,要是他真的作弊,长老们会看不出来?”
就连悄悄来视察弟子大比的道阳真人,看完这场比试,也忍不住点头,声音带着赞赏:“不错,门派里没有这么高深的剑法,应当是他自己悟出来的,这样的悟性真是难得。”
谢书尧看了眼少年离去的背影,挑了下眉说:“师尊,这人不是那天在山门被人欺负的那个弟子吗?”
“哦?竟然是他?怪不得我总觉得有几分眼熟,”经他这么一提醒,道阳真人才回想起来,“莫非,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道阳真人想起那日路见不平的仙尊,心道难不成那个仙尊私下里收了这个弟子为徒?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暂时无从验证。
周身那些议论纷纷,容祁恍若未闻。
顶着众人惊讶好奇的视线,他怀着忐忑和期待,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会来吗?
从比试结束,一直到夜晚,容祁一直在等。
今日没有下雪,月辉清朗,安静洒落院中。
月光下,黑衣少年静静立在槐树下,下颌微扬,漆黑的眼直直盯着空荡荡的树枝。
偶有寒风吹过,卷起细长的黑色发带,青丝飘逸。
裴苏苏带着弓玉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的气息刚出现在附近,就看到少年眼睛一亮,一扫之前的孤僻沉闷,如同被灌注灵力,突然活过来的偶人。
“你来了。”容祁心头悬着的大石这才放下,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他看向迎着月光的方向,虽然依然看不见她的身形,但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
裴苏苏觉得奇怪,因为她竟然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她不就是离开了几日么,如今只是提前回来了而已,为何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嗯,”裴苏苏淡淡应下,并未把他的变化太放在心上,她用法力将魂芥袋送到他面前,“这个你留着。”
“我没有灵力,无法使用芥子袋。”容祁看着悬在自己面前的黑色荷包,语气有些遗憾。
若是他能修炼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连她送的东西都用不了。
“这是魂芥袋,凡人也可使用,你滴血认主即可,”裴苏苏体内的妖力暴-乱还没彻底平息,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疲惫,“里面有一枚云隐石,你好好收下,进凌霄秘境的时候会用上。”
交代完事情,她正欲起身离开。
弓玉安静地跟在她身边。
容祁将魂芥袋攥进手中,向前半步,抬眸说道:“前辈留步。”
裴苏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还有何事?”
容祁看不到她的身形,她却能隔着光秃秃的树枝,清楚地看到他。
树下,清瘦少年眼眸晶亮,带着浅浅的忐忑。
他舔了舔薄红的唇,声音低沉清越,“不知前辈可否告知……如何称呼?”
说完,容祁双手握紧,紧张地屏住呼吸,抬头等着她的回答,目光灼灼。
她会告诉他吗?
容祁知道自己这样太过冒失,可前几日那种提心吊胆的感受,他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现在的他,迫切地想要跟她建立起更多联系。
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抚平他心中的不安。
裴苏苏那边陷入了沉默。
弓玉偷偷看她一眼,发现她目光出神,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王上是不是又想起王夫了?
想到这个可能,弓玉泛起心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裴苏苏的沉默如同一柄木槌,随着时间过去,一下下敲在容祁心头。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压力,心生悔意,想要收回自己之前的话时,裴苏苏终于做出了回应。
裴苏苏桃花眼眼波微动,从过去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叹了口气,声音悠远轻渺,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暂时先唤我‘姐姐’吧。”
总不能让容祁一直喊她“前辈”。
如果他真是闻人缙,他们之间差了一个辈分,不好谈以前的事。
可现在还没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裴苏苏暂时不太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如此,那就先喊姐姐吧。
听到裴苏苏这句话,弓玉翠绿色眼眸中浮现出讶异,但什么都没说。
“好,”容祁乖顺地应下,眼中不似平日冷漠,反而噙着淡淡的温柔,“姐姐。”
喊出这个陌生称呼的一瞬间,心上仿佛淌过一道暖流。
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比之前更近一些了吧。
面纱下,裴苏苏唇角微微弯起,忽然想与他再多说两句,“今日比试,为何不用我送你的剑?”
