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苏苏脸色阴沉如水,顾不上回应,却也没有停止输入力量。
弓玉修为低微,就算把他全部的妖力都输进去也没用。
原本弓玉还有些心疼这个外门弟子,这件事一出,他心里对容祁不免带上了几分埋怨。
这个弟子实力弱就算了,偏偏还这么没有自知之明,总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连累王上也跟着操心。
短短几天,这都已经是第二次了。
弓玉甚至开始在心底默默希望,容祁不要是王夫才好。
其实容祁并没有彻底昏迷过去。
他只是暂时动不了,但还留有一丝意识。
熟悉的气息靠过来的一瞬间,容祁立刻就认了出来。
她怎么会来这里?
沉寂已久的心跳下意识加快速度,最近一遇到她就会这样,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容祁很想睁开眼,告诉她自己没事,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睁开。
最后也只是修长手指轻微地蜷了下,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小,没人发现。
他虽然天生废物体质,但身体有一项好处是足够顽强,没那么容易死。
不管多重的伤,鞭伤也好,雷罚也罢,只要还留有一口气,他都能很快恢复过来。
顶多就是疼上一阵子罢了,而他最不怕的就是痛苦,挺过去就好了。
所以,不要再给他输入力量了。
你伤势未愈,身体虚弱,不要再为了我……
这些话,直到他最终失去意识,都没能说出口。
容祁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问仙宗。
身上的血衣已经被人换下,血迹也被人清理干净,他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除了伤口有些刺痛,身体依然无力以外,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之前命悬一线,差点死去。
在他身旁,放着一个黑色盒子,里面装着那枚狼妖的内丹。
容祁伸手捂着腹部的伤口,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他只穿着干净的白色中衣,撩开衣襟,发现腹部的伤口被上好药,还被仔细缠了一圈白色纱布。
是她帮他做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容祁耳根泛起一层薄红。
转瞬间,想到另一件事,耳朵上的热度迅速褪去。
他身上那些丑陋的天罚印记,是不是也被她看见了?
她会不会嫌弃他?
容祁垂下眉眼,心中莫名升起几分烦躁不安,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明明以前,他从不在意这些的。
没休息多久,容祁起身下床,强撑着在任务堂过年关闭之前,将狼妖内丹交了上去。
任务堂的长老正好在,看到容祁把任务木牌和狼妖内丹交上来,急得脸庞涨红,“这么危险的任务,谁把任务交给他的?我不是说过,这个任务至少五个人才能接吗?”
有位弟子小心翼翼地出声:“长老,是,是我,我看他很想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长老对着那名弟子,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你怎么办事的?这个狼妖实力早已超过了结丹期修士,还吸食了不少人的精气,实力高强,连掌门首徒都不敢贸然接下这个任务,你居然随意分派给了一个外门弟子,出了人命你担当得起吗?”
“我也是看他实在想接这个任务,就答应了。我跟他说过,让他再去找几个同伴,谁知道他这么傻,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去做任务?”
“任务堂的规矩还要我教你一遍?领任务的人没有全部到齐,你就敢把任务资料派发给他?”
长老怒意滔天,指着那名弟子的鼻子骂了半天,那名弟子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脸后怕地认错。
幸亏容祁没出事,要是他真的在任务途中丧命,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那名弟子现在才知道后悔。
而容祁从始至终,都只是淡然立在一旁,静静等着,仿佛面临生命危险的那个人不是他。
最后,他拿到任务奖励,转身便离开了任务堂。
任务堂的长老抚了抚胡须,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如此坚韧的心性,天生便适合修道,只是可惜……毫无灵根。”
回到住处,容祁期待地等着裴苏苏到来。
可他等到晚上,直到透过木窗缝隙看到蛾眉月高悬,都没有等到她过来。
是伤势太重,没法过来吗?
