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怀疑你是个锦鲤。”安世江突然说。
戚无妄怔住，他在别人眼中都是灾星，还是挺少听到这个评价。
“我一给你打完电话，我的行李就回来了。”
戚无妄皮笑肉不笑，“只有我白跑一趟。”
安世江一笑而过，埋头吃饭。
话题被勾起，戚无妄不禁走了神。
十二年的时间够他确认自己不是重生前的灾星体质，事在人为，太过倒霉比走运更玄乎。
远离戚家的漩涡后，戚无妄慢慢想通了一切。
重生前的宋英和戚正山为什么走上绝路？
因为他们向束一雯的求助最先被戚璟所知，并得知宋英和戚正山用夭折的孩子换了束一雯和戚栩的，为了不让自己威胁戚璟在戚家的地位瞒下了这件事。
戚璟为什么不干脆的解决他，反倒任由他成长？
戚璟是个谨慎的人，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准束一雯和戚栩某天得知了真相，他一个习惯伪装到了骨子里的人，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为什么他和他身边的人永远会遭遇不好的事？
戚璟擅长用时间消磨人的品性，就像他试图养废弟弟一样，想要将戚家的亲生子逼上绝路太简单了，戚无妄如果是自杀，哪怕日后身世暴露也威胁不到戚璟。
……
戚无妄花费十二年的时间消化了自己重生前一直活在戚璟控制之下的事。
最开始真的难以接受，但时间长了便渐渐冷静下来，要是他重生前被带回戚家，真的能遵从“幸福”这个定义一样生活着吗？
心智不成熟的自己大概只会像小戚无妄那样，落入戚璟的陷阱。
“我这里有个本子。”
戚无妄条件反射的打断道：“这是您第十六次说这句话了。”
安世江一哽，没好气道：“我还没说完呢，这本子是我一朋友的，他家里一个小辈入了导演这行，想让我推荐几个靠谱的演员。”
“我为安爷爷奔波这么多年，结果在你的心里我只是‘靠谱’？”
戚无妄先发制人，“我不演。”
安世江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没把你夸上天过，结果你演了吗？没有！”
戚无妄转了转杯子，垂眸笑笑。
“把墨镜给我摘咯，不然你偷偷翻白眼我都看不着。”安世江没好气道。
戚无妄听话的将墨镜朝头上推去，让它像发带一样将刘海朝后箍住，露出光洁的额头。
没有发型的修饰，五官也优越的没有丝毫破绽，像是没有国界的艺术品一般，因为这个造型又多了分不羁的味道。
周围投来的视线陡然增多，没聊几句，安世江瞥到有人蠢蠢欲动，厌烦的摆摆手，“算了，你还是戴着吧。”
戚无妄勾唇，又听话的把墨镜推下来。
一老一小就拍戏的事情磨了会儿，没磨出个一二三来，安世江有些不耐烦了，决定直捣心窝子。
“我之前一直想等你自己想明白，但你这脾气简直跟我一样倔。”
戚无妄犹豫了下，“谢谢安爷爷夸奖？”
安世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臭脸不对，不臭脸也不对，索性跨过这个问题。
“你说你对拍戏没兴趣，这话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让你很擅长阅读别人的情绪，而现在你‘读’的越来越刻意了，没少被人讨厌吧？”
戚无妄沉默了会儿，“同性讨厌我不是很正常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安世江似笑非笑，“就拿载你来的司机说吧，看你跟看神经病似的，肯定又把他当成了观察对象，你在观察什么？一个司机有什么被观察的必要？你又想从他身上学到什么？能告诉我吗？”
安世江的脸上满是时光留下的痕迹，本该浑浊的眼睛却清亮逼人，仿佛能窥破所有迷雾，看进人的心底。
戚无妄与他对视着，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觉消失了。
有些事情由别人点明，不如自己想明白，但安世江的耐性已经告罄，“小妄，你早已自发的进入了演员的‘观察’课。”
第70章 不能被拍到的人
演员, 就是要演出生活百态。
这是最为基础的。
为了保护自己，戚无妄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距离是第一重保障, 观察是第二重。
及时发现别人的恶意、绕过以善之名的陷阱、不让自己处于无法进退的境地，这是戚无妄重生前的生存方式。
现在独居在外, 戚无妄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却又不太一样。
以前一目了然、没必要观察的人和事，他现在会有意识的去“读”的很仔细。
