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宋茹甄扭头,愕然道,“哪里来的流民?”
“通县。”
“通县?”
通县距离华京不过三四百多里路,素有‘华京粮仓’之称,可谓富庶之地,那里的老百姓怎会变成流民涌到华京来了?
褚晏道:“通县连续两年大旱,导致颗粒无收,百姓们食不果腹,就纷纷离开通县四处寻食,有一部分便涌来了华京。”
宋茹甄大惊,“朝廷难道没有派人去赈灾?”
“赈过。”褚晏说完,就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宋茹甄立即明白了褚晏说的‘赈过’是何意。
朝廷派人赈过灾,但钱粮最后没能到老百姓的手里,不然他们也不会纷纷涌来华京。
至于这些赈灾的钱粮最后都到了哪里,估计只有老天知道了。
宋茹甄再次看向流民,目含隐忧,“城里这么多流民,京兆府就没有想方设法地进行安置?”
褚晏也看向那些流民们,道:“京兆府接到的命令,是将他们全部赶往城外。”
“然后呢?”
“自生自灭。”
宋茹甄从不插手朝政,也不好干涉官场,即使得知了此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暗暗叹息两声。
可转念又想起梦境里面听蕙兰说,当时褚家军造反时,各路起义军与褚家军一起结盟攻打华京,那些起义军会不会就跟通县这些流民有关?
正想着,忽觉身下有股暖流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宋茹甄立即绷住身子。
糟了,葵水怎么这么个时候来了!
她赶紧觑了一眼褚晏,见褚晏正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着什么,她便悄悄往后面挪了挪,这一挪,又是一股暖流涌了出来,紧接着,小腹开始微微痉挛。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来葵水,肚子必会痛到抽搐。
她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似乎离公主府还有一段距离,但褚晏就在身边,她也不好意思叫蕙兰进来伺候,只能装作面色如常的忍着。
起初,肚子里的抽搐原本只是一丝,渐渐地变成了几丝,然后就是几股,互相拉扯纠缠着,疼地宋茹甄只能佝偻着身子,死死摁住腹部才能略微缓解一下。
她担心被褚晏察觉出不对,故意将脸偏向另一侧。
半柱香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但宋茹甄的肚子已经痛到直不起来,只能用手摁住腹部坐在原地不动。
蕙兰在外面撩起车帘冲她喊道:“公主,到了。”
宋茹甄瞄了褚晏一眼,“你先下去。”
褚晏却坐着不动,盯着她的脸,微微皱了下眉头,“你怎么了?”
宋茹甄心中一动,难道被褚晏察觉出来了?
她摇头,强笑:“我没事,你先进去。”
褚晏的视线由不解变得狐疑起来,从她的脸上开始一路向下。
宋茹甄生怕血渗了出来,欲盖弥彰地拉过裙裾挡在身前,却不知自己的脸早已白的吓人。
褚晏起身,宋茹甄松下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她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
“啊。”
宋茹甄一声惊呼,下意识环住褚晏的脖子,贴在他的胸膛上,仰头惊魂未定地瞪着他,“你,你你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宋茹甄:你做什么?
褚晏:你替我撑腰,我为你公主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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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结盟(四)【修】
褚晏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看起来不舒服。”
“我,我自己能走。”
宋茹甄挣扎着要下来,然她一动,腹部的撕扯越清晰,很快,疼出一脑门子的汗来。
“别动。”褚晏语气微微一沉。
宋茹甄哪里还敢乱动,如今小腹正是疼的翻江倒海,不知为何,竟比以往闹腾的还要厉害,她整个身体恨不得缩成一团,下面还在流血,后面的下裳估计早就脏了。
如此尴尬的时刻竟然就这么被褚晏发现了,她羞得只想把自己的头埋在脖子下面。
褚晏见她不动了,这才抱着她稳稳当当地下了马车。
起初蕙兰见驸马抱着公主下马车,还是一头雾水,后来瞧见车厢的坐席上有一块红色的痕迹,立即了然,忙跟着驸马身后进去了。
正是午后时分,府里的下人们见公主和驸马不在,各各偷偷地找了角落打盹。是以,褚晏抱着宋茹甄一路回到瑶光殿时,倒是没什么下人撞见他们。
甫一被放在床上,宋茹甄立即拉过被褥裹住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窘迫地别过脸去,催促道:“你先出去!”
褚晏站着不动,还主动开口询问:“叫太医来?”