容祁心生担忧,想去找裴苏苏,可走到女弟子居住的地方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她住在何处。
放眼望去,几乎所有院子都是空的,整片天地都寂静无声。
或许她此时并不在宗门里。
容祁只能拍拍身上的雪,沿着原路返回。
雪地里留下一排脚印,很快便被大雪覆盖。
第二天容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床边多了一盒药膏和疗伤丹。
从那之后,每天他床头都会多出一些对疗伤有益的东西,但裴苏苏本人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容祁这才明白,她好像生气了。
他皱眉,握紧手里的丹药瓶。
心中思绪复杂,有些无措,有些紧张,又有些其他很陌生的感受。
她会生气,是因为担心他吗?
容祁舔了舔干涩的唇,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复杂感受。
他独自坐在空旷安静的屋子里,听着自己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声,微皱起眉,墨眸失神地望向窗外的夜色。
这么热闹的时节,所有人都在阖家团聚,只有容祁一个人待在住处,着实显得太冷清了些。
他不知要怎么联系裴苏苏,便试着熬夜不睡,想等她出现。
可不管他怎么坚持,到了半夜都会自动睡去。
让他这个没有灵力的凡人昏睡,对于弓玉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而已。
容祁还试着在纸上留下道歉的话语,压在桌上,这样如果裴苏苏过来,就一定能看到。
可第二日醒来,纸依然好好地放在原处,她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没能求得她的原谅,容祁的一颗心不断下坠,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
傍晚时分,外面忽然飘起了大雪。
担心她过来的时候不方便,容祁拿起扫把,开始打扫院子门前的雪。
这天晚上,有几个从外面回来的醉酒的内门弟子,路过此处,看到正在扫雪的容祁,借着酒劲开始胡言乱语。
有人大着舌头说道:“嘿嘿,你小子长得挺标致啊,多少灵石一夜?”
他的同伴见到容祁,也瞬间两眼放光,绿豆大小的眼里浮现出猥琐垂涎的神色,“哟,这是新来的货色?先陪老子玩玩啊。”
“还分什么先后,咱们几个一起上得了,那才有意思,是不是?”有个师兄色眯-眯地伸出胖手,朝着容祁脸上摸去。
容祁迅速侧身躲开,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戾气和嫌恶,正欲出手。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扔来几块小石头,砸在那几个弟子头上。
“谁?谁砸老子?”醉酒的弟子捂着头上的包,四处张望。
容祁抬眸,一眼就看到,光秃秃的树梢上,站着几个栗色的小松鼠,尾巴蓬松,眼睛很灵动。
它们手里拿着石头和松果,一下下地往那几个弟子头上丢,毫不客气。
“该死的小畜生,居然敢扔老子?”
醉酒弟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骂骂咧咧地朝着那几个小妖走去。
只是小妖身形灵活,他们不仅追不到,反倒还被石头砸得鼻青脸肿。
后来那几个弟子一出院子门,就遇到了门派的管事,全部被赶回了住处。
他们走后,容祁走向树上的松鼠,最后在离它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有只小松鼠甩了甩尾巴,看向同伴,“王夫在看我们诶。”
“他是不是有事要说啊?”
小松鼠妖之间的交流,容祁并不能听懂。
他也不知道,它们能否听懂他的话。
但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试一试。
在小松鼠议论纷纷的时候,容祁居然拱手向它们行了一礼。
之后,他扬起精致下颌,墨眸沉静地看向它们,声音低沉清越:“你们能联系上她吗?我有事想与她说。”
小松鼠们面面相觑,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最后其中一只沿着树枝快速跑走了,在树梢的雪上留下一串荷花形状的脚印。
时隔多日,容祁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裴苏苏。
她依然没有现身,但容祁察觉出她的气息,心下稍安。
裴苏苏停在院中,清冷目光比月色还要凉,从他身上淡淡扫过。
容祁看向她藏身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喊她:“姐姐……”
少年青丝如瀑,薄红的唇瓣水润,墨眸晶亮,带着忐忑和期待。
“何事?”裴苏苏抬眸,平静问道。
察觉出她的冷淡,容祁眼中的光芒微暗,顿了顿,他从魂芥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无华灵露,据说是当年虚渺剑仙给他座下弟子炼制的,服下有温养经脉,痊愈伤势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