随便你给他一个课题, 比如生活拮据的男人陡然间获得了发财的机会，情绪会发生怎样的转变，戚无妄的脑海里能一下浮现出出租车司机情绪变化的过程。
如果不想做演员, 何必去研究这行需要掌握的东西？
所以——
“你想做演员。”
安世江提前把话说死了，“别说是受你妈妈影响，束一雯不是会勉强儿子承业的人。”
戚无妄把玩杯子的手不知何时停住的。
他几乎没有喜欢的东西, 嗜甜都是因为日子过的有点苦, 想从中取得平衡。
不是碍于生活养成的习惯，他想真正喜欢上某样事情, 拍戏让他第一次有了成就感，和江奉则拍戏是个神奇又放松的体验。
拍《夏至铭声》时，有那么几次，戚无妄觉得自己不是“戚无妄”，心底的空洞都被编剧创造出来的角色填满。
只浅浅的尝试过一次，戚无妄就对这种感觉有点上瘾。
“我……”
戚无妄听到自己略哑的声音，他想说什么？
他不知道，但又觉得自己是知道的。
“你喜欢江奉则？”安世江突然问。
炎热的天气让杯壁渗出冰凉的水珠, 指腹与之擦滑而过, 杯子与地面接触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戚无妄很庆幸自己戴着墨镜, 不然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怔然的神色，他甚至忘记描刻安德鲁被问是不是同性恋时的反应。
“你喜欢江奉则。”
精明的老人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是有些惊讶又意料之中的语气。
安世江毕竟多吃几十年的盐，戚无妄明明喜欢演戏，却忌惮回国的事太明显了，是因为回国后可能会发生难以控制的事。
而最难控制的往往是感情，“回国”和“拍戏”的关键词交叉，只能想到江奉则。
曾经那么要好的一对搭档，为什么突然不联系了？
安世江朝最基本的情感上去想，或许是某一方突然发现对对方的感情变质，想用时间和距离抹去这样的变化。
“你想跟江奉则淡掉联系，但对国内的粉丝来说，你和江奉则是密不可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安世江劝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时隔十二年的热搜就是证据，“你要是想追江奉则，那倒还好，要是不想表露出来，现在的状态就有些刻意了，而且一个男人怎么能为了这种事放弃自己喜欢的事？”
越在意才会越回避，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安世江难得做次情感导师，隔着黑色的镜片都能感觉到戚无妄复杂的心境，“怎么，我说的不对？”
“……”
戚无妄一言难尽，他说得对，但说对的点子歪了。
安世江明显把他所有的忌惮归结到对江奉则的感情上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避免的是怎样的结局。
不过有一点戚无妄也是最近才意识到，在粉丝眼里“戚无妄 江奉则＝则木而戚”，十二年了，他都没跟江奉则切分开来。
万一那个疯子对江奉则出手，他什么也做不到。
戚无妄心里也有着筹算，这么多年都查不到那个人的蛛丝马迹，不如用自己作为诱饵。
十岁的时候因为年幼力微，加上因错抱事件闹出的纷争，出国是最好的选择，真出国后又必须得读到大学毕业。
至于回不回国，只是对重生前那个结局的恐惧作祟，让他有些犹豫罢了。
戚无妄沉思着，安世江也不打扰他，默默品尝着餐厅的招牌菜，突然听到一声深深的呼吸。
安世江抬起头。
只见青年五指张开，罩住下半张脸，食指置于墨镜的鼻托上，灵巧的将它朝下勾了勾，露出半对熠亮的眸子。
“如果剧本不行的话，哪怕是安爷爷的戏我都不会接的。”
安世江嗤的笑骂一声小鬼，“你当我的戏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的？”
戚无妄点头，“正好，我也不随便接阿猫阿狗的戏。”
说着，还想伸手想跟他击掌。
安世江直接把账单拍到他掌心，“你才阿猫阿狗，给我报销，这是推荐费！”
戚无妄笑着夹住了账单。
纽约的某家餐厅里，叶浩轩磕磕绊绊的用英文跟客人交流，没聊几句就受不住的呼救。
“江奉则！江奉则你在哪儿呢！江奉则你给我出来！江奉……”
呼声止于男人凉飕飕斜过来的眼神。
叶浩轩反省了下，刚刚的喊声有点过于嚣张，他尊敬的拱了拱手，示意陛下请。
江奉则冷着脸从叶浩轩身前经过，走到客人面前，淡笑着用流利的英语与之交流。
节目后期把两人面对客人的态度剪辑成了对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