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在的时候,沈琉璃虽然也没少惹出麻烦,但一向是由柳氏给她收拾烂摊子。
可如今柳氏刚出上京城,麻烦就接二连三而来,云姨娘也变得不怎么温柔,丑态百出,沈茂不免心烦气躁,早已预见了烦心事,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他是个怕麻烦琐事的人。
冷冷地看了一眼云姨娘,沈茂不忘继续敲打:“再有下次,你就去庄子上住。”
云姨娘敢怒不敢言,没讨到半点好不说,还得给沈琉璃出钱擦屁/股,可谓窝了一肚子火。
以前有柳氏在,云姨娘只要尽心服侍沈茂即可,就算有时受些委屈,沈茂也会抚慰自己。
可现在……
不过经过这事,云姨娘至少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对沈茂也不是那么重要,而在侯府内,更不是谁掌控了侯府中馈管家之权,在后宅就会有话语权的。
碰上沈琉璃这种蛮横暴力的女人,后宅一些拿捏人的手段根本就用不上。
花解语给傅之曜施完针,扭头正好看到去而复返的沈琉璃,愣了愣,道:“我开了张药方,勉力一试,或可将他的身体养回来一些。”
沈琉璃随手接过,挑眉看了两眼,便扔给了绿琦:“看着办。”
“是。”
沈琉璃看向傅之曜,拧眉:“他何时醒?”
“明天。”
沈琉璃勾唇,瞄一眼花解语:“还以为现在就能醒,你不是神医吗,也不过尔尔!”
花解语:“神医又不等同于神仙。”
给傅之曜瞧过病后,花解语又给沈琉璃检查了一遍身体,照例给她开了几服调理身子的药,一并交与绿琦拿去熬煮了。
不过,沈琉璃没喝。
而傅之曜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方才醒来。
沈琉璃见他无大碍,没好气地哼了两声,便没再搭理他。
唤来绿竹让她去长岭巷走一趟,给周老夫人送一笔银子,并想办法将周老夫人连哄带骗送到他们离京后、原本打算落脚的地方。
而沈琉璃自己则独自策马出了上京城,去了城外五十里地的栖霞镇,找到当地的一个江湖组织——生死阁。
第43章 乐极,生悲(二更合一)……
生死阁, 之所以名为生死阁,做的便是生死攸关的买卖,通俗来讲, 就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杀手组织。但凡被他们接的生意, 除了生,便只有死, 除此再无第三种可能。
当然,生死阁有一道铁律, 不杀朝廷命官, 不论是清官还是奸臣, 也不杀皇族中人, 正是因为没有危害到朝堂利益。所以,朝廷从未派兵围剿过, 生死阁得以在朝堂的夹缝之下求得生存。
据说生死阁的杀手,皆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找上门的雇主, 从未败兴而归过。
早在沈琉璃发现自己杀不了傅之曜后,就已经打算雇凶杀人, 却迟迟没有动作。而周显的死让她彻底下定决心, 自己动不了手, 就借他人之手。
找到生死阁的据点, 是栖霞镇一处极其普通的私宅, 但从外面看实在不起眼, 毫无江湖门派的气势。而里面也只有四五个穿着普通的男子, 杂扫的,修剪花枝的,浇水的, 每个人手头上都有活儿干,神情专注,只是没有下人的卑躬屈膝,脸色都比较冷漠而已。
乍一看好像来错了地方。
沈琉璃找到其中管事的,是一个在院中煮茶的俊俏冷面男子,很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
“请问这里是生死阁吗?”沈琉璃环视了一圈,面露怀疑。
煮茶的青年抬头打量了一下帷帽遮面的沈琉璃,移步到院中的石桌旁,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姑娘,请坐!”
等沈琉璃坐下后,又将斟满的茶盏推到她面前,随意道,“在下叶风,是生死阁的幽冥左使,敢问姑娘可是有仇家?”
沈琉璃正愁如何将杀傅之曜这件事说出来,听到对方主动问及,立马将备好的画像放在石桌上,指着画像中的傅之曜道:“就是他,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他并非朝堂中人。”
傅之曜是陈国皇室,并非萧国皇室之人,也不算违背。
叶风瞥了一眼画像,忽的放下茶杯,冷冷地道了一声‘得罪’,突然伸手去扯沈琉璃的帷帽,,动作快如闪电。
沈琉璃眸中寒光乍现,反手就挡,两人瞬间便交缠打斗了起来,但身经百战的杀手与沈琉璃这种实战经验甚少的人确实不一样,沈琉璃在叶风手下过了十数招后,便落了下风。
旁边锄地的一位中年男人瞅准时机,趁机出手,一把掀开沈琉璃的帷帽,长发顺势披散开来,显露出了真容。
沈琉璃冷着脸,倨傲道:“什么意思?”
叶风拱手道:“姑娘,请见谅。我们生死阁虽不问雇主的姓名和来历,但雇主也不能不以真面示人,你既见过我们的面相,公平起见,我们也需要知道姑娘长何样,免得遇到翻脸不认的雇主,这也是我们生死阁的规矩。”
沈琉璃冷笑了声:“我还担心你们出卖我呢?”
“江湖中人总要讲点江湖道义,只要姑娘踏出这道门,在下承诺,我们谁也没有见过你。”叶风说完,便让刚才的中年男人将帷帽还给沈琉璃。
沈琉璃恼怒地戴上帷帽:“打算何时动手?”
“尽快!”叶风看了一眼沈琉璃,反问道,“姑娘身手不错,为何不自己动手?”