容祁为她难得的亲近而心跳加速,抿了抿唇道:“我实力低微,还不配用那柄剑。”
“既然送与了你,你便配得上。”
临走前,裴苏苏说:“明日便试试吧,半月后你要拿着‘破妄’进凌霄秘境,提前熟悉为好,免得到时用不习惯。”
破妄。
原来那柄剑叫破妄。
容祁暗自记下,颔首答应:“好。”
随意叮嘱了两句,裴苏苏便和弓玉一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弓玉好奇地问:“王上,您是怎么知道,容祁有危险的?”
“那本书。”裴苏苏言简意赅。
今日在碧云界,她忽然发觉识海那本书又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段全新的内容。
书上说,弟子大比上,容祁即将胜出时,吴纪宝心生恶毒,使出了自己花费好大一番力气才得到的暗器。
容祁躲避不及被暗器所伤,因为毒药的作用而经脉麻痹无法动弹,最终被吴纪宝从比武台上击落,摔成重伤。
裴苏苏担心这件事成真,所以才会情急之下,赶紧用禁术返回问仙宗。
“咦,这本书好奇怪,仿佛就是特意为了那个弟子而存在的。”弓玉托着下巴,扇了扇身后的薄翼,总觉得有些怪异。
“嗯。”裴苏苏也有这种感觉。
除了前半段无名龙族少年的过往,还有后面没头没尾的一段虚渺剑仙的描述以外,整本书都只剩下容祁的经历。
仿佛这本书就是为了提醒她,让她及时护着容祁,保下他的命。
可神力为什么要在她脑海中形成这么一本书呢?又为什么一定要护着容祁?还有这本书的完整名字是什么……
这些问题都不得而知。
回到寝所,裴苏苏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打坐。
汪雨风和喻彩很快回来,两个人一直在叽叽喳喳,讨论的对象赫然便是容祁。
“容祁那个废物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
“不知道,听说吴师兄受了重伤,到现在都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呢。”
汪雨风撇了撇嘴,讥嘲道:“这个废物出手可真阴狠毒辣,面对同门都毫不手下留情。”
喻彩低着头,小声说:“这也不能怪他吧,比武的时候受伤在所难免。”
汪雨风奇怪地看了喻彩一眼,发现她脸有点红。
“对了喻彩,你跟吕师兄最近怎么样?”
“好端端的你提他干什么?”喻彩明显有些不高兴,语调忽然变了。
弓玉在半空中飞了一圈,担心她们的声音打扰到裴苏苏调息,就出手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
世界终于恢复安静。
裴苏苏走后,容祁继续在月光下独自练剑。
弟子大比还有几日才结束,他担心会影响实力,暂时没再服用锻体丹。
练完剑后,他去溪边打水沐浴,之后便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里。
想起裴苏苏临走前说的话,容祁眼睫轻颤,将换下的衣服放到一边,拿出自己藏在床头的方盒。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动作充满了珍视,生怕磕到碰到。
少年骨节修长,手指如玉,握住黑色剑柄的瞬间,便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传来。
同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我有事要离开几日,你自己记得练剑,莫要懈怠。”
猝不及防听到她的声音,容祁瞳孔微微收缩,动作顿住。
随后,他浑身放松下来,唇角微微弯起,漆黑眼中浮起细碎的笑意。
原来她并非不告而别,而是用阵法给他留下了口信。
只是他太过珍视她留下的东西,所以没能及时发现,还在心里折磨了自己好几日。
回想起前几日的忐忑不安,容祁垂眸,自己都觉得好笑,又有些难言的窘迫,白皙脸庞泛起薄红。
幸好那些事她并不知道,不然或许会在心里觉得他很奇怪。
毕竟谁会仅仅因为一个人离开了几日,便如此寝食难安呢。
容祁明白,自己不应该对旁人生出太多期待和依赖,更不该如此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