一听要叫太医,宋茹甄的脸都绿了,急急地瞄了一眼蕙兰。
蕙兰忙笑着挡在宋茹甄前面,冲褚晏欠了欠身,“驸马爷,无需叫太医,这里有奴婢伺候就可以了,请驸马爷先出去吧。”
褚晏想亲口听宋茹甄回应,只是宋茹甄被蕙兰挡了个严严实实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只好抿了抿唇,转身出去了。
蕙兰抱着宋茹甄刚换下来的衣裳出来时,愕然发现褚晏竟站在门外没离开,“驸马爷,您怎么还在这儿?”
“她,”褚晏担忧地看了里面一眼,“可好?”
蕙兰难得见驸马紧张公主,欣慰地笑了笑,“公主没事。”
褚晏抬起手臂,将绿色的官服袖子上的一大块黑红色的痕迹递给蕙兰看。
那痕迹看起来像血,蕙兰大惊,“驸马爷受伤了?”
褚晏摇头:“是她的。”
蕙兰明白了,驸马爷估计不知道公主是来葵水了,还以为是公主受伤了,便解释道:“驸马爷不必担心,公主只是那个来了而已。”
“?”褚晏懵然。
蕙兰见褚晏没有会过来意思,便抬手挡住嘴,凑近褚晏低声道:“是公主的葵水来了。”
闻言,褚晏愣了下。
半晌后,耳根子忽然红了个通透。
褚晏入公主尚公主前,曾得宫中司仪授教过尚公主之礼,其中提过公主葵水时,驸马不得与其同房,司仪还特意解释了何为葵水。褚晏虽听过,但从未见过,是以,方才见到衣袖上的血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如今知晓后,不知为何,褚晏只觉得衣袖上那东西隔着衣物,竟烫进了他的皮肉里去似的,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回到西厢里。
乾庆宫。
宋应时盘腿坐在龙榻上,上身佝偻前倾,一手紧紧摁住腹部,一手搭在脉诊上,额头上细汗密布,不耐烦横了一眼跪在榻边替他诊脉的太医院院首。
“什么情况?”
院首也是一头冷汗,他忙拿开手,拱手行礼,面色古怪地说:“回陛下,从脉象上看……陛下身体康健的很,并无大碍。”
“无碍?无碍为何朕会腹痛难忍,仿佛被人剥皮抽筋一般?”宋应时咬牙切齿地扫了地下跪着的一溜太医们。
太医们立即吓得战战兢兢地发抖。
院首眼里又是茫然不解,又是惊恐不安地说:“许是,许是陛下……吃坏了肚子,敢问陛下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宋应时一怔。
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仔细想想,好像是最近两三年开始的,且是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次,只不过当初只是隐隐作痛,他也找其他太医看过,都说脉象无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以为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可每次他吃什么之前,都会有三个人先行试毒,但那三个人并任何不适。
久而久之,他见除了疼痛,也没其他不适,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这次实在疼的厉害,仿佛有人拿刀子在他的腹部绞一般,他这才兴师动众地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叫来了,如今却连院首也说他的身体无碍。
难道是……
他心头忽地一跳。
忙敛了怒容,故作恍然大悟道:“院首提醒的是,朕想起来了,许是朕今天贪吃了几个果子所致,朕现在感觉好多了,你们都退下吧。”
太医们立即如蒙大赦,潮水似的退出殿去。
童恩立即躬着身子来问:“陛下,可真是好些了?”
宋应时“恩”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去,宣个人过来侍寝。”
童恩迟疑了一瞬,小心地问:“男人?还是女人?”
宋应时脸上瞬间变得难看之极,他斜眼横了童恩一眼,咬牙道:“自然是女人。”
童恩立即领命下去。
宋应时立即双手抱着肚子,低着头,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发上往下低落,他喃喃自语道:“阿姐,是你吗?”
不一时,一个轻纱薄拢的窈窕女子赤脚走入大殿内,菱花朱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那女子瞧见龙榻上盘膝而坐的龙袍男子后,起初眼里还有一丝胆怯,垂眸想了想,一咬牙,便笑靥如花地上前,在距离宋应时五步外跪下:“臣妾参见陛下。”
宋应时面色恢复如常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道:“跪那么远做甚?朕会吃了你不成?”
女子一听,忙膝行到了宋应时的跟前,低垂着眼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宋应时道:“朕问你,你们女人,有没有肚子疼的时候?”
“肚子疼?”女子仰头,不解地看向宋应时,刚撞上宋应时的目光,陡然一个激灵,忙垂下头,颤巍巍地说,“有,有的。”