沈琉璃:“怕脏了手。”
生死阁向来以五千两买一条人命,不论要杀的人是容易解决,还是棘手,价钱方向都是一口明账,不涨价也不还价。
见事情敲定,沈琉璃丢下五千两银票,转身就走。
哪知道走了没多久,心疾居然回味了过来,发、发作了。
雇凶杀人也不行吗?这也算犯规吗?
沈琉璃忽然反应过来,人虽然是由他人去杀,可却是她一手主导,杀傅之曜这件事,也算在自己头上。
哪儿这么多限制?
沈琉璃欲哭无泪,气得只想骂天。
生死阁内,摘取沈琉璃帷帽的中年男人磨了磨刀,杀气腾腾地就要出门,却被叶风冷着脸一把将人拽了回来,“钱叔,干什么!”
“我去杀了方才那女人!”
“主子都没说要她命,你急什么!”叶风低吼,“何况,主子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别生事。”
“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时,旁边有人低声道了句‘有人来了’,两人顿时若无其事地分开,该煮茶的煮茶,该锄地的锄地。
只见沈琉璃去而复返,倚靠在门口,单手捂着胸口,咬牙切齿道:“人,我不杀了,把银子还给我。”
折腾了半天不过是瞎折腾,回去的路上,沈琉璃越想越郁闷,又匿名写了封信,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景王府,萧景尚刚踏进府内,耳边风声呼啸,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他翻身躲避之间,一把截获了箭矢,箭头戳着封信。
“有刺客,保护王爷!”
见萧景尚欲取箭上的信,身侧的侍卫立即提醒道:“王爷,小心有诈。”
旁边的侍卫:“王爷,小心有诈!”
萧景尚转身看了一眼利箭射过来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眼箭上的信,拧了拧眉,伸手取下:“本王知晓。”
方才的利箭虽是对准他而来,却并非射向他的要害处,以他的身手,完全能躲过去。由此可见,刺客并不想要他命,只是想送这封信。
略微沉吟,萧景尚便展开信,看清信上的内容,脸色登时一变,下意识攥紧了信纸。
躲藏在暗处的沈琉璃见萧景尚读完信后,便悄然隐去了。
……
承恩侯府,后院。
繁花锦簇的花丛旁,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什么。
而不远处树干上倚着一位白衣墨发的男子,长眉入鬓,俊美绝伦,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掩住口鼻,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眸光晦暗地盯着觅食的白猫。
“这好像是第三次了?”男子喃喃自语,“真的,真的,很失望。”
“傅之曜,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去躺着,否则花神医看见了又说我虐待你这个陈国人!”看到靠在树上吹风的傅之曜,沈琉璃面色不虞道。
话音甫落,就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小猫拱在花丛里吧唧着嘴,吃得正香。
沈琉璃蹙了蹙眉,走过去将圆滚滚的毛团子拎了起来,隐约瞄见猫嘴上泛着一丝红,正待仔细看时,猫儿伸出粉嫩的小舌一舔,那抹红顿时消失了。
沈琉璃以为它在厨房偷了肉吃,便没怎么放在心上,伸出手指点了点小猫的鼻尖,小猫顺势伸舌舔了舔她的指尖,许是吃饱了,欢快地冲着主人喵喵喵叫了好几声。
“小东西,不许偷吃。你已经够胖了,再胖下去,我可不喜欢。”
她笑着将小猫抱在怀里,伸手撸了几把,便往傅之曜跟前走去。
傅之曜捂着口鼻,一脸戒备地盯着沈琉璃怀中的白猫,后退了几步。
沈琉璃停住脚步,反应过来傅之曜对猫过敏,无法近距离接触,顺手又撸了几把猫,就将小猫放跑了。
“你不能接触猫,作甚在这里盯着它瞧,还看得那般入神。”沈琉璃偏头,随口问了句。
傅之曜黑眸深深,目光落在那抹跑远的白团上面,似是而非地说了句:“越是不能触碰的东西,越容易心生向往。”
沈琉璃眸光微闪,没有接话,佯装不知地转移了话题:“花神医可曾对你言明病情?你身上的伤容易治,但……”
“英年早逝,活不过而立之年,是么?”傅之曜嗤笑一声,用一种极其冷漠幽沉的眼神看着沈琉璃,“你是不是很开心?”阴郁的目光落在沈琉璃微微扬起的唇角,心中冷笑不已,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沈琉璃嘴角僵硬了一下,心虚道:“哪有?”
树静风止,气氛异常诡异。
沈琉璃忽然发现醒来后的傅之曜,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但又具体瞧不出哪里改变了,她轻轻吸了口气,眼神不自觉飘忽了一下,吞吐道:
“那个,人有时候挨打可能是因为做错了事,我昨天对你动手,是基于你对我做了不好的事,任何一个姑娘被人那样对待,都会失控,失去理智的……”
哎,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个啥劲儿。前一刻才去买凶杀人,这一刻却又强行洗白自己。
虽然不想承认,可自己就是一个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坏姑娘。
“姝色撩人,我才会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忍不住轻薄了大小姐。”傅之曜弯了弯唇,面色无波无澜,哪儿像昨日那个邪佞发狂的傅之曜。
沈琉璃眸光轻动,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你晕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还算数吗?”这问题真傻,可傻也忍不住想问。
傅之曜深深地凝了她一眼,勾唇一笑:“自然算数!”下辈子吧。
过了几天,花解语再次过来替傅之曜换药、施针。
沈琉璃坐在桌边,支棱着脑袋,眯眼盯着傅之曜看,不过几天的时间,她总感觉傅之曜的脸色比往日好了些,以往脸色总是泛着毫无血色的白,现在依旧苍白,可这份苍白中依稀有了一丝血色。
虽然,花解语这个女人似有古怪,可这医术